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候,他拿着伞去找迟云,但办公室里没看到她人,问了问在场其他人,都说迟云今天下课后并没有到这里来,因为今天上午值班的不是她,到了下午迟云才会来换班,于是迟海便对坐在办公桌前的女生说道:
“那这样成吗,我把伞放架子上,下午她来了你说一声,让她带上伞。”
“这没问题,但您得告诉我您是谁啊,要不然我也不好解释的,我想会长也不会想用来历不明的雨伞吧?”那女生似乎对迟海很感兴趣。
“这把伞本来就是她的,你给她,她会明白的。”迟海不想在这里多待,说完转身便走,却不想那女生居然起身追过来拉住他,“诶诶诶诶,同学你别走,先别走。”她把迟海拉到办公桌前,再拉出凳子,让他坐下。
“给个伞而已,没必要这么严厉地盘查吧?”他不耐烦地坐下。
那女生转身将办公室门关了,然后笑嘻嘻地坐在办公桌对面,搓了搓手,说道:
“你说,你给会长的这把伞本来就是她的?”
“嗯。”
“那意思就是,你和她住在一起?”
“嗯。”
她上上下下将迟海打量了一番,这让迟海有种被当成行货审视的感觉,“难不成你是会长的弟弟或者哥哥?”
“哥哥。”
“奥哦~”那女生的嘴夸张地成了O型,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不急不急,来,我泡茶给你喝,坐一会儿吧。”
接着,她殷勤地为迟海泡了菊花茶,开始从迟海的嘴里问一些关于迟云生活上的问题,这让他觉得很反感,而他也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到迟云在学生会的状态是多么的可怕。在其他成员的眼中——比方说这个女生——迟云简直就像是机器人般的存在,她精力无限,不管做什么都以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甚至于别人都没见过她露出过轻松的神情,而在迟海的心里,她永远都只是个过分逞强的妹妹。
他随口说了些模糊的话敷衍了过去,趁着上课的铃声赶紧逃走了,他很想告诉别人,迟云只是个正常的女生,她会累,会哭,会笑,不是所谓的超人也不是完美的精英,可是考虑到那种冷酷又强大的形象是迟云长时间以来苦心经营的外在人设,于是这些话又不可能说出口。
走出办公室后,迟海从未像此时这样憎恨他的父亲。
为什么要把那些过于沉重的责任放在迟云的肩上?为什么要对他这个兄长如此放纵?以前,迟海会庆幸迟勋从小就不管他,任由他没心没肺地在童年厮混,而如今,他只感到彻骨的寒意,他自身的人格倒是健康正常,心理也没有任何缺陷,但迟云,已经习惯性地学会了摆出两张脸,如果家里不出变故,她可能会成为迟勋所期望的那种人,可现在呢?她能够支撑这两张的支柱早就崩溃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两张脸支离破碎,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为什么父亲选择了云,为什么。
夜里,晚自习结束后,在回家的路上,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落下,吹了一整天的大风也戛然而止,雨滴没有任何阻碍,直直地从天空砸落,砸在伞上啪啪作响,像是一颗颗石子儿打在上面似的,迟海将林蕊送到路边,和她站在伞下等待林蕊家的司机来接她。
林蕊让他一起上车,送他回去,迟海拒绝了,因为再过一个街角就到小区门口,没有必要再让她家的司机绕远路,送走林蕊后,他撑着伞快步回了家。
回家后他发现迟云还没回来,而姑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已经很多天没看见过姑姑了,她总是很晚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十分钟后,云回家了,坐在客厅喝牛奶的迟海放下了杯子,他想和她谈谈,盘算着该怎么打开话头,然而,迟云走过来的时候,他心头一凉——她混身湿透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迟海赶紧过去,从她手里接过背包,放在沙发上。
“放学走到一半就下雨了...”她浑身发抖,说话哆哆嗦嗦的。
“哎,这怎么搞的,我不是把伞给你送去了吗...”迟海痛苦地一拍额头。
“我可没见你来找过我。”她抬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得了得了,是我不对,我不该相信其他人,你立刻去洗个热水澡,不然非得感冒不可。”
她去卧室拿了干净的衣物,进了浴室,迟海则赶紧去厨房,拿出生姜和可乐,煮了一碗可乐姜汤,预备给她出来喝,这姜汤下肚,可以预防感冒,而加入可乐,完全是顾及迟云的口味,没有甜味她是绝不可能喝下去的。
等到她出来,迟海揭开盖子,将姜汤倒入碗中,送到她卧室门口,敲门喊道:
“开门,你把姜汤喝了再睡,不然会感冒的。”
“我不想喝,你拿走。”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
“你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听话,把汤喝了,出点汗就好了。”
“你走啊!烦不烦!你这样吵我怎么睡觉!”
迟海一声不吭地端着碗回了厨房,正准备将姜汤倒掉,姑姑却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她问。
“姜汤,用可乐煮的。”
“我喝点,”她说,“空调吹太多,有点鼻塞。”
她端着碗咕咚咕咚喝得精光,然后很欣慰地摸了摸迟海的脸,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清晨,迟海和往日一样起床洗漱,等他一切工作完毕,带上背包准备出门时,迟云才从房间里有气无力地出来,她换好了衣服,两颊通红,眼睛有些红肿,扶着墙壁走进洗手间,迟海放下背包,跟了过去,一走进洗手间,就看到洗手台上的镜子里迟云萎靡的脸。
“你是不是在发烧。”他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你干嘛啊你!”她身体往后一撞,将他顶得后退了几步。
“你额头烫得要死,你病了。”
“谁没个感冒发热的,我吃几片药就好了,你别管我成吗!”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迟海有些委屈地说。
“得了吧你,”她冷笑道,“谁需要你假模假样地关心。”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讲不讲道理?”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让开!”她推开迟海,背上背包,往家门口走去。
“你这样子还想去上学吗!你还要不要命了你!”他喊道。
她不理他,穿好了鞋子,打开门,迟海感到肚子里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他扔下背包,快步走到她的身后,拦腰将她抱起,迟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悬在空中,她挣扎着叫到:“你有病啊!放开我!神经病迟海!神经病!”
“有病的是你才对。”他冷冷地说道,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无法让他松开双手,迟云这时才明白,他早已不是小孩子,现在的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少年,他的双臂是如此有力,自己无法挣脱。
迟海将她抱回了卧室,将她扔到床上,然后不顾迟云的怒骂,从她的背包里找到了手机,翻出了她班上班主任的手机号码,给班主任发了条请病假的短信。
“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她气得在床上直蹬腿,将毯子和枕头全部踢到了地上。
迟海不理她,又去敲迟樱卧室的门,很大一会儿没动静,于是给她打电话,才发现迟樱早就出门了。
“姑姑啊姑姑!最近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你怎么又不在家!”拨通后,他埋怨地说道。
“有点事嘛,稍微忙了点儿,怎么,你现在有急事?”迟樱笑道。
“迟云生病了,她昨天淋了雨,现在发着烧呢。”
“唔...不妙,我上午恐怕无法赶回来,你先请假照顾着,如果吃了药还不退烧就直接送到医院,我尽量十一点前赶回来。”
回到迟云的房间,她已经不闹了,或者说没力气闹了,她仰躺在床上,头晕目眩地没了力气,迟海一摸她的额头和脸颊,直烧手。
“哎,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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