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圣路易斯堡的灯火在黑暗的衬托下格外绚目,就连持续了近半个月的大雨都无法浇灭聚集于此的贵人们的热情,对于阿卡迪亚皇国的人民来说,今夜实在值得庆祝。
作为人类版图上唯一能与安因教会平起平坐的势力,阿卡迪亚皇国已存在了千年。与其余三族的皇室相似,阿卡迪亚皇族自称为是己方的神明,亚瑟在人间留下的血脉,这也给了皇国能与教会叫板的地位。事实上,皇国与教会的暗中碰撞已持续了数百年,如今虽然表面上僵持不下,但因为惨剧“红莲之夜”,国家大权重归皇室不过八年,坐拥半神的教会已经隐隐压制了皇国,明眼人却都清楚,皇国失利于现在,却可以赢在未来。
皇帝膝下存有三子,大皇子伊凡高瞻远瞩,谦逊有礼,颇有贤王之风;三皇子阿尔维斯天赋异禀,高洁正直,未来必定是优秀的骑士。这对兄弟联手,皇国未来可谓一片光明。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是二皇子韦德吧。
相比于另外两位皇子实在太过平庸的天赋,使他在皇国上层眼中从来都不被看好,甚至领地都是离帝都最近的卡梅尔斯领,还是与他那位贤王之风的大哥共同治理,皇帝这样的安排实在值得玩味。所幸韦德皇子虽然从未立功,但也未曾引祸,在三位皇子之中,算起一个瑕不掩瑜的作用。如今三皇子阿尔维斯长成,即将从学院升入皇国骑士团,大皇子也即将订婚,在妻室的支持下登上皇位,皇国必将蒸蒸日上。然而,说到反超教会,帮助最大的却不是两位皇子,而是大皇子未来的发妻,落羽▪卡菲尼纱大小姐。
皇国历史将近千年,产生的贵族虽不算太多,却也不少。卡菲尼纱家族原本不过是期中的小员,“红莲之夜”后,号称护国苍松的韦斯特家族几乎覆灭,但也给了当时式微的皇室重新掌握权力的机会,在那场风暴之中,卡菲尼纱的家主,罗威▪卡菲尼纱先生从容的站到了皇室一边,也理所当然地分了一杯羹,卡菲尼纱家族从默默无闻一跃成为贵族中的中层势力。过了几年又愈发不可收拾,因为罗威伯爵的独女,被确认为亚瑟转世。在教会与皇室共同宣布这件事仅仅过了五天,罗威伯爵便在宴会上公布了律私生子的身份,好歹算是保住自己的家业而不会随着女儿一起成为两方势力的嫁妆,这份魄力至今仍然为人称道。
“当然送自己女儿给皇室就是另一回事了。”律想起那位罗威先生一遍品酒一遍骚包地说到:“无可奈何,都是无可奈何我的儿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享受你妹妹用人生换来的好处呢?”差点把白瓷的碟子捅个对穿。
“但我觉得他确实没错啊,他是废物,你也是废物,两个废物能做什么呢,你们连伊凡殿下身边的看门狗都打不过。”路西法一如既往围在他的身边。虽然律与这位幽灵的对话并不会被其他人听见,但是因为毒舌幽灵不太能管住自己的嘴,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脸色异常的律只能站在角落里默默品尝甜品。
面前不时有男女老少跑来向他祝贺,但大多只是过场而已,这场宴会的主角并不是他,和拥有耀眼外貌与天赋的落羽不同,律的身上简直就差把平凡二字写上去了,他或许成绩很优异,但没人知道,或者说没人能知道。不打算找律的话,大概直到宴会结束都不会发现这边的角落站着一个人吧。存在感稀薄到这种程度,反而是一种特质了,但是谁有在乎呢?或许有,但那个人的目光过几天就要属于另一个同样耀眼的人了。
看着大厅中央的那对璧人,律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与其他人相反,伊凡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律并向他问好,甚至因为惊讶而稍显尴尬的局面都被他巧妙地圆了过去。优秀,仿佛是在诠释这个词意思的人物就站在舞台的中央。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他,又还有谁配得上自家的大小姐呢?这样一想,他心中类似哥哥送妹妹出嫁的憋屈心情顿时缓解了不少。
“真的只是哥哥送妹妹吗?”耳边又传来没品的调笑。
“那我敬爱的路西法老师觉得还有什么呢,顺带一提未来几天我可能会因为思索自己得到的深邃答案而来不及与您谈话。”对于这个怕寂寞的嘴臭幽灵,律早已掌握了数种让他老实的方法。
“嗯,我觉得可能还有父亲送女儿吧,毕竟长兄如父嘛。对了,我们去阳台走走吧,听说寂寞孤独的富家小姐都喜欢阳台。”
“今天大雨。”
看着面前的话痨总算消停了会,律又可以安心地当他的背景板,至于没有满足路西法的要求这件事,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就在他们斗嘴的时候,身边又来一位可以做他靶子的可怜人。
“驼背,没自信;低头,没自信;打颤,没自信;畏首畏尾,没自信;目光闪烁,没自信;不修边幅......这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吧。”
在这种宴会上依然表现得像只老鼠的人并不多见,但律迫于自身立场依然打算视而不见。不巧的是老鼠先生大概也没注意到他,笔直地撞了过来。
律右脚后撤,刚打算避让开,但那只大老鼠却被左脚绊了一下,眼看自己就要摔倒,老鼠先生张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律立刻单膝跪地,让他撑住自己的肩膀,同时双手拖住他略显发福的身体。老鼠先生右手扶肩,左手撑桌,总算是没有摔倒,但手推挤着桌布使得放在桌边的红酒杯落下,真真巧浇在了他差点碰地的头上,高脚杯则砸中颈部后微微弹起,接着碎在了地上。
周围的谈话声渐渐停了下来,乐队也渐渐停止了演奏,随之而来的是致命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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