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森林的枝叶，在松软的草地留下斑斑磷光。太阳的温热和森林的清凉交融得恰到好处，让盖欧露伊兹光是呼吸就觉得是一种享受。
新的一日开始了。
这也意味着，丽塔的寿命，已经不到六小时。
作为缓兵之计，盖欧露伊兹让约瑟夫的部下连夜清洗修补她的礼服，并且买下一个体型相近的奴隶，让奴隶换上礼服并锁在马车内，伪装成盖欧露伊兹。至于赛思，谎称自己休息就从马车溜走了。
虽说这并不能隐瞒多久，但他们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
“盖欧露伊兹……阁下。”赛思还是很不习惯直称她的名字：“再前面就是目的地，加快脚步吧。”
靠着约瑟夫提供的骏马，让他们得以一夜之间将这原本差距并不大的行程赶上，但盖欧露伊兹却再最后几公里的路程，刻意放弃走宽敞的山路，转而徒步从密林跋涉。
“不，我们要往这里走。”
明明跨过这个密林，就是丽塔所在的领地，但盖欧露伊兹却指向另一条路。
“我们的时间不多，现在的艾尔萨领地肯定已经戒备森严，恐怕光是混进去就要消耗不少时间。”
赛思重复了两次“时间”，可见他现在是多么的急躁，但又因为克制，没有正面反驳盖欧露伊兹。
“我也觉得你没有那种紧张感，也太过镇定了吧。”
露伊兹在内心感叹，仿佛所有人都在抢时间，只有盖欧露伊兹本尊还在不紧不慢。
“那你想我怎样呢，气急败坏地在地上打滚吗，还是跺个脚？”
本尊也在心中回应。
“你知道吗，丽塔曾经给我列过一条清单，就是危急情况下如果要逃亡，应该从家里带什么走的那种列表，真的是很长很长的一卷纸，还有着详细的物品分析。”
盖欧露伊兹一边走在前面，一边解释着，即像是在为内心的露伊兹解释，又像是在为赛思回应。
她更像是一个旅者，在享受着自然所带来的欢愉。
“我问她，有没有好好地把自己列进去呢？丽塔说，她在第四顺位。这倒让我很吃惊。”
她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笑容从眉毛一路蔓延到嘴角，那是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与温馨。
“因为我觉得，她的名字连解释都不需要，直接写在第一行够了。”
盖欧露伊兹如此说道。
露伊兹突然觉得，自己所穿越的人，其实比想象中更了不起也说不定。
因为，如果说盖欧露伊兹现在的状态是演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不是这样呢。
如果对于盖欧露伊兹而言，即便面对着叛国的指控，面对着最重要的人被劫持，面对着仅凭一把烂剑和一袭布衣就不得不面对全副武装戒备森严的领地，并且时间限制已经迫在眉睫的掌控，她所表露的镇定与沉着都绝非虚假的，甚至还有在空闲之余享乐的心态。
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露伊兹觉得，她的过去，也许见识过所谓的地狱，又或者失去过至珍贵之物，所以才能换来这份强大和余裕。
但那又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
她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借此换来能对一切都泰然自若的强大，而现在，她又不得不面对即将失去的绝境，可她已经没办法再感觉到悲伤与困惑。
盖欧露伊兹越是表现出沉着，只是穿越而来的，身为旁观者的露伊兹，就越为她感到伤心与自责。
“你在想什么呢？”
盖欧露伊兹突然默念。
“我在想，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谢。”
“真的，照镜子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黑色很常见，但你的瞳孔，却有些不一样。”
这是露伊兹的真实感想。
既不是糅合了一切之后的，浑浊的黑；也不是原本就空无一物的，空洞的黑；这双眼睛就是盖欧露伊兹过往的写照，可能有如五彩般的绚烂，也可能有如宝石般闪亮，但那一切都已经离她而去，剩下的仅仅只是曾经有过什么，如今已经冷却下来的，孤寂的黑。
这就好像面对着一个宴会结束后的空房间，明亮的灯光照耀着凌乱的局面，既在诉说着曾经有过的热烈，又在哀叹着此时此刻的孤单。
露伊兹突然很想笑，是对这无情的现实发出的嘲笑。
康诺特公爵也好，别的人也好，大家所看见的，想掠夺的，都只是盖欧露伊兹的名誉和财富，可实际上呢，当这些东西被如数剥夺的时候，一直潜藏在盖欧露伊兹内心的他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在那些东西上浪费过多的心思，盖欧露伊所担忧的，只有丽塔。
因为盖欧露伊兹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也只有丽塔。
露伊兹已经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手中仅仅只是牵着丽塔的人，一旦再一次迎来失去，到底会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光是想象，就让他不寒而栗。
“说会正事吧。”
走在前方带路的的盖欧露伊兹突然开口。
“是！”
赛思的回答迅速而有力，似乎时刻都在提醒周围的人，他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骑士。
“不用那么正式。在你看来，我们应该怎么混入艾尔萨，现在肯定已经戒备森严，城门进出都要严格排查。”
她问。
“通常来说，应该是混入货物，或者乔装成旅人吧。”
赛思回答。
“是啊，但这次肯定戒备森严，这种程度的小手段不可能起效。”
盖欧露伊兹说。
“如果侦察过，就能从领地守卫薄弱的地方潜入。”
赛思说。
“只要预先从那种地方布下兵力，就能轻松地将我们包围。”
“贿赂守卫怎么样？”
“你出的钱能比我的人头更高吗？”
“趁着人流高峰挤进去？”
“城门增加三到四倍的士兵来排查就不会有漏网之鱼。”
面对赛思一个个的假设，盖欧露伊兹都轻描淡写地否定了。
事实上，就是因为不知道哪一种方法的成功率高，赛思才认为需要提前到那里追查，选出一个最优解，但最坏的情况，是两个人一起突围，大概率会被人海围到死。
“如果不局限一般人的手段，那我们可以刻意制造出一些疑点，等士兵带我们到室内询问排查，我再使用人类魅惑的魔法，这样就可以轻松通过。”
赛思说出自己所能做到的，最优的方法。魔法能扭曲一般人的意志，让一两个并不知情的士兵相信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如果他们佩戴银剑呢？”
盖欧露伊兹摇摇头，接着说道——
“我们不需要这种小手段，所以才要绕到取一点东西。到时候，就两个人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进入，绝对不会让他们能起一丁点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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