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树木香味充斥在肺中,使人喘不过气来。
我轻咳了几声,让有些堵塞的喉咙舒畅了一些,事实上,这样的空气不会对身体产生损害,正相反,对比伦敦那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的空气,这样自然清新的空气反而能让人延寿几年。
“这一片的树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啊。”
我看着这一片临海的高耸树林,无论是树木的高度,还是那些已经布满整个树林了的青色藤蔓,都无言地诉说着,它们才是这个小岛最古老的居民。
确认将自己的蒸汽船停好了之后,马尔德快步走到了我们前面。
“因为这一带很少有人来,岛的另外一头都是些吉普赛渔民,而在这里造一栋房子也需要蛮大的一笔资财,实在无力把这一片的树林给全部砍掉。”
“不过,这里距离伦敦也不算很远吧?为什么不直接在伦敦定居而要来这里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耸了耸肩,只得把心中的好奇按捺下去。
当马尔德拨开最后一把杂草的时候,被树林繁密的枝丫给遮住的银白色月光再次倾洒而下。
在树林中走了有一段时间的我,被这有些明亮的月光刺的有些目眩,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
矗立在树林中央,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先前的树林地都是一个笑话,看起来简直像是城堡一样的洋房。
两人高的齐整栅栏、延绵在洋房外围的地砖,甚至包括雕像的颜色在内都是一片肃穆的黑色,在银白的月光照耀下,这座宏伟壮丽的建筑物,自然而然地营造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那么,各位,请吧。”
老实说,这样的情节,即使在恐怖小说里也很少见。
远离尘世的孤岛中,却矗立着一栋拥有现代恐怖风格的洋房,而后,与洋房整体色调完全一致的执事打开了大门,有如请君入瓮一般邀请着我们。
“华生,恐怖小说看太多了的话,会让你的脑子也变得不正常的。”
“诶?医生也有看恐怖故事的癖好吗?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拿来吓唬小孩子的~”
“吵,吵死了!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爱好吗!?”
嘛,恐怖故事毕竟是恐怖故事,不能和现实混为一谈。
我将无意义的臆想与猜测甩出脑外,而后跟随着马尔德进入了房间之中。
天花板极高的正门大厅,如同大阁楼一般宽阔的房间,以及大量有如真品古董般的日用品,一架看起来颇有优雅气息的钢琴静静坐落暖炉的一侧,房间的角落里甚至还设有看起来像鸟笼一样的,用于传递衣物与食品的小型升降梯。
虽然在门外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见识到与外表所表现得一丝不差的内在,还是被震撼得一塌糊涂。
既然能住在如此豪华绚烂的宅邸之中,那么这位舒尔坦上校也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那么,还请诸位在这里稍等,我去告知一下巴索洛繆少爷。”
给我们沏过一杯茶后,这位执事便径直走上了二楼。
“这么说,你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呢,福尔摩斯小妹妹~”
玛丽端起了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而后用略显戏谑的语调向福尔摩斯说道。
“这不是猜想,而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信息。”
“又谦虚了哦,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是无意的,但无法否认的是,我和医生在这方面可都比你弱得多。偶尔考虑下我们的感受如何?”
“这个没办法妥协,虽然我不是很懂为人处世,但我的性格和才能决定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着旁人的脸色,考虑着他们的感受说话。”
“那或许你有点自私呢。”
“鬼知道。”
我默默地喝着茶,根本不敢介入这个不知道算是真刀实枪的互怼还是开玩笑似的对话。
“那么,刚好那个执事也上楼了,说一下你对那个签名纸的看法吧,大侦探。”
“非常简单,除了你和那个所谓的巴索洛繆之外,起码还会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人参与到了这次的集会。”
福尔摩斯将那份签名纸从风衣的口袋中取出,而后轻轻一抖,这张只有巴掌大小的签名纸瞬间回复到了原来的大小。
“除此之外呢?”
“还有待观察和确认,不能百分之一百确认的事情,我一般都不会去在意它。除了与会的人数以外,从这张纸上确实不能再确认什么东西了。”
我再次抿了一口茶,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和还在就签名纸而讨论个不停的福尔摩斯和玛丽,默默地走到了屋外,想继续呼吸一下清新的自然空气。
“啊,这一晚上给折腾的。”
又是坐马车又是坐轮船,从日落开始就马不停蹄地一直在赶路,浑身都酸痛得打紧。
就着清爽的晚风,我舒展着因为长期置身于交通工具中而有些麻木的肢体,直接躺在了花园中洁净的草地中,随手找了个根草叼着,仰望着星空。
吹着凉风,发着呆,暂时忘却掉自己随波逐流的生活,仿佛自己就是个超脱世外的高人一般。
不得不说,偶尔能体验到这种感觉,也不赖。
不用去操心诊所的生意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不用去想和一个自己本来就对她心中有愧的人做朋友会不会是个悲剧,只需要躺在草地上,静静地吹着凉风发呆就好。
叼着草,翘着二郎腿看着平时在伦敦见不到的洁净星空。
这种感觉。
“实在是太赞了。”
“唔诶!?”
随着一句不知不觉中吐出的自言自语,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哀鸣。
老实说,在这样的洋房之中,突然传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还是很吓人的。
我吐掉已经被咬碎尾端的青草,一股淡淡的涩味在口腔中弥漫,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散殆尽。
“谁在那?”
被打断了赏景的兴致,以及不小心失态的愤怒让我的声音不知不觉粗鲁了起来,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伴随着“沙沙”的树木翻动声,一个怯生生的身影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发育姣好的身材被黑白相间的贴身女仆服完美包裹,一头黑发倾泻到腰间,银白色的月光之下,她精致五官上的娇羞表情更显得可爱动人。
手中用来修剪草木的园艺剪被藏到了身后,她极力向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但最终吐出的仅有细细的一句
“抱歉。”
“额,不,我没那个意思,我并不知道你是在这整理花园,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偷一类的........”
其实这话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信,别提入口是那扇黑漆漆的铁门,光是这个被高耸树木包围的独特地理位置,就足以让小偷们望而却步。
说到底,我只是在给自己的粗鲁言行找个借口而已。
心中在这么自我厌恶的同时,这位不知名的女仆小姐也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手中的剪子拿起又放下,似乎在顾虑着我对这个看起来有点威胁性的东西的看法。
“啊,没事,你继续忙你的吧,是我弄错了。”
“唔,其,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剪的了。”
“喔?那你是出来干吗的?”
“看星星。”
“你也对天文学这块感兴趣吗?”
她的话激起了我的兴趣,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天文学这方面的知识,虽然比不过斯坦福德这样专业的老油条有研究,但也算得上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来到伦敦以后,和斯坦福德的交集变少,福尔摩斯也对天文学毫无兴趣,这一块就搁浅了,如今遇到一个爱好相同的人,可谓是意外的惊喜。
“嘛,也说不上是天文学吧,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天空和星星,都很美丽,所以每晚的这个时候都会冒着被老姐骂的风险偷偷跑出来。”
可能是察觉到了我态度上的变化,她的态度也柔和了下来,甚至还吐了吐舌头。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如果这是舒尔坦家的规定的话,作为女仆你也不是很好过吧?”
“但是这个门禁时间太早了啊,8点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且我们住的那一栋根本没有天台,从窗户看根本没有在外面看得舒服。”
“嘛,既然是同好,那么作为天文学的大前辈,就让我来指导一下你吧,来你看那个是........”
“噫,怎么你就变成前辈了,而且那些个星星我都是认识的哦,小时候姐姐就教过我了。”
“唔,那你知道天文学对于哲学和人生的反思吗?”
“比起那浩瀚无边的星空,地上的一切,都渺小如蝼蚁?是这个对吗?”
“其实我不太赞同这个说法,我个人认为应该这样理解..........”
或许是这个爱好真的非常小众,当我们真正聊起来才发现,彼此的想法是如此地契合,让我们近乎忘记了时间。
直到我被睡意所迫,打了个哈欠,这个女仆才回想起自己的门禁和她口中那个严厉的老姐,向我吐了个舌头道歉,而后小步跑了回去。
“对了,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呢。”
“叫我艾琳就好啦,明天有机会的话,巴索洛繆应该也会向你介绍我们的,先撤了哦~”
银白色的月光下,退伍军医与女仆探讨着彼此对于天文学的理解。
一个没什么特殊指向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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