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火炉上，水壶的盖子旋转摇动着，朦胧的水蒸气从水壶盖子掀开的小缝中迸发而出。
“什，什么——”樊易天哑然失声。
旁若海的手抵在床板上，甚至镶嵌了进去，血液从被木板划破的地方渗出，哪怕是这样，旁若海依旧是一动也不动。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水壶的喷气声回荡。
“阿旁。”樊易天伸手将旁若海的头抬了起来。
旁若海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他似乎很是不安。
“樊易天。”旁若海的眼眸中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樊易天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让旁若海去赎罪，还是让他去祈求原谅？
都不现实。罪恶的果实一旦种下，那么就不是那么好铲除的了。
“为什么？”樊易天轻声询问。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他还是抱着些许奢望，问道。
【一定，有什么缘由对吧。】
眼前这个，不安地颤抖的旁若海。是自己熟知的友人。
樊易天知道旁若海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旁若海他曾经揪着自己的领子，热血地倾着生命的美好。他曾经废寝忘食，只为将一个濒死之乞丐从死亡之境拉了回来。
樊易天印象里的旁若海，不是一个肆意杀害他人的刽子手。
即使樊易天猜到了旁若海就死医徒子之后，即使樊易天知道医徒子是一个怎么样十恶不赦的狠毒之人后，他也依旧作为旁若海的朋友，相信着他。作为旁若海的友人，将旁若海的所作所为收入眼底。樊易天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相信书籍上那些史学家的杜撰。
如今不安着，颤抖着，害怕着的眼前之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如果旁若海真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自然不会如此良心不安。
有人可能会说，这是旁若海的演技。
恕我直言。
一直以来，庞然自若，淡定自如的旁若海，仅仅是在樊易天询问为什么要陷害蓝俊青之时，旁若海就已经崩溃成这样，一切都供了出来。试问，他又怎么是在演戏呢。
旁若海眼底的不安，并非虚假。
樊易天这么确信着，蓝光从他的眼眸中闪过。
“为什么？”再一次，樊易天问道。
樊易天将旁若海的身子竖起。“告诉我吧。”樊易天轻声说道。
“嗯。”旁若海握紧拳头，指甲甚至刺入了掌心的肉里。他停止了颤抖。换上了一副平静的，如同往常一样的面孔。
樊易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旁若海如此柔弱的一面。
“诶。”一口长叹，旁若海开口了。
“都是我的责任。”旁若海捂着自己的头，十分自责地说道。
“什么？”樊易天很明显不知道旁若海在说什么。
“樊易天。”旁若海甩开樊易天撑着他头的手。他高高地扬起头颅，略带悲痛地盯着樊易天。“是我没有救助那个少女，是我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那份绝望的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
风挂过外面长的参差不齐的树木，从小木屋敞开的窗窜了进来。刺骨的秋风，直击旁若海的内心。
“是我太过放纵他了。”旁若海默默呢喃着。
“是我对蓝瑰紫见死不救。”旁若海静静自语道。
“是我亲手葬送了她们的未来！”旁若海狂癫地徘徊着。
【他，他们？】樊易天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看着旁若海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份疑惑就被他扔在心底，不再过问。
“阿旁。”樊易天对着旁若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旁若海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归于沉寂。
旁若海，将罪名揽到了自己头上。
·
旁若海看着静静睡去的樊易天的脸，小声地说道。
“这次多半，是我错了。”
有谁知道呢，旁若海经历了几重内心上的折磨。有谁知道呢，医徒子经历了怎样的地狱才化身恶魔。有谁知道呢，他究竟是旁若海还是医徒子。
在众生与亲人之间，医徒子选择了后者。
而旁若海呢？
·
黄光帝历 1014年 九月二十一日清晨
樊易天早早地就起来了。他要带着旁若海走出这个心灵的困境。
【虽然，自己并没有那个自己几个就是了。】樊易天脑海出现苦涩的回忆，一个陷入心结之中无法自拔的人，有资格去拯救别人嘛？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樊易天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将脑海中略带退却之意的念头抛出脑内。
樊易天以与旁若海相处的时日为依据，得出了旁若海不会轻易伤害他人的结论。
旁若海是有许多事瞒着自己的，樊易天也清楚。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对他人完全的敞开心扉，即使最为亲密的家人之间，也有些许不能告知的秘密，樊易天自然不会去责怪旁若海的隐瞒。
“阿旁。”樊易天轻声呼唤着友人的名字。
“啊——”旁若海嘶哑的喉咙吐不出两个字。他勉强地回应着樊易天的召唤。
“给，水。”昨天，樊易天就这么守在旁若海的身边，默默地待着，一声不吭。
“嗯。”旁若海接过了樊易天递来的杯子，将已经变得冰凉的水一口咽下。
“好点了吗？”
“嗯。”旁若海从角落中窜了出来，神情平静，似乎恢复了正常。
“阿旁，蓝俊青的姐姐不是你所杀害的。对吧？”樊易天知道，这不是该提起的话题，但是他必须要提出来。这不禁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更是对旁若海，对蓝俊青的交代。
“对。”旁若海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了动作。
旁若海将冷水泼到自己的脸上。
水，冷的彻骨。冷的直达心底。
他，该冷静了。
【居然只是被披露出来，我就会如此动摇。】旁若海苦笑着，他在亲人与众生之间抛了个硬币。
·
“阿旁——”
“樊易天。”旁若海打断了樊易天。他知道樊易天接下来要说什么。“跟我定个约定吧。”
“什么。”
“要是，我在犯傻的话，就用你那拳头，狠狠地朝我脸上来上一拳。”
“好。”樊易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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