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择津而泊。
小舟靠上堤岸,口岸附近便是个无名小镇。这一日正是初一,四里乡民皆是前来赶集,只是此日多了些不速之客…
一处热闹客栈门前,瘦削的男子靠在那,眼神来回扫动着,忽地停在了某张桌子上。那桌前有一老一少,正是先前的爷孙俩,此时路过了小镇,在这客栈里住了一宿,等到吃完了午饭就要启程。
“就是这丫头,和门主给的画像一模一样。等会杀了老头,带她回去。”话音一落,其余的几束目光皆是投向了爷孙俩,死死地盯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那桌前的老者吃着吃着心里一紧,便投下筷子掐指一算,心底里浮起了三个字:九柳门。
“怎么了,爷爷?”
说话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一身素白衣衫,青碧罗裙。衣着上与一般人家女孩虽无太大分别,但容貌,倒是配得上一句娇俏灵动世无双。
“没事,快吃吧,等双儿吃完就要继续赶路了。”
老者催促着少女吃完饭,领着她离开客栈,又一路出了城郭,一个时辰以后,走在了林间的官道上。
“爷爷,咱们之前不都是坐马车的吗?这样走,好累啊…”少女对着望不到边的林子,拉长了声调抱怨道,看来是走得有些乏了。清脆娇嫩的嗓音还回响在林中,却被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小姑娘,这老东西不肯让你坐马车,那你跟我们走,保证有马车坐,怎么样?呵呵呵…”与这尖细的嗓音相符的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他踩着青石板,拦在了祖孙二人面前。
老者见了他,笑着抬手抱拳朗声对那男子说道:“这真是贵客,九柳门的门主今日找老头子我有何贵干?”
这声音里夹杂着老者的真气,浑厚铿锵,路旁草木皆是为之一震。听了这话,拦着路的瘦削男子也是笑了,他本就是瘦可见骨,这再一笑,脸上骨头高高凸起,看起来瘆人极了。
“哪里是什么贵客,现在我连门主都不是了。还是禹道长仙风道骨,与十三年前一般无二啊。”老者眉头一挑,正想出声问问缘由,却听闻身旁的少女出声说了一句:“瘦伯伯,双儿给您见礼了。”
少女俯身作揖,向那男子打了招呼,把来者当做了自家爷爷的旧识了。
瘦削男子一瞧她眉眼,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恍惚间只觉得小腹一热,立马觉得口干舌燥,一不留神差点失了分寸。赶快回过神来,一口咬上舌尖,将几滴鲜血滋进了嘴里,才慢慢定下心来。
不等她拜完,瘦削男子向后倒蹬两步,抬手一挥。山林之中立马响起一阵沙沙声,只见从中涌出了十数名黑衣人,手持利兵彻底封死了祖孙二人的退路。
“不愧是十数年前被天下共争的妖女,一出世就有如此威能,来的好,来的好啊!”
瘦削的男子似乎忘了先前的失态,再看向少女的眼神中带上了满满的贪婪。老者没有理会他的话,笑着摸了摸身旁的小脑袋,一字一句地说:“这可不是什么妖女,这是老头子我的孙女。”众人皆是一惊,虽说这话听起来波澜不惊,却饱含了老者的怒意,看来老者已然动了真怒。
“是不是妖女,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久闻清微派清雷子禹贵弘禹真人大名,今日便来向您讨教讨教!”
说完这话,男子重重前踏,冲着部下厉声令道。
“结阵!十七之数,九柳八叶!”
少女看着人影来去如电,闪烁奔去,睁大眼睛细心数了数,一共十六个。又看这周身的刀剑相向,她无奈地说:“爷爷,这可麻烦了…”
话音刚落,闪动的黑衣人影便停在了四周,只见黑衣人两两一组,站在了八个方位上,每人手上都持着一柄寒铁长剑。一时间剑拔弩张,肃杀之气弥漫在整片竹林之中。
那为首的瘦削男子一个闪身冲进了剑阵之中,正是第十七之数,提剑走上前冷声报上了姓名:“九柳门,江福海。”
先前被称作禹贵弘的老者笑了,不露声色在袖袍里掐出一道印决,左右看了看这剑阵,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十几年前你们可没有这阵法,也开始向跟着全真派学了几手?”
江福海剑尖点地,在青石路上划出丝丝火星,听了老者的讥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回了一句:“那还请道人指几手,看看我这剑阵可有不足之处?”
一声令下,再一瞬间,八柄长剑已然刺到了身前。
老者袖袍一震,捏着印决的手掌翻上半空,只听得平地一声雷,震得在场所有人皆是心头一颤。
雷声过去,又听得叮当叮当一阵响,而那持剑的八人却顿在了原地,手中长剑悉数跌落在地,半边身子已然是动弹不得了。
江福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俨然是大失颜面。只见他袖口猛击一挥,将这实力偏弱的八叶弟子扫到旁边,手腕翻起,长剑晃至身前,又对剩下的八人厉声喝道:
「九柳归一!」
其余八人得令一齐冲了上来,气势比先前不知高出多少。老者眉眼一凝,周身阵阵劲气涌起,吹得那奔袭如电的八剑竟是有了些许迟滞。这一刹那的时机,老者就已经提着孙女从这剑阵中跳起。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可那江福海早已跃在半空中等待已久了。
其实那八剑不过是虚晃,只是为了江福海手中的这剑造势,要将老者格杀在半空。这绝杀剑来的甚快,再用寻常手段是定然来不及的,生死关头,老者心中一缕念头闪过…
“爷爷!”
只听怀中的少女急唤了一声。事已至此,老者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抓住了递到面前的小手…
咔嚓!
又是一声惊雷!
这雷来得太快,江福海毫无防备,被这雷术劈了个正着。整个人倒飞而出,撞断了不知多少草木,最后终于撞在了一颗大树上才停了下来。一众弟子刚想前去查看,却听那江福海厉声喝道:“别管我!抓那妖女!快!”众弟子听他声音浑厚清朗,俨然是没有大碍,刚转回头想去对付那老者,却已经找不着那祖孙二人的踪迹了...
过了好一会,江福海才从灌木中站起身来,看着身前破破烂烂的衣衫,甚至还受了伤。可这般的狼狈竟是没让他有一丝恼怒,反而是轻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这便是麒麟之女吗?光凭这威能就足够让一众帮派杀个头破血流,更不要说...呵呵呵!”
说完话,江福海看着那老者远去的方向,眼睛的兴致更多了几分,转头朗声令道:“回山!”,便带着众弟子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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