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沸腾的人声。红色的光亮再次照亮夜空，不过这次是警用直升机和消防卡车的警灯发出的闪光。市民们从梦中被惊醒，纷纷打开窗户，朝那座被炸掉一个角的摩天大厦发出惊叹。警察打着哈欠疏散人群，嘴里问候着“发动恐怖袭击”者的母亲。各路记者从通讯社堆满稿纸的办公桌上爬起来，从各个方向浩浩荡荡地包围了现场。
时间是午夜，但城市又被噩梦惊醒了，缭乱的光与声再次充斥在空气里。
漆黑的小巷尽头。一座城市里总有些被遗忘的角落，无孔不入的繁华喧嚣不屑于踏足这里，通常这里是流浪者最后的庇护所，他们和流浪狗一起借着小巷躲避夜晚的寒风，时不时抬起头，望一眼小巷外面光彩照人的世界。
但此刻蜷缩在墙角里的显然并不是一个流浪汉。那是一身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华丽长礼服，暗红底色淡金花边，衬着主人修长的身材。一位像是从古老的油画里走出来的欧洲贵族青年，却倚坐在满是污水的小巷里，银发凌乱，眼睛明明是摄人的血红色，却没有任何神采，失魂落魄地盯着肮脏的地面。
忽然，他僵硬地抬头，侧脸看着巷口。“嗒——嗒”，有脚步声踏破了巷外的积水，一声声由远及近。脚步声轻重不一，来人似乎也已经相当疲惫。
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巷口，目光穿透夜色，冷冷地看着巷里的银发青年。
片刻，他再次抬起脚，深深浅浅地走进小巷，站到对方的跟前。
坐在墙根的贵族似的青年仰起脸，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十几秒之久。特异的视觉让他在黑暗里看清了面前的人，仍然是开襟的黑色制服外套和白色衬衫，只是领带不见了。
“是你……？你没有死？”他愣愣地问。
“我都站在这里了，你觉得呢？”对方的声线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声音，却冰冷而压抑，带着一丝幽怨，“我是刚刚才知道，克里斯蒂娜唯一的仆从，竟然是个废物。”
前者的血瞳里闪过一丝寒光，但立即又熄灭下去，没有说话。
“我为你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少年的声音冷冷地质问，“为什么没有带她走？”
“我……我不知道，”那双血瞳仍然盯着地面，“我以为那是他们的圈套……几百年来有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所以你傻站在那里等着他们抢走克里斯蒂娜？”对方突然暴怒起来，“还说什么几百年……你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四五岁，头脑却幼稚得就像刚从幼稚园里出来一样！……哈哈哈哈！”
银发赤瞳的青年怔怔地看着眼前清秀的黑发男孩自顾自地怒极反笑，忽然，对方的腿猛一颤，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
“等等！”他急忙扶着对方坐下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克里斯蒂娜把我转化成了血族，”他虚弱地说，“爱德华·设菲尔德，现在你不是她唯一的仆从了……你我都应该庆幸。”
“你……”
“被那个用沙漠之鹰的猎魔人开了一枪，水银子弹，”对方咬着牙说，“大概刚刚被转化，水银对我还不至于那么致命……顶多是人类的重金属中毒吧……听着，爱德华·设菲尔德，仆从要对主人绝对忠诚，是吗？”
“……没错，”爱德华低声说，“我效忠于克里斯蒂娜·采佩什公主殿下。”
“那好……虽然很不情愿，”少年一边用虚弱的气音说，一边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但我唯一的同类偏偏是你这个废物……”
“我们……必须把克里斯蒂娜夺回来。”
爱德华的血瞳里闪过一层层的光彩，最终汇聚成那张阴郁而坚定的年轻面孔的倒影。
他伸出手，同对方紧紧握在一起，“同为眷族，血契不朽。”
“对你来说，记住一个拗口的中文发音没有意义，”少年说，“叫我言就行……现在拜托扶我起来，我来指路。”
黎明已经开始孕育。两个在这个都市里略显单薄的背影缓缓从小巷里走出去，他们的肩上，是最后一片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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