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骤然变得漆黑一片,外面的喧嚣声也被隔绝了开来。在所有五感之中,除了交错相握的十指处传来的暖流之外,仅有前方的一小片幽光在指示道路。
“彩织。”暗不见光的环境里,浅见里杉没法看清身边的人儿的面容,唯有紧扣在一起的十指,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
只听草野彩织轻声回应道:“嗯,我在。”
稍微平复了一下惧怕的心情,浅见里杉问道:“走吗?”
“走吧。”
小心地迈动了脚步,两人在黑暗中牵手并行,踏在了木板上,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她们走得很慢很慢,只听草野彩织的声音从边上传来:“里杉,其实一想到鬼屋,我也很害怕呢……我可是完全不敢看恐怖电影的,就连吓人点的侦探片都不敢去看……”
“那你还非要拉我过来……”浅见里杉小声埋怨道。
“就是因为陪着我一起的是‘里杉’这个人啊……能够和你一起去冒险,经历各种各种的故事就好了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这样的想法。等到有足够丰富的故事,可以写成一本书的时候……”很自然地坦露心迹,却差点把秘密说出来的草野彩织连忙顿住,“……因为和你在一起,无论有多么吓人,多么害怕,我想自己都能够定下心来吧。”
浅见里杉却是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似乎也有另外一位女孩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走完了这一小段漆黑的通道,准备拐弯的时候,接着脚底幽绿的灯光,草野彩织终于看清了身边的女孩那若有所思的面容,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现在,你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不是么?”
“嗯……我有些明白了……那些我本来以为将会让我害怕的,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对此已经习惯的草野彩织轻轻笑道:“那么,这次里杉酱会给我讲什么故事呢?”
浅见里杉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彩织,我能感觉到在这里汇聚的情感,那些从这里走过的人留下来的……担惊受怕,胆怯,恐惧……为了对抗这些负面的情绪,另外一些正面的情感也特别强烈……勇气,希望,自信……还有特别重要的……”
草野彩织接着说了下去:“让我猜猜……假如不是一个人进来的,那就肯定是相互之间的,那种信任和依赖……对吗?”
“没错……这是闻起来最舒服的情感。我们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闻起来?”草野彩织掩嘴笑道,“原来里杉酱是犬科动物啊……”
“喂,只是形容而已啦……”
重新迈动了脚步,前方的灯光稍得明亮了一些。这是一间仿佛是上个世纪遗留的,充满了血腥气息的屋子。血迹斑斑的墙面与同样浸满了乌黑血迹的缝纫机,从上方垂落的裸露的铁丝与挂钩,贴在了墙上的某种死物的形状诡异的毛皮,脚边的死老鼠……
仔细去凝视着这幅景象,反倒是并不觉得可怕了,草野彩织有些赞叹道:“不过,这些道具制作得真是逼真呢……”
浅见里杉的视线也在这幅景象里面探索了一阵,说道:“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侦探故事里遗留的凶杀现场……”
草野彩织问道:“大概会布置成哪个故事里很有名的场景吧?你能看出来吗?”
“我不知道。”浅见里杉摇了摇头,“侦探类的小说,我很少去看呢。”
“这样啊,难得听到里杉你说不知道呢……”草野彩织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
“我有不知道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因为每次我提问的时候,都会很期待你的回答呢……几乎每次都能得到期待中的答案哦。”
“欸?是么?”
说话间,两人穿过了房间,继续往前。只觉脚下的木质地板换成了粗糙的水泥地面,再度变暗的灯光也显示着她们进入了一条冗长的甬道,在昏暗的景象中,她们走了好一阵子,身边的景象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草野彩织有些疑惑地说道:
“这条路好长啊!”
仔细地感应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情感,浅见里杉低声默念着:“压抑,不安……”
“这也是你闻到的味道吗?”
“……对即将到来的某种东西的惧怕……原来如此。”
这句话让草野彩织紧张了起来:“前面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吗?”
浅见里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欸,你也不知道?”
“我们先走到头吧。”
不多时,她们终于走完了这段漫长的甬道,走到了下一个拐角处,草野彩织拉着浅见里杉停下了脚步,问道:“那个……前面到底有什么啊?”
“去看看就知道了吧。”
“等,等等……拜托你先告诉我啊!”草野彩织站在了原地,一时不肯挪动脚步。
愣了愣,浅见里杉有点无辜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刚刚说的‘原来如此’是指什么?”草野彩织追问道。
感觉到对方手心渗出的细微汗液,浅见里杉低声说道:“是刚刚那段通道的意义。”
“什么意义?”
“因为这里是鬼屋?可是刚刚的通道却是‘什么吓人的东西都没有’……当发现什么都没有,脑子里就会想着一定会有可怕的东西出现,结果在这条路上它一直没有出现,就好像坐在爬升着的过山车上,心理上的预警线会提升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提心吊胆……彩织,你现在大概害怕起来了,对么?”黑暗之中,浅见里杉那一对清澈的眸子特别明亮。
草野彩织不高兴地嘀咕道:“呜哇,里杉酱你太过分了……明明是我拉你进来的,结果还要被你取笑,等下你要走在前面……”
“这只是利用人类的心理惯性,让我们自己吓自己的手段而已……想明白了的话,就没那么可怕啦。”
“不对不对,就算想明白了,还是很吓人啊。”草野彩织紧紧地抓着浅见里杉的手,丝毫不肯放开的样子,“那个……原来里杉你也懂心理学吗?”
“绫叶姐姐的房间放了一些有关心理学的书,有空的时候就借来看了下……”
顿了顿,浅见里杉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不要啊……先让我准备一下。”草野彩织低声请求道。
“恐惧,犹豫,退缩……”浅见里杉默念着此间的情感,“还有重新鼓起的勇气,坚定往前迈出步子的信念……没事的,跟我来。”
“真的没事吗……”终于由浅见里杉牵引着,转过了拐角,结果在下一个瞬间,草野彩织就从嘴里发出了悲鸣,“哇哇哇……”下意识地想拽着浅见里杉往回走去。
只听浅见里杉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个,你看,没事啦……”
刚转过了拐角,第一眼看到悬挂在眼前的这具骷髅的时候,浅见里杉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就发现骷髅其实并不吓人。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宽大的明显由塑料制成的骨架,在中心处透出了幽绿的光芒,仔细看去明显有些粗糙,而骷髅那略显夸张的姿势和表情,甚至显得有点滑稽。
简而言之,这具骷髅的作用,也就仅限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带给人一点小小的惊吓而已。
浅见里杉自言自语道:“战胜内心的恐惧,勘破世间的假象……是在传达这个意思么?”
惊魂未定的草野彩织,多看了几眼骷髅,镇定了下来,才感觉到自己的丢脸表现,不由小声嘟哝着道:“那个,我们还是走快点,快点出去吧……”
“这个鬼屋的布置似乎很有想法呢……”顿了顿,浅见里杉才去回应着身边的草野彩织,“嗯,我们继续走吧……”
“唔,这个鬼屋到底有多大啊?”
“没关系的,有我在呢……”
咦?总之两个人的立场似乎已经反过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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