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茶不成敬意。”
“喔。”
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可以招待我的,玛丽却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些茶叶,泡了一杯茶给我。
“所以,医生是突然怎么回事,一定要在我这个小破地方和我说话?”
“也不算破吧,你打理得挺好的。”
这话是实话,虽然从外表看起来确实破得不行,但房屋内部可以看出玛丽是精心打理过的。
翻新过的墙面没有明显的污渍,仔细一看,为了掩盖墙面上的缺陷,玛丽还细心地贴上了墙纸,用墙纸的颜色代替了原本单调的色彩。
摆放在屋子里的家具虽然有些少,但出乎意料地,没有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舒心的充实感。
而具有条理地摆放在桌子上的小物件,也增添了许多生活的色彩,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
说真的,抛去外在因素不谈,这里比起贝克街221-B来说也丝毫不差。
“只是可惜了这个地方啊。”
“这里的人还不错,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不,再怎么想,玛丽你都应该住在更好的地方才对,一个人住在这样连路灯都没有的地方,就不会觉得不安全吗?”
“不会。”
没有犹豫,她非常快速地应答了。
“在这里的人,虽然有些贫穷,但本质绝对不差,这点我可以和你保证。”
“嗯,好吧,你觉得没问题就好。”
虽然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看到玛丽认真的眼神,便只得将那些话咽到肚子之中。
微微抿了一口茶水,与自己在贝克街中放置的茶叶不同,玛丽用的茶叶,似乎更加注重了口味,斯文地浅浅品一口茶叶,使舌尖生津的感觉在口中洋溢,仿佛内心都因此而平静了下来。
“好喝吧?”
“嗯,挺好喝的,这个应该是很高级的货色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因为平时都没什么人会过来我这,自己在家的时候也不舍得喝。”
“那看来我还是很走运的嘛。”
“嗯,所以。”
拿过壶子,给我和她自己的杯子添过茶后,玛丽开口了。
“医生究竟想和我说些什么呢?”
玛丽的表情变得正经了起来,甚至收起了平时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
“...........”
我要和她说什么?
回忆起来到这的缘由,也就是自己在几分钟之前说过的话,我叹了口气。
“我,有一个想不通的事情。”
有些为难地开口了。
虽然自己也很难为情,但我有种预感,如果把这件事憋在心里,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好转。
“和福尔摩斯有关。”
“嗯。”
窗外,深秋的寒风自门户的缝隙中吹进这座小屋子里,让我打了个寒颤,握紧了手中温暖的茶杯。
“我和她闹僵了。”
“看得出来。”
“算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小期待,被打破了吧。”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即使不用深思,排列整齐的词句都能直接从我的嘴里蹦出。
我先前一直在期待着。
期待着那个少女,福尔摩斯,能够是一个超乎他人的完人。
即使她在为人处世的方面做得不尽人意,但我更愿意认为,那是一种不屑为之的态度。
不是没有考虑到,也不是情商低,她根本不屑于去调整自己身边的人际关系,因为对于她来说,唯有一个又一个精妙复杂的案子,才是她应该在意的东西。
与她相处的半年里,我们两个一起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多个案子,无论哪次,我都能看到,或者在事后,听到福尔摩斯用嫌麻烦的语气与我解释其中的奥妙,解释她是如何一步步抽丝剥茧,将证据整理完毕指向某个嫌疑人,并最终推导出真相的。
不知不觉,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好像就有些变味了。
不再是单纯的朋友,而是一种更古怪的关系。
“我把她当成了理想中自己的样子。”
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呢?
我不知道。
唯有连自己听了都觉得低沉得可怕的声音,在脑内回响着。
“很可笑吧,明明我们应该是对等的朋友关系,我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把她想得太高太高,以至于。”
我咽了口唾沫。
理想中的自己,无需在意那些烦得要死的人情世故,无需被条条框框所束缚,大胆地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所以,正因为如此。
“在她失败,或者受挫,甚至是一些理念冲突的时候,我甚至,无法去安慰她,还会对她生气。”
福尔摩斯是人。
她也会犯错,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也会有着利己的想法。
会因为自己的脾性与苏格兰场的警官们斗嘴,会为了寻求乐子而去接受古怪的案子。
福尔摩斯,毫无疑问,也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有着自己思想的人。
所以,很自然地,她也会失败,也会为了一些不顺心的事情而烦恼。
而面对这样的她,我则是。
“或许是,接受不了。”
一直都把福尔摩斯当作理想中自己的投影的我,确确实实地,有些失望了。
我一直想着,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做,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停顿。
擅自地加上了自己的期待,而后擅自地失望。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吗,那医生你的烦恼可真是够幼稚的。”
玛丽带着“原来只是这么一回事吗”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好了,就像你先前说的那样,福尔摩斯妹妹是人,所以会犯错,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做出错误的决定,会自私自利。”
“那你自己呢?”
我愣住了。
“没错,是人都会犯错,你只不过是因为福尔摩斯妹妹给你的第一印象太过完美了,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把她幻想成了理想中自己的模样吧?”
“嗯。”
“不过呢,朋友之间,确实是需要一个磨合的,对方的性格、爱好这些东西,都需要长时间的相处才能了解清楚的,医生只是判断错了而已。”
“..........”
“不过呢,犯了错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道歉才行哦,正是因为你们两个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医生才会如此地在意你们两个闹得不开心的事情吧。”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被冷风吹拂,打在玻璃窗户上,发出一阵阵响声。
“啊啦,下雨了。”
转过头,先前还只是在刮着冷风的伦敦,现在下起了大雨。
借着呼啸的寒风,豆大的雨点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了窗户上,声音之大,甚至让我怀疑砸在这上面的不是雨点,而是其他什么坚硬的东西。
“下雨了呢。”
“嗯。”
我抿了一口茶,,却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
没有带伞的我,要在伦敦的酸雨之下走回贝克街221-B。
因为伦敦大工厂密布的关系,这样的雨可不是什么诗歌中用于抒情的无根之水,而是确确实实对身体有着极大损伤的酸雨。
“............”
“下雨了呢。”
或许是和我想到了同一个事情吧,我和玛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彼此,结果以我受不住尴尬而别过头去而告终。
“要不然,医生,你今晚就在我这留宿怎么样?”
“.......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的。”
即使内心无比地波动,但我还是尽力地做出礼节的反应。
“要不然,待会雨小一点了,我就自己走吧。”
虽然心里对留宿在玛丽家是举双手赞同,但倘若仔细想一想这件事的含义,便会得出一个吃力不讨好的结论。
虽说我真的不是很懂女人心,但如果你要问玛丽对我是什么感想,我百分百肯定,她是对我有好感的。
而我,已经买好了戒指,准备在几天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她求婚。
互有好感的男女共处一室,用脚想都能知道,如果接受了会发生什么。
我不断地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
“嗯哼,那么,我就把这个作为要求的回报吧,听取了医生的烦恼,并开导了医生,你就当作是奉陪我的一次任性如何?”
玛丽向我靠近,带着香气的头发和从口中吐出的温热气息,正在飞速地瓦解我的理性。
要冷静,要循序渐进,要一步一步来.............
“呐,医生,可以吗?”
玛丽向我眨了眨眼睛,眼眸中充满了期待。
“当然可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理性?
管它去死啦。
“先洗个澡吗?”
“嗯,好的。”
走进浴室,坐进浴缸之中,仍由冬日的热水包裹住我的身体,驱散掉一天的疲惫。
让累了一天的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泡在浴缸之中。
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冲上天花板的蒸汽,这个落针可闻的小空间,给我一种时间在此停止的感觉。
我的目的,是想和玛丽的关系更进一步,虽然不知道直接就这样做会不会对以后关系的再递进产生什么不良影响,但木已成舟,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而且,在理性已然完全蒸发的现在,我愈发觉得这样或许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有些紧张。
虽然经常被戏称为花花公子,但说真的,这样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先前在玛丽面前游刃有余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擦拭身体,穿好衣服,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推开了玛丽房间的门。
有些出乎意料,玛丽用的是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双人床。
玛丽看着窗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穿着睡衣背对着我。
或许她比我还紧张?
这样自我意识地想了以后,我把这个想法丢出了脑海中。
无论如何,我都想象不出玛丽紧张的样子。
或许对她而言,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吧。
即使是感情方面的也好。
我敲了敲门。
玛丽转过头,不出我所料,她依旧挂着一抹微笑。
“哼哼,医生还真是心急。”
“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还扭扭捏捏地就太娘了。”
“这样啊。”
她向右靠了一些,在身边留出了个位置,示意我坐到她的身边。
玛丽微笑着,看着我有些手忙脚乱地坐了下来。
“医生啊,真是可爱,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呢。”
“体谅一下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女孩子共处一室啊。”
“福尔摩斯妹妹呢?”
“真没有啊,而且我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的。”
“我记得,福尔摩斯妹妹只比你小两岁吧,这也算小孩子吗?”
“只有年纪不像小孩子,不过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没有她只比小两岁的实感啊,毕竟看起来就真的像个小孩子。或许我还是喜欢成熟一点的。”
“嗯哼。”
“比如,玛丽,我就很喜欢你。”
鼓足了勇气,我向玛丽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我也是,很喜欢医生。”
相比起我有点结巴的语句,玛丽就显得从容很多。
看起来以后的日子里,我可能就要被这家伙给吃得死死的了。
“不过还真是吓了一跳啊,平时那么腼腆的医生居然敢这么直白地和我告白,我还以为这次也要我先主动说出来,医生才肯回应我呢。”
“越珍惜的事物,越想谨慎对待,我只是觉得,在有百分百的把握之前,冒然抱着失败的风险去尝试,可能会让我们的关系掉入冰点。”
“没有的哦,医生,自从你当时打开了门救下我开始,我就一直都对医生抱着好感了。”
“但是你的眼睛。”
我转过头,看着那道即使在今天看来也十分刺眼的,玛丽左眼上的刀疤,心里总觉得扎了一根刺。
玛丽的床边,放着一张她与父亲合影的照片。
在照片中,玛丽的容貌,还没有因为刀伤而被破坏,显得如此地美丽。
“如果我对伤疤的恢复和处理有研究的话,你也不用顶着这道伤疤,就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和那些划伤了你的歹徒,应该没.........”
玛丽用手指顶住了我的嘴唇,止住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知道医生想说什么,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孤岛那件事的话,医生或许永远都走不出这道坎。”
“抱歉。”
“现在即使我说什么,医生怕也是不会听进去了吧,即使再说不是你的错也好,我不怪你也好,如果医生不在心里原谅自己,这件事都会一直成为一根刺,卡在你的心里。”
“我知道。”
彼此无言,我们很有默契地,盯着窗外,聆听着雨声。
“还记得吗?”
“嗯。”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初遇的那天也在下雨。
当时正准备离开诊所的我,看到了扶着墙壁,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的玛丽。
这里还营业吗?
腿上,手臂上,到处都像是与什么人打斗过留下的痕迹,除了眼睛以外,还有几处很明显的伤口在不断地渗着血。
血水和雨水混合散落到地上,染红了地面。
雨夜,浑身重伤的不明人士带着一身的外伤求医,有一点忧患意识的人都能看出,玛丽身上的伤是个大麻烦。
贝克街周遭没有大医院,而对于小诊所来说,即使不怕麻烦将玛丽请进诊所治疗,一个不慎,也会落得个死亡的下场。
或许是被很多家诊所给拒绝了吧,她的眼神里根本不抱着期望。
虽然出血量不算很大,但拖着这样的身体四处求医,不仅给加速了出血的速度,也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不幸中的万幸,她遇到了一个对外伤处理十分有心得的退伍军医。
“那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在阿富汗,和你伤的差不多的我救回来不知道多少个了。”
“是是是,医术精湛的约翰中士。”
“谢谢你救了我。”
向我露出灿烂笑容的玛丽,向我伸出了手。
“那,医生,今晚就按照约定,陪着我吧。”
“嗯。”
直到今天,我仍旧不知道玛丽为什么没有去报警,也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丁点的了解。
但我不会去问,因为我知道,那对于玛丽来说,也是一段不堪回首,仅仅是提到都会觉得痛苦的回忆吧。
“晚安,玛丽。”
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我和玛丽之间的关系,应该也向前迈了一大步吧。
我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在她的身旁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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