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章开头也许应该提一下,我不是精日分子,只是这篇文章里的“我”的部分设定借用了我之前写的几个短篇集里的一个日本巫女的设定)
虽然事先受到了通知,但看到从四辆车上下来的严装以待的十来名保镖时,我不禁再次对面前这位十三岁的金发碧眼的小女孩的地位产生了清醒的认识。这位从西方国家来的某位旧贵族家的千金,她家在该国不仅拥有很高的政治地位,而且据说所拥有的实际资产占该国总资产的十分之一,所以即使她下车的第一句话是把这地方拆了,我也不敢说一个字。
不过很明显,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她完全没必要亲自来这里。诚惶诚恐地,作为巫女暨神社唯一继承人的我连忙把他们引进这个雾守神社。
不过,她的眼睛虽然半睁着,但她辨识方向完全依赖于搀扶着她的一位保镖。“盲人吗?”我用日语小声嘀咕一句。
前天收到来自大使馆的便筏后,我专门花一整天时间打扫了一遍神社,今天早上穿衣服时,我也站在换衣镜前思考了很久。便筏上只是通知了来访者的姓名和两天后将会来访这一事实,来意则完全未知。那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形象呢?虽然巫女服也算是我作为巫女这一职业的正装了,但在外国人看来会不会像什么古怪的cosplay呢?西装我也不是没有,但我现在才刚成年,穿西装总觉得有种强装成熟的感觉,特别是面对这样一个小姑娘,这样的形象似乎也不妥。思索再三,最终我还是决定换上巫女服——然后我如此精心准备的对象却看不见。
“是的。”正当我在心中苦笑时,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她用日语回答道。政治家的子女从小就要被灌输各种知识,这样的桥段早已屡见不鲜。“您是来参拜的吗?”在心中默默接受这一事实后,我直接用日语询问她的来意。
“不是。我是来改变未来的。”不带半点玩笑意味地,她回答道。
——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呃……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我们进去再谈吧。”她说。
于是,顺着我的指引,我们走进社务所。
也猜到了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我早已在社务所里备好了茶水。考虑到这位大人可能喜欢的口味,我泡的是佛手柑生姜红茶,并且减少了生姜与红茶茶叶的量,在盖上壶盖泡的时候也是先加入了佛手柑以增加茶里醛类物质的香气。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对日本风俗也十分熟悉。得知这是铺榻榻米的房间后,她让扶着她的保镖脱下鞋,自己也脱下鞋才走进来,并很漂亮地在茶桌前盘腿坐下。
“看来我备日本茶会更好?”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你也可以出去了”她对刚才那位保镖命令了一句。“——难得来一次日本,的确想尝一尝贵国的特产。”
“不让保镖陪在身边没问题吗?”
“这正是我亲自来的目的,接下来的话题我不希望别人听到。”她喝了一口茶后,正色道:“如之前所说,我是来改变未来的。”
“就算你这么说,什么叫‘改变未来’呢?”
“我拥有‘可以看见未来图景’的特殊能力。”依旧不带半点玩笑意味地,她陈述道:“不定期地,未来发生的事的图景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然而,事实上,这些图景所代表的事情,有些发生了,有些则‘被避免了’。
“不过,被避免了,不是说这些图景所代表的事没有发生,而是‘虽然发生了,但和我最初梦到的似乎不一样’。虽然这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但也有可能是,未来被改变了。”
然后这个能力她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她也不希望她家里人知道,这样的想法从我脑中闪现出来,不过当然,这不是重点。“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呢?”说着,我喝了一口茶。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耸耸肩。
我差点把这口茶喷出来:“那你想谈什么?”
“只有这一次,梦里的图景我无法回想起来,但这副图景直接导致了我身体的异常。”
“是指失明吗?”一个“习惯于当盲人的人”不会让盲杖离开自己身边的。注意到她至始至终没有用过盲杖,我问。
“嗯。但如果不是所谓的什么‘能力的反噬’,那就只有可能是那副图景对我而说太过刺激,导致我患上了选择性失忆和癔症性失明。”
“能先解释一下这两个词吗?”之前似乎在心理学的书上见过这两个名词,我于是问。
“通过字面意思应该不难理解吧,真的要解释起来就会牵扯到很多医学名词了。”她皱一皱眉:“虽然‘明面上的自己’并不想忘记那件事情和失明,但‘内心深处的自我’为了保护‘明面上的自己’,将那份记忆选择性丢失,并且为了避免再度看见那副图景,勒令脑中处理视觉信号的相关组织停止工作,导致了癔症性失明。”
“明面上的自己”指的应该就是显意识,“内心深处的自我”指的应该是潜意识。在心里默默比对着之前看过的内容,病理的大致轮廓已经在心中浮现。但是,她认为我会听不懂,那我果然还是装成听不懂的样子来衬托她的知识渊博吧。“好吧,还是一知半解。”我卷了卷垂在耳旁的深栗色的头发,用无奈的语气说道。“还是继续话题吧。那你又是为什么会找我呢?在你不知道未来为什么会那么发生的情况下。”
“作为图景的代替,这次我产生了一种直觉:你就是使我失明的罪魁祸首。”她喝干杯中的茶水,然后把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却正如同时将千万倍重于杯子的东西压在我的心脏上。
她使用了“罪魁祸首”这个词,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不能改变未来,那么只要我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副图景也同样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正是她对我下达的最后通牒。
极力避免着那个字眼从我的脑海中浮现,我想用略带笑意的语气来回复她,但是,自己极力避免了,也就代表着,我的大脑已经明白了——
强烈的恐慌感顿时涌上心头。胃里忽然一阵痉挛,我连忙捂住嘴来忍住自己的呕吐感,所幸面前的那位仍处于失明状态,看不见我的这副模样。深呼吸几下,我的情绪渐渐恢复过来。
趁她还没有怀疑我的行为,我连忙续上茶水,并为自己解释道:“我只是一个按时缴纳市民税的普通巫女,实在不清楚为什么会造成那样的未来。”
不过,说不普通可能也有一点:之前神社搬迁的时候,出于兴趣,我阅读了供奉在本殿里的《大神功绩卷》,意外地发现里面记载了一种可以使两人灵魂互换的“魔法”。不过,这个魔法发动的条件太过苛刻,而且每次发动都会造成灵魂不可逆的损伤,而灵魂的损伤,会直接导致人的寿命减少。所以我也只是把这个魔法记在了心里,从未使用过。
“我来之前也调查了你的情况,”她说:“的确,犯罪记录为0,人们对你的印象也都是安分守己,从刚才的交谈来看,你也不像是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人。但人们对你的印象还有一点:知识渊博,能解释一下吗?”
“知识渊博?”我笑笑:“神社经营其实也算是服务业的一种了,多掌握一些知识是有必要的。”
“但这似乎不包括佛手柑生姜红茶的泡法吧。”她摇一摇杯中的红茶:“能将佛手柑和生姜的香气以最适合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比例引出,就算在我家的厨师中也是一流的水平了。”
“这算是个人兴趣了——的确,我可能掌握一些正常人不会掌握的技能,但那完全是因为我追求人生的完整度。”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精心准备而暴露的,而且看起来没法轻易糊弄过去,无奈,我只好说出我的一部分实情:“不渴望钱财和爱情,而是追求人类智慧的结晶:厨艺,文艺,哲学,神学,音乐,绘画,等等。如果是这样的我会导致那种未来,那我实在不清楚自己还能怎么做了。”
但我所真正追求的东西,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所无法到达的东西:永生。我对“会使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种种行为”的恐惧天生超过常人。这份恐惧就像一只魔手,紧紧攥住我的心脏,使我失去了因恐惧以外的刺激而使心脏跳动加快的机会。
只有得到永生,我才能像正常人那样感受到别的刺激,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理想。但这终究是无法做到的。于是,免疫了各种刺激的我,只有模仿苦行僧,去追求人类智慧的结晶。
然而,这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从她之前的发言来看,她是因为相信我的人品才选择不是直接把我从世界上抹除,而是期待我能改变未来。而这种反派boss般的想法一旦为她所知,之前那些好印象很可能就会直接消失,那么与其选择期待我的作为,我觉得她会更愿意选择直接把我从世界上抹去。
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复道:“也许对于一个艺术家有些冒昧,不过请先允许我排除你的作品太过美丽而使我拒绝再看到这丑陋的世界之类事件发生的可能。”
“我也说了,这些全都出自于我的兴趣,所以我认为自己达不到那样的水准——”我忽然注意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居然就相信了我的说辞吗?”
“一般人是不会找这样的借口的,因为稍微验证一下就能看穿了——但既然你这么说了,还是来确认一下吧。刚才你提到了音乐是吧,你有什么作品能让我拜见一下吗?”
“也许你误会了,我的兴趣是‘追求人类智慧的结晶’,也就是学习。目前我正在学习音乐理论,如果可以用来证明的话,我可以描述出音乐理论的基本内容。”
“音乐理论……”她困惑地挠挠头。想必她是接受过不止一门乐器的培训才会提出想要鉴赏音乐,不过,相对于各种乐器的学习,音乐理论实在用处不大,所以一般不会有人会专门去教这个,甚至就连一部分作曲家都会跳过这部分内容的学习。但如果真的想要弄明白音乐的构成原理,就必须要学习这个。
“也是简单来说吧,真正解释起来就要牵扯到很多乐理名词了。音乐是由物体振动产生的,为了区别音乐间的不同,人们用pitch(音高)——这些划分来源于西方音乐,所以请允许我使用你那里的语言——来衡量物体在一段时间内振动的次数,用dynamcis(音强)来衡量物体的振幅,然后以此为基础,把一定pitch的音划分为各种pitch name,也就是现在的doremifa……”
“行了行了。”虽然这些知识应该仍在她所能理解的范围内——只要她真的认真学了乐器课程的话——但她却打断了我的话:“——不过,说起来,你没有这样的欲望吗?像是希望能由更好的老师教,看到更加权威的资料之类的。”
“这……”正常来讲应该回答有吧,但我实在没有这样的欲望——
等等,问题是我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会导致她的失明吧。我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话——她想到了自己应该问什么,也就是:你潜在的欲望会让你做出什么事,使得未来的图景会太过刺激。
“嗯?”似乎她觉得她问到了关键,她用笑盈盈的脸朝向我:“如果只是为了学习的话,我也可以为你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支援。”
但我的欲望当然不是什么经济上的支援……等等,会不会是这样!
几个线索逐渐串联到一起,构成了这样一个假设:
也许是听说了永生的可能性,也许是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所迫,在将来的某一时间,我使用了那个灵魂互换的魔法,对象就是面前的这位预言家。
面前的这位无法相信自己会因一个魔法失去自己所有的资产和社会地位,但由于这是通过她的特殊能力看到的图景,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强烈的恐惧使她患上了选择性失忆和癔症性失明。
是这样吗?
“果然是这样吗?”她忽然用她祖国的语言小声嘀咕一句——她似乎认为我听不懂,但我对这门语言也稍有了解——同时,她半睁的眼睛似乎恢复了一点活力。
结束了。
接下来只需要做一个选择题:是选择永远不对她使用这个魔法,来解决这个事件,但从此失去窥视未来的机会,还是选择对她使用这个魔法,来获取永生的可能,但必须面对接下来她可能进行的将我从这个世界抹去的行为。
我看了一眼窗外,嗯,晴空万里,不是发动这个魔法的天气。
那么,我想,答案已经出来了:
“我想我的确需要这样的经济援助。”一边在心中决定永远不会对她使用这个魔法,我一边说道——
并一边对上她的视线。
十三岁少女的心中所应有的光华,现在正在她的双眼中流溢着。
“复原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看来的确是未来的我的问题了,也许未来的我的确因为求学方面的问题做出了一些不好的行为。也请允许我为我未来的行为向你道歉。”趁着她现在心情大好,我附和道。
“那么,我也会履行我刚才所说的话,对你的求学提供经济支持。”她笑着说。
这个履不履行倒是无所谓了……我想回以一个笑容,但是,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我的脑中:
不选择那种直接的手段,却给我机会去改变未来;虽然可能对她而言只是小数目,但她援助的对象是导致她失明的人。这些全都是她对我的善意。
我是不是也应该报答一下这份善意呢?
笑容渐渐收敛,我用一个严肃地表情看向她。
“有件事作为人生经验之谈想跟你提一下。”
她也注意到我严肃的表情,用她碧蓝色的眼睛看着我。
“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
“这句话我听我父母说过好几遍了。”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老生常谈的话,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以为然地笑笑:“金钱买不到时间,买不到爱情……”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不改严肃的表情,我继续说:
“金钱能还清一个人所有的债务,为一个人的创业提供资本,为一个百万富翁的诞生奠定基础。
“但是,它买不来那位以后的百万富翁对‘他可能成为百万富翁’的希望。”
得知未来就是这样一个有诱惑力的能力,特别是知道未来是能被改变的时候。
也许她现在还没感觉到,但是这个能力,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冲突,以及一些盯上她能力的狂徒——未来的我只是其中一个,但绝不是唯一一个。
“或者是,要不要为你以后的安全生活拜一下神明大人呢?——”
看到路上的一个行人在手机一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时又一不留神踩到香蕉皮上而滑倒一般,我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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