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牛车正向着邓县的方向不断移动，不甚平整的泥路让牛车颠簸异常。
果然我就不该坐车，要吐了……不知道爹、娘和姐姐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爹……还有多久才到县城啊？”
“不久了，不久了，转过这个山头，在有个三里路，就到了。你就再忍忍吧。”
忍不住啊！爹！……完全没力气说话了。好难受……要死了……
话说今天我们要去县城拜访的白老爷好像是位德高望重的乡绅，可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子，要是因此降低了他对爹的评价可不好。而且爹对今天可是很在意的，连一直舍不得穿的白色锦袍都穿上了。我不能给爹添麻烦。
“为什么我们不好好在家过春节，非要去那个什么白老爷的家？”
斜躺在娘身上的姐姐从睡梦中醒来，眨巴眨巴眼睛，迷迷糊糊向身后的娘发问。
笨蛋姐姐，真佩服她能在这么颠簸的车上睡觉，果然是因为性情太过大大咧咧了吗？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就一点也不懂礼貌了。嘛，算了，现在我不行了。就祈祷姐姐不会让爹娘生气。
娘一脸无赖地回答说:“白老爷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当初要不是他帮忙，我们可就流离失所了。”
“可也不用正月初一去呀，昨天我们可是守岁守到五更(1)，现在又累又困，而且他又不是我们的亲戚，干嘛今天要去？”
姐姐的眼角微微上扬与撅起的嘴一起形成了一副不满而又厌烦的神情。
娘见状用手轻轻抚摸姐姐的头发，用一种温柔平和的语气笑着说:
“哎。大娘你这话可不对。首先白老爷是我们的恩人，再来我们也没什么亲戚，按礼数来说白老爷自然应首先拜访。而且白老爷杀了年猪邀请我们的，盛情难却。你难道就不想打打牙祭？”
一听到要吃肉，姐姐眼睛里立马散发出一丝光亮，但接着姐姐低垂下头轻声地问:
“我们就不能自己杀年猪，邀请一次他们吗？”
妈妈停下抚摸姐姐的头，用右手搂住姐姐肩头，苦笑着说道:
“抱歉大娘，那些猪都是要卖钱的，可不能杀。”
“果然，又是这样……”
姐姐失落地嘟囔着，渐渐没了声音。娘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了，只是用手将大姐的手紧紧地握住。而这时娘怀中的弟弟，忽然用脚蹭了蹭姐姐的头。
“啊！干什么啊！？”
姐姐一下子从牛车上猛地站了起来。引起的震动吓了架着牛车昏昏欲睡的爹一跳，顿时精神了起来。同时突如其来的颠簸，也让我更加想吐。
……刚才那下要人命了。笨蛋姐姐！不过姐姐因为弟弟生气了呢。哇，弟弟的表情就像犯错了事被打了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果然看到弟弟的表情，我就很愉悦。啊——这样感觉头都不那么晕了。话说回来，弟弟好像一开始表情就很丰富。像是当初被姐姐抱起……不，应该是被姐姐拿起来的时候，一脸的惊恐，手足无措的。然后就是听到自己尿尿的时候，脸上忽然就没了颜色，却还逞强装作镇定。还有去年的冬至，他没吃到饺子，一直生闷气，然后骗他说喂他吃饺子，就忽然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有这个弟弟太有趣了。不过娘、爹、姐姐似乎都没注意到，真可惜呀，他们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算了，这样也好，暂时就让我一人独享这份调戏弟弟的趣味吧。那么现在弟弟有什么反应呢？
这时弟弟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盛怒的姐姐，身体瑟瑟发抖，用一种不知所措地表情望向娘。娘似乎注意到了弟弟无助的视线，向姐姐安慰说:
“大娘，别生气，弟弟不是故意的。”
“不，他绝对是故意的！”
姐姐双手叉腰，用尖锐的目光死死盯着弟弟。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恐怕弟弟已经死了十多二十次了。
爹这时也转过头来，向姐姐劝说道:
“大娘。你可是姐姐，怎么能跟弟弟一般计较。你看看，你弟弟可被吓得发抖了。”
姐姐转过头向爹说:“那又怎么样！爹就知道护着弟弟，他就是故意的！”
姐姐依旧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意见，而爹也没放弃劝说。
“你弟弟还小，怎么会是故意的？你就安静会儿吧。”
“不要！又不是我的错！”
“大娘，你怎么这么固执？稍微宽容一点又对你没什么坏处。”
“老糊涂！”
“你说什么？！”
爹原本就因为要去拜访白老爷而紧张焦虑，再加上昨天守岁熬夜更加心烦意乱。姐姐的出言不逊让爹再也忍耐不下去。只见爹一下将赶牛的鞭子扔向姐姐，姐姐一下把鞭子接住，扔在车内。
“你还敢接！三从四德(2)学到哪去了！白交你了吗！我打你是教育你，你还还手！吃了豹子胆了！”
姐姐听了，一脚将地上的鞭子踢给爹。虽然没有踢着爹，但爹见了脸气得紫红。他停下牛车，一个回身捡起鞭子，站起来就要啪啪啪地拿鞭子抽姐姐。
娘发下弟弟，急忙起身，拦住了爹。
“好了，好了，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了。大娘也快向你爹道个歉。”
“我不要！”
姐姐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泪光，但任然倔强地不肯道歉。
“反了！反了！好久不打你，你皮痒了是不是？”
“我就皮痒了怎么样！”
“你你你……我今天不收拾你。”
爹被娘拦住，他不停挥动手中的鞭子想要打到姐姐。而娘就拼命挡在姐姐面前，硬是没让爹打到姐姐，可娘却挨了几下。姐姐把那几鞭一下一下看在眼里，脸上的五官好似要拧成一块，想必她的心和我的心一样都不好受吧。
“宋娘！快让开！我今天不教训她，我枉为人父。”
“不让！”
“快让开！你以为她成这样子是因为什么？就是你一直惯着她，她才会这么任性。”
“不关娘的事！娘什么都没做错！”
姐姐鼓足勇气奋力一喊，道出了她的心声，同时也说出了我想的。
就是。爹生气也不要怪娘啊！你看看我不是很孝顺吗？唉，没力气劝架，简直不能再糟了。要是平时我就替姐姐道歉了，那样爹也不会生气，也不会和姐姐吵起来。虽然要被姐姐欺负，但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这时惊慌失措的弟弟终于稍稍恢复了神智，迫切地望向了我，眼睛里满是期待。抱歉弟弟，靠我已经来不及了，等我从昏沉中缓过来，怕不是已经到邓县了，所以请你自己想办法吧。
开始烦恼了，看来用眼神传递到了。加油吧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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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拉西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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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国古代把夜晚分为五个时段，用鼓打更报时，所以叫作五更、五鼓，或称五夜。如《孔雀东南飞》:“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李愬夜雪入蔡州》:“四鼓，恕至城下，无一人知者。”《登泰山记》:“戊申晦，五鼓，与子颖坐日观亭。”
夜间时辰:黄昏 人定 夜半 鸡鸣 平旦
五更:一更 二更 三更 四更 五更
五鼓:一鼓 二鼓 三鼓 四鼓 五鼓
五夜:甲夜 乙夜 丙夜 丁夜 戊夜
现代时间:19-21点 21-23点 23-1点 1-3点 3-5点
(2)三从四德是“三从”与“四德”的合称。
“三从”指幼从父、嫁从夫、夫死从子。引申为作为女儿、妻妇和母亲的妇女应对男性服从。
“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本来是宫廷妇女教育门类，后来与“三从”连称，成为对妇女道德、行为、能力和修养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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