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金色的光线刺头了窗户,照进我们的宿舍来,直射在寝室里每个人合着的眼皮之上,可惜这每天准时的光学闹钟并不能打开他们因熬夜而变得黝黑沉重的眼皮,我被阳台洗脸池的流水声吵醒,那刺耳的哗哗声响飞过我的耳膜进了我的耳朵里,提醒着我现在已经到了早上。
那是左上铺的在进行洗漱,他是排球队的队员,除周六周日外每天早晨都要训练,不知是因习惯使然还是因为球队训练的要求,他养成了每天十点入睡,早晨五点起床的好习惯。听见他在洗漱,我不用查看手机便知道现在约莫是五点钟。本来我是不愿下床的,但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我下床,拖动着带着七八分困意并且在某种意义上残破的身躯,朝着阳台的厕所走去,我走到洗脸池旁边,他正在刷牙,飞泄的牙膏沫随着牙刷的摆动一点一点的落下来,像极了冬天飘飞的雪片。我走进厕所,挡住洪水的堤坝便被我放了开来,洪水打了个激灵后顿时如迅雷烈火般奔袭来,浩浩荡荡,激得低下平静的湖面水花四溅。良久,洪水的势头已过,堤坝便被关上了去,我也从厕所走出,恰巧和刚刚刷完牙的他迎了个照面,我朝他点点头,他也朝我点点头,无需言语,因为每天早晨都是这样。
我拖着困倦的身躯走到床边,如死狗一般朝着枕头砸了下去,眼皮在一瞬间便和了上去,进入梦乡。现在对我们来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今天是前两节课。好消息是就算是前两节也还能再睡两个小时。对于我们这种有着高度辨别是非能力的文化程度的学子来说,自然是只看好消息,不看坏消息了。
两个小时眨眼便过,再次把握叫醒的依旧不是那只能零零星星从窗户刺进来的不大刺眼的阳光,也不是那刺耳的流水声,而是我枕头边的手机。他发出悦耳动听的铃声,伴着轻微的震动,提醒着睡觉的人们时间已到,该起床办事了。只是这品日里悦耳动听的铃声在睡眼惺忪的人看来是那么的难听,那么的可怕,恐怕空袭警报在他们耳朵里都远不如这闹铃刺耳。我挺起半个身子,就这么在床上做了一会儿,大概有两三分钟吧,然后我便翻身整个坐起来,双腿往床下一探,便将脚杀进拖鞋里。
走到阳台,洗脸刷牙,这是每天早上闭做的事情,其实现在来说就是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右手拿着牙刷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左手端着塑料杯一摇一晃。
喝——吐!
我拿起搭在肩上的洗脸帕,打湿了水,开始洗脸,洗脸是个除尘的工作,不只是保持形象,更是为了保持一天的心情。此时寝室里的人都陆续醒了,因为我刷牙洗脸的动静比较大,再者是他们的闹钟也是时候响了。
我的脚下,对,就是我躺下后的脚下的那个床位的下铺,我们现在简称他为三号,三号一坐起来,口中马上就是一句我不知道的歌词:“我想——在你左右!”唱得极为难听,我想已经不能用走调来形容这个歌声了:因为这歌声和拿锯子锯树干发出的声音实在是没啥差别。他起床,麻溜的穿好衣服,飞也似的跑到洗漱台边,右手拿着一把梳子,细细的打理着他的头发,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一根根疏直了!左手拿着一块比他头还大的镜子照来照去,两只手纵横交错,上下腾挪。终于是把发型搞定了,然后摸着自己仅仅长了还没有纸般厚度的胡须的下巴,似是觉得长了,他又去拿了他的电动剃须刀,对着自己的下巴温柔的左右晃动着,过了大概两分钟才因觉得满意而收手,他的形象打理完毕,走回床边,跩起他那只背面映着大大的某勾勾品牌logo的书包,跨在肩上,他的床下呢?七八双鞋杂乱无章的横躺着,行李袋和收纳盒胡乱的挤在一起,袋口的拉链也没拉,收纳盒的盖子也没有盖上,他的床铺上呢,一条褥子早就被睡得变了形,枕头的那一角直被他的头给顶的翘起来老高,就像男性早晨自然的身理现象那样自然,“狗窝”二字恐怕是最适合用来形容他床位附近的形容词了。
其他几人也都陆续醒了,尽数洗漱完毕,我们是八人寝室,本来应该八人都是同一个专业的,奈何本专业的男性太少,凑不够八个人,因此我们一个班四个男生与其他专业的四个男生混寝。他们有他们的课,我们有我们的课,平时并不一起出门归寝,但没事了还是会一起坐下来吹吹牛皮,谈谈学校里发生的事。今天我们两个专业早上第一节课都有课,所以便一起出了门。走到楼下,三号拿着水杯去开水房接水去了,我和另外两个人(以下以一号二号简称)便先朝教学楼走去,三号用两根指头提着他那价值一百元的特百惠杯子,追了上来,踏着小碎步,嘴里哼着不知道哪个知名歌星唱过的歌,虽然还是和锯子锯木头那般难听,但因为迎着早风,我便觉得他唱的歌也没有那么难听了。
走到教学楼楼下时,三号走在最前面,因为他是学习上的“急先锋”,第一个踏进教学楼,我们三人随后而至,上楼梯时,他来了一句标准的大学生式骂人:“曹,又TM的是古代汉语课,真烦!妈的还不让拍PPT。”一号和二号听了,似乎也觉得这门课的老师让他们感到不愉快了,便附和着三号说道:“是啊,好烦啊。”只有我不说话,我不向着老师,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去用脏话来评价一个照着常规上课的老师。其他人的想法不能随便的左右我,因为我不是墙头草,不会风吹随时两边倒。
进了教室,郎朗的读书声冲进我的耳朵里。虽然女生的声音很好听,但太多声音混杂后再好听的声音大概也会变得难听吧?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们找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专业女生多,男女间人数比例大约是一比十,女生定然比男生好面子,因此总不能比男生来晚了吧?所以女生总是先到,占据了前面的阵地,男生每次都只能屈最居边线,总是看不清黑板,听不清老师说话。男生们很想抱怨,但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和女斗,何况同学一场,怎么好意思和她们争座位?因此只好默默的忍受下来。
坐到座位上,我翻开了课本,预习着老师预先布置了的课文《钴鉧潭西小丘记》。三号则是摊开了课本,大声的读着《桃花源记》我断定他上节课绝没有认真听课,因为老师说了不上《桃花源记》,而是上他后面的篇目,不管他是刷淘宝还是打王者农药,反正他就是没有认真听课。他大声的读者那篇中学语文课上过的篇目《桃花源记》,他的嗓门很大,若是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就足够盖过我们班一半的女生,现在他的嗓门更大,而且这篇课文在中学时学习过,生僻字早已被中学的老师拿着扫帚扫空,现在的课本纵然是繁体字,可凭着当时的机械性记忆也能够流畅的读下来。他读得非常卖力,一字一句,标准的普通话(他平常并不说普通话,都是方言),流畅度很高,几乎不打结。他为什么要读得这么卖力呢?也许他想在女生面前表现一番?亦或是因为他对于学习的热爱?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读错了课文,因为女生的声音太杂,三号可能也没听出女生在读哪一篇课文,他只顾自己在那里读他自己的,越读声音越大,似要冲破这里的天花板。直到老师进了教室,他还在那里扯着嗓子读着那篇今天不上的课文。
上课的过程枯燥无味,尤其是古代汉语,我并不感冒,所以只是机械性的听着,记着笔记,笔尖在纸上随意的划着,划着,便划走了时间,转眼间两节课上完,到了下课的时间。学生们鱼贯般从教室中涌出,他们与学习进行了艰苦的斗争,肚中的军饷早已耗尽,急需补充。因此每个人都开着自己的定点巡航,目标是食堂或者校外的商店。我们四人进了食堂,每个人都买了一份昂贵的大餐——八块钱的食物便可以称作大餐了,然后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开始用餐。
三号永远是我们的话筒,他一坐下便说开了了事儿:“哎你们不知道啊,我当时迎新去接一个学妹,他哥开车来送她的,我当时也上来他的车,宝马五系啊,我当时还问他:‘哎你这宝马是不是六七十万啊?’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全部办下来一百多万吧。’一百多万啊!什么概念?很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他越说越激动,他空出来的左手配合着他的言语做出了应有的动作,说噎着了,便拿起他那一百块的水杯呷上一口,然后猛的跺在桌子上,发出挺大的声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拿着一百块钱的杯子。并且他说到“宝马”“几十万”之类的词时有意的加大了声音,可惜我们周围坐的人少,并没有什么人听见。
回到寝室,三号放下书包后就下去了,原因是我们的寝室网断了,他的流量所剩无几,必须下去才能够长时间的使用网络,我则是打开一本小说读了起来,一号二号伴随着“欢迎来到王者荣耀”的提示音后便进入他们自己的娱乐世界里去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像射出去的箭,泼出去的水,永远收不回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三号回来了,口中还是哼着如锯木般刺耳的词调,并且据我观察,他的词调三句不离爱,五句不离情,无非就是些爱恨情仇之类的歌。他是我们寝室中最想找到女朋友的,但和他聊过天的女生现在都已经有了对象了,我断定他大学四年里是找不到对象的。
他推门进了寝室,拖鞋刺啦刺啦的在地上划出几道并不悦耳的声响。他走到他那狗窝般的床边,坐下,然后将脚一蹬,拖鞋便从他脚上窜了出去,他把腿撇了过来放到床上,从口袋里对着一号二号说道:“来啊,王者走起~~”“你王者不是卸了吗?”我问他,不过我后悔发问了,问他这句话没有半点意义,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卸载又重装过不知道多少次王者农药了,我算了算,他这次卸载了游戏有五天了,算是破记录了吧,不过我更相信他是因为没有流量所以才导致五天了还没有重装王者,不过这都不差了,因为他现在已经装上了,他愉快的寝室时光就要开始了。
在那之后,寝室里的叫骂声就从来没有断过,因为另一个专业的四个人下午有课,上课去了,所以寝室就成了他们的游戏厅……“一号,一号,你上呀,怂什么?”“二号你别怕啊,我在你后面!”“干TM的呀?草,怂什么?不怂就赢了。”他们三人眉飞色舞,斗志昂扬,两根大指姆飞快地在手机上飞舞着,他们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仿佛他们是战场上的指挥官,在指挥着不成器的手下。尤其是三号,“艹,他们经济怎么那么高?妈D,没得打了,投吧投吧”和“嘿嘿嘿,小鲁班,你出来啊~~哥哥在外面疼你。”是他玩劣势局和优势局的真实写照。
三号可能打上头了,嘴里不停的骂着:“cnm,傻*玩意,你马生你出来是干嘛的?”之类的话,并且用屁股弹了一下床,那单薄的床板可受不起他这样一蹦跶,在他屁股砸下去的时候床板便发出了一声抱怨:“咔擦”,准是床板裂了个缝,他可能是连输了几把,嘴里骂骂咧咧的,把手机往床上随意一扔,从床上跳了起来,嘴里吼着:“不玩了不玩了!再不学习我要死了!来学习”,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一本四级词汇,看了大概两分钟吧,便跑回床上拿上他的手机后又坐了回来,一边背单词一边划着手机,单词背进去了几个我不知道,倒是手机的屏幕一直没熄。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到了下午四点,坐在书桌前的三号突然立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愧对于良心的事,口中嚷嚷着:“不管了,我要去图书馆了,再不学习我要死了!”然后草草收拾了书包,便夺门出了寝室,我想他应该是去图书馆了,不过他能学习多久呢?他应该能在图书馆坐几个小时,但是真正能看进去书的时间可能不超过十分钟,原因是有一次晚上上公共课,他手机没电,又无聊,便拿出那本从图书馆借的《三国演义》来看,他看一眼书,要看周围十眼,因为这是公共课,是大型集合教师,除了汉语专业外还有舞蹈专业的,漂亮的女孩子很多,他不能抑止自己去看她们,前面说过,他是我们寝室里最想找女朋友的,这倒也是他为什么不能不看这些女生们的理由,他当时翻一页书足足用了十来分钟,可那一页无非就几百个字。
三号去了图书馆,可是一号二号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在他们的世界里游玩着,吼出来的声音不比刚才小,由于他们吼得实在太大声,炸得我脑中直发昏,左右眼像在打架,看着书中的文字也觉得他们歪歪扭扭的,左倾右斜,看不下去。所以我索性带上了耳机,调大音量,放着外文歌曲,因为听不懂,所以我能更加集中精力看书。为什么我不去图书馆?因为里面太热!活能闷死个人。我容易出汗,所以在夏天不敢轻易进去,寝室里就算没有那制冷的大长条,也好歹有两个吊着两片叶子的大腕。
吃过晚饭,我们还在重复着下午做的事情,另一个专业的四个人也下了课,不过都没有回来,不回来也好,因为他们只会给寝室里增加噪音,特别是其中一个人,整日里根本就不知道学习两个字怎么写,每天一回寝室就霸占着我们公用的桌子的打游戏,嘴中还一直跟着耳机唱着某种奇怪的rap歌曲。虽然他的嗓音比锯木头的声音要好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号从图书馆回来了,一进寝室就直奔二号的床铺前,问二号说:“哎二号,我喜欢一个女生,怎么样和他聊天啊?”“这还能怎么聊啊,直接加好友聊啊!”二号也是直性情,便直接这么回答。之所以三号会去找二号而不是一号,是因为二号有女朋友。
“哎——”三号叹了口气,找个女生聊天本来对他而言是无比轻松的事,毕竟他也聊过好几个,虽然都没成功,但怎么说也是有经验的,可是现在的三号却只能在嘴里念叨着“怎么说呢……不好聊啊……”他在寝室的桌子前来回踱步,大约踱了五转,他便停了下来,大声说道“算了,就内样吧!找啥对象啊?不靠谱!还是游戏靠谱,来,打王者!”话音刚落便走到床铺前倒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王者农药,一号二号邀请了他,他们三个人又开始了愉快的个人世界之旅。
另外四人也回来了,一人还是老样子,抱着他的电脑在书桌前打游戏,他一天好像只干三件事,打篮球,吃饭,玩游戏,上课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另外三人因为在学校或有工作,或有训练,因此买了饭回来吃完了之后又都各忙各的去了,不过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不会花多余的时间来看书。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流走的是时间,是我们的青春年华,人一出生便向着死亡奔跑,我觉得应该在还年轻的时候干点正确的事,我付出了时间,以后可能会得到我想要的工作,他们现在打着游戏,以后可能也会得到他们想要的工作,毕竟这种事谁都说不准,万一谁运气好呢?我们现在都觉得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其实这样才是好的,看得见的未来才让人觉得可怕,脊背发凉,寒透骨髓,而看不见的未来则有着无限的可能,也许是天堂,也许是地狱,但是谁知道呢?只能凭着自己往前走。但是他们的未来我觉得我可以看到了,他们当不成职业选手,也靠不了游戏赚钱,他们就算有着大学的学历,将来至多也就是找到一个稳定的职业,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继续打着他们的游戏。
我还在看我的书,他们还在打他们的游戏,我们像一路不相干的人,身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寝室里,却干着毫不相干的事。
夜幕降临,天空中的星星闪烁着,红的和黄的星星汇聚在一起,向着朝着深邃的星空中划过,它们一划过便会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然后它们会随着这口子隐没进去,然后过一会再从这口子里出来,带着一道白色的尾巴,那口子过了一会便会缓缓收拢,片刻后便隐没于星空中。偶有较大的黄星呢,便不需要红星的帮助,就可以在星空中撕开一道口,一道深邃而黝黑的大口,然后隐没进去,过一会便带出几条白色的尾巴从那深邃黝黑的大口中出来,而那大口合拢的速度自然是比小口慢上许多,以至于许久之后才勉强抹掉自己在星空中的痕迹。
夜深了,寝室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了,关灯之后,我看见他们抱着枕头入睡时嘴角勾起的弧度,因为今天他们王者上了好几颗星,即使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们此刻的表情确实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明天的太阳依旧还会是那么的刺眼,那束金光的光芒永远不会减弱,度几十亿年如一日,可是我们的光芒并非永远不会减弱,我们现在还尚有光芒,可是以后呢?看着室友们一个接着一个进入梦乡,等待着明天,期待着明天,他们不知道的是,明天的他们依旧会做着今天的事,如此往复,我打着字,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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