灵魂,在这个世界里真的是一个奇妙又重要的东西。
它是世界钦定的观测者群体,是与世界证明两者相互存在的证据,对世界来说,“无”的反面不是“存在”,而是“不可知”——不可被任意观测者观察与猜测之物,便不可被证明存在,连自己无法观测自己的存在,既是“绝对的无”。
灵魂离世界很远,又离世界很近,观测者们太渺小了,连世界的呼吸都能令他们消逝,脆弱得与世界完全无法比拟,但是他们又是最接近世界的东西,他们是“概念”与“能量”的二象性存在,在次级概念的领域内,只有概念才能影响概念,而灵魂是唯一能与“能量”这一概念连结从而影响概念的东西,而如此特别的他却又是每个生命与生俱来的、令生命能与这个世界对视的、来自于“可能性”的恩赐。
就像信仰都市所流传的一句话:“从世界中诞生,在世界中死亡,万物如此,而唯有我们能见证,唯有我们可撼动。”
—— —— —— —— ——
帕泽尔和班洛依达的朝阳醒得一样早,穿上自己的装备后,他依旧是让罗科依陪着他一起去伤兵营探望雷维尼拉,只不过当他们到达伤兵营时,却被告知雷维尼拉已经不在这药味冲天得地方了。
就这样,无功而返的两人只好漫无目的地逛起大街来,而且一逛就是一个上午。
“哎呀,没想到那位圣职者小姐还真是勤勉,”罗科依将双手枕在脑后,和帕泽尔一起走在石板铺成的大街上,街道的左右两边是零星的贩卖战斗用品的小商贩和来来回回的士兵们,“清早就已经回到了岗位上呢,那么帕泽尔,你之后准备怎么办?去那位小姐工作的地方找她?看你这念念不忘的表情......我说你啊,不会真的是在恋爱吧?”
此时帕泽尔的目光正指向远方,大概在思索什么,听到罗科依的话他只是面不改色地摇摇头:“仅仅是在意而已,在意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是不同的。”
“我怎么觉得这个句式以前听过......”罗科依小声叨叨。
“总之,我没有必要再特意去找她,见不到就是见不到,对我而言影响不大,”帕泽尔收回目光,在大街上观望着,“相对而言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新编制大概已经决定下来了,去找一块公告栏,说不定今天还能去新部队报个到。”
“放着女孩子不去找你竟然想着早报到早训练,”罗科依露出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你究竟和自己有多过不去?”
帕泽尔没有回答,也许是懒得回答。
“行吧行吧,谁让我是跟着你混的呢?”罗科依搔头,“公告板的话我记得每个路口都应该有一个,去路口看一下,不过我觉得咱俩的职位可能就和以前一样,论功勋和战绩的话没谁能和我们抢正副队长的宝座——虽然我觉得队长这职位有点小家子气,不过谁叫这已经是前线最高级别的军官头衔了呢。”
“客观来讲,比我们厉害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你看啊,那种人除非是连剑都已经拿不起来,能干活的应该早就已经被如数送到前线了吧?”罗科依摆摆手,“嗯......我觉得,用‘赶’字可能合适一点,毕竟前线面对的可是那些家伙......”
就这样,罗科依和帕泽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就来到了公告板前,由于这些公告板是收集官方消息的唯一渠道,所以时常会有人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罗科依仗着自己比较瘦便灵活地挤进了人堆里,人堆之后就是有一面墙大的木制公告板,板上整整齐齐地张贴着最近城内和前线的人事及物资调动的消息,但是公告的张贴非常不规律,既没有区分领域也没有区分时间,以至于罗科依不得不眯起眼睛把脸凑到公告板前,像条蛇一样晃起脑袋在整块板子上搜寻着消息。
“该死的,他们不会把我们的消息贴在角落里了吧,真不会办事,‘关于蔬菜类食材的补给报告’,不是这个,‘新铁匠铺在边陲街开张’,也不是这个,‘酒馆娼馆运营管理条例’...... ”罗科依摸着下巴,看到这则消息后不禁苦起脸来,“什么跟什么,这种地方都要给我们限制吗?我们这些去送死的活着容易吗.......啊不对,新编制新编制,部队人事调动——这个,‘关于第三部队战斗人员补充和部分职位的调动情况’,我看看,新增人员:皮特里安,帕泽尔,罗科依——就是这个!再来看看职位变动,哎,好像没我们的名字,没想到那些军官挺能打的嘛,我瞧瞧队长是谁,队长......”
说到这里,罗科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呃呃啊啊地说不出话来,在人堆外头听着罗科依话的帕泽尔觉得不太对头,便问道:“有什么事吗?难道是公告有问题?”
“有问题......我倒是希望有问题啊!这样至少显得我脑子是正常的!”罗科依回过头大叫起来,引得四周人们频频侧目,但是他毫不在乎地依旧在怪嚎,并指着公告的一处给帕泽尔看到,“你过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帕泽尔站在人堆外,靠自己优秀的视力看清公告上的字后,他便愣住了。
【第三部队新队长:雷维尼拉】
—— —— —— —— ——
亚普恩斯是这座城里资历最老的打铁匠,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在为贵族以及皇族打造战甲和武器,虽然铁匠缺少战功,但皇族依旧给了他们家族极大的优待,使他们拥有不逊于中等贵族的权利,他们家族便是国家最为出名的“无名贵族”。
亚普恩斯的兄弟姐妹很多,小字辈也很多,因为灾祸之物的关系,他们家族每一个会打铁的人都被分配到了一座要塞工作,在打铁的同时也教授新铁匠一些打铁的小技巧,他在城里的锻造工厂工作,这是批量生产武器和防具的地方,如果只是普通打磨或者上油之类的保养,工厂外的小铁匠铺会负责,还有一些战士喜欢特殊的武器,那也不归工厂管,不过亚普恩斯要是有空的话也会很乐意接一些私活,比如现在这一件。
“穿上去怎么样啊?雷拉?”亚普恩斯咧着嘴,亲切地叫着雷维尼拉的简称,不难看出这两人已经认识了不短的时间,“想起你刚进来的时候,连个水桶都提着累,我每次都得我来帮忙......看现在,果然这里就是催人成长。”他如此唏嘘着。
“以前啊......确实除开背诵经文之外什么都做不好——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雷维尼拉腼腆地笑笑,随后惊讶地抚摸起身上的铠甲来,“说起来这套盔甲好神奇啊,我之前穿过一套并不完整的装备,只有胸甲和腿甲什么的......没想到这一套完整的甚至轻一些。”
亚普恩斯大笑起来,扬着他的大嗓门道:“当然了雷拉!这可是我用独家秘方配出来的钢,不光比任何材料都轻,可塑性也是最好的!当然你不能太高看它的防御能力,虽然说不俗但是也仅仅有中等而已,但它打造起来方便啊!虽然有体型一样的模子,但是也比其它材料快很多啊,快中午来的单子,你看现在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不是吗!”
“是啊,我也觉得挺好的,”雷维尼拉笑起来,“我最近才发现,就算铠甲再厚,对上那些灾祸之物来说也是没用的,能让自己不死于意外就行了,轻一点还方便逃跑呢。”
亚普恩斯又大笑起来。
“说的对啊!在那些家伙面前装强可没什么用处,还不如逃跑实在些呢!话虽这么说,”亚普恩斯笑完,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雷拉啊,无论怎样,前线可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冒出这么疯狂的想法,也不知道雅灵逊那个笨蛋玩意是怎么被你说服的,但是现在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去。你可是亲身经历过,光一个巢便能让我们整个城市都大乱起来,前线可是铺天盖地的怪物,我这个叔叔还想你死在我后面呢——你现在还有机会退缩的,雷拉。”
【恰恰相反,我必须要去——我已经没有机会退缩了。】
【这道防线崩溃的那一刻,就是班洛依达毁灭的时刻,这里就是悬崖。】
雷维尼拉摇摇头,并没有把她的想法说出口,只是对着亚普恩斯露出无奈的笑容,因为她明白,现在一切的语言都不如行动更有说服力。
【灾祸之物是你解决掉的。】
【从现在起,你就是你们的神。】
【这是唯一的办法。】
哪怕不敢相信,她也必须相信。
就在雷维尼拉思绪翻涌的时刻,亚普恩斯的工坊外有人敲门。
一个人高声问道:“有人吗?我们是被雅指挥官介绍来改造一下武器的!虽然有点唐突但是不好意思,马上就要去报道了,我们想快一点!”
“听得见听得见!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亚普恩斯从雷维尼拉身上收回目光,摇摇头,在水池里搓过手走过去开门,并用更大的嗓门对着喊道,“尊敬点四十多岁的人!再吼我可不给你干了!”
打开门,只见一个穿着铠甲的瘦瘦高高的军人站在门口嬉皮笑脸地说到:“师傅你说错啦,是‘你们’。”
亚普恩斯撇撇嘴,在门口让出个口子,瘦高个灵活地一个侧身钻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看上去较为沉默寡言的严肃脸。
“亚普恩斯铁匠吧?那可是个有名的家族,”瘦高个和亚普恩斯握握手,“我叫罗科依,这个没表情的比我高一级,叫帕泽尔,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亚普恩斯冷笑着一哼:“等你们能活着回来再说也不迟,东西呢?”
两人从背后取出武器来,罗科依依旧是笑嘻嘻的,他拍起胸脯道:“那没问题,我俩没什么长处就是命大,当年打叛军的时候第一军团死伤过大半,我们可还是完完整整的呢。”
“灾祸之物可和那些叛军不一样,”亚普恩斯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过他们的武器端详来,“大剑和双刀么,可真是经典的武器,你想怎么改?”
“这个嘛......双刀加重一点,大剑的话——,”雷维尼拉总感觉那两个名为罗科依和帕泽尔的人在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往她这里偏移,“两边加一些锯齿吧。”
“唔,精细活啊......明天中午过来取吧,在这等着反而影响我工作。”亚普恩斯用很短的时间看完三把武器之后对他们说到,罗科依和帕泽尔点点头,又往雷维尼拉这里看似不经意地一瞥,然后转身从工坊离开。
“那么,雷拉,”亚普恩斯这才扭过头,看向雷维尼拉说到,“你在我这里需要的都已经拿到了,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些,你已经......可以走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摇摇头,叹着气往锻造室走去。
雷维尼拉微不可察地回应一声,也向工坊外走去。
就在她想从工坊门口离开时,那个之前听上去很是轻浮的声音又突然在旁边响起:“喂,等一下,对,就是你!不好意思我们找你有点事,你是不是叫做——雷维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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