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做些什么?”龙斌飞首先被带进了班级中被分割出来充当后台的一块区域中。他们的班级共拥有两间教室来搭建舞台,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所做出来的复杂迷宫令早上到来的客人们都一致好评。在穿过入口进入后台之时,龙斌飞也窥见了大家努力成果的一角。不得不说,那是一个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们能够做成的优质“丧尸屋”。他不知道同学们花了多少力气才完成的如此杰作,但尽管没有参加制作,他也能够体会到作为这个班级一员的小小自豪。
龙斌飞来到一名穿着校服的眼镜女生面前,他记得这名女生是班级里的园艺委员,专门负责管理窗台上装饰的花花草草。因为这是一个不太要紧的职务,所以龙斌飞也并没有去留意。
不过看这势头,大家所说的“拥有好莱坞级别水平的化妆师”想必就是她了。
“龙斌飞同学,好久不见了。”这名女子对龙斌飞的态度极其冷淡,从龙斌飞进入她视线的那一刻起,她的表情就没有过任何的变动。
龙斌飞有些生气,自己因为运动会的事情难免会遭人排挤,可是同学们和他至少都有维持最低限度的表面关系,如此淡漠无言的人他还是第一次撞见。
“草薙同学,请帮龙同学画个妆吧,他也要在班里帮忙。”带龙斌飞进来的男同学这样向她搭话道。
草薙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就连接不接受都没有说一句,只不过是在桌面之上排列起了各式的化妆道具。看来她本是准备将它们收起打包,但龙斌飞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客人却让她再次将道具取出。
龙斌飞读不懂她的表情,只觉得从那双眼睛中射出的光线几近要将自己贯穿。他觉得对方一定生气了,可是草薙却什么也没说,这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坐好了,不要乱动。”草薙先取出一块薄薄的海绵,将之浸满清水,对着龙斌飞的脸就是一拍。随着清水荡漾于他的脸上,龙斌飞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冷,早晨的困意被驱赶至了虚无的荒野。
接着,一道道的工序在草薙如同冰川一般通透的双眼之下前后衔接,在龙斌飞的脸上留下不同的痕迹,约莫二十至三十多分钟后,化妆进行到了尾声,龙斌飞在草薙神乎其神的技术之下全然变样,正式成为了“高一一班丧尸群”中的其中一员。
“好了,结束。龙斌飞同学,恭喜你作为我心中的角色获得重生。”草薙草草带过了结束的话语,像是没什么辛苦似的,没有其他反应,“对,不要忘了这个。”
她从装着道具的箱子中抽出一个半脸的面具,为龙斌飞套上。那是个十分符合硬派欧美丧尸电影风格的“防毒面具”,如同真正的金属一般反射着光泽的面具之下,在嘴巴的两侧角边长着两个圆筒状的滤毒器。作为最后的小道具,配合上先前为自己添上的众多“伤口”与皮下组织的描写,龙斌飞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画龙点睛之笔。
“谢谢,你的化妆技术很棒。”龙斌飞的声音因面具的原因变得有些模糊,不过称赞之语还是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不客气。”草薙简单地回答道,紧接着便拎起背包,向门口走去。
龙斌飞与咲夜被分到了同一组。小鸟此时并不在教室中,因此咲夜主动提出要承担起带领新手的任务。
龙斌飞这才知道他与咲夜之间的关系早已暴露。最初他变得有些神经兮兮,可仔细一想,内阁大臣的女儿有一两个保镖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大概同学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吧,因此这件事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
不论如何,他现在需要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事情,而是如何吓人。
“咲夜,我该怎么做?”
“跟着我就是了。”走在前方,甩着绑起的马尾辫的咲夜这么回答道。
他们此时已经突入到迷宫的中间部位。高一一班的同学们在处理教室的衔接问题时选择了占用走廊的一角,搭建墙壁,构建狭窄的通道。而咲夜与龙斌飞正是要等待在那通道的尽头,将以为能够歇息一会儿的客人们吓个半死。
迷宫中一直循环播放着刺耳且吓人的弦乐与音效,时不时传出了丧尸低吟使得龙斌飞不禁泛起鸡皮疙瘩。走在他前方的咲夜也变得有些缩手缩脚,长时间处于恐怖的环境之中,使得她心跳加速,冷汗直流。不知是身体还是心理的反应令她渐渐忘却了自己身为一名工作人员的自负,反倒哆嗦起来,随着背景音乐的起伏而心慌。
“喂。”
“咿呀!”
龙斌飞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却让咲夜整个人跳了起来。
“我们到了吗?”
他所表现出的镇定令咲夜突然安心了不少,她咳嗽一声重拾矜持,一边为龙斌飞指出他们的藏身地点,一边微妙地向他靠过去了些。
二人于障碍物后方的小空间中蹲下,隐藏身形,龙斌飞在前,咲夜在后,当有客人来到指定地点时,先由咲夜出面,再在他们陷入恐慌时由龙斌飞从身后献上第二击——如此二段式的“车轮吓”正是他们高一一班丧尸屋的精髓所在。
工作的时间意外的过得十分快。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之下,一小时内他们已经成功吓跑了两名女性,一名青年男性,和数不过来的本校情侣。
龙斌飞渐渐习惯起了吓人的角色,咲夜也对那奇妙的背景音效感到麻木。还有仅剩的半小时时间他们便能够休息了。由于时值正午,餐点类的店铺内都门庭若市,反之,他们的丧尸屋则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咲夜无聊地坐在地上掰手指,龙斌飞则望着天花板上的“血迹”发呆。
就在这时,一阵不属于这个空间的铃声响起,过于欢快的马林巴琴声于这样一个恐怖屋中显得十分突兀怪异。
“啊,那是我的手机。”龙斌飞感觉到了裤带子里的震动,“信息吗?为什么这种时候发过来?”
他打开手机锁屏,将界面转到新消息提醒的那一栏中,随即被那个显眼的标注名给吓到了。
“怎么了?什么消息吗?”一旁无所事事的咲夜好奇地凑过来,无聊的时间里,似乎怎样平淡无奇的事情都会变得有趣——至少比坐在地上掰手指好玩。
可是她的窥探却被龙斌飞一只手给挡了回去,他将手机屏幕倾斜向自己的方向,好像不想让咲夜看见什么似的,用两手保护着那条神秘的消息。
这下子咲夜不开心了,她闷闷地发出不满的声音,整个人向龙斌飞扑过去,试图争抢那只不大的智能手机。
“喂!你干嘛啊!”龙斌飞惊叫道。
“不就是条短信吗!让我看看啊!”
“不行啊!别抢!喂!叫你——别抢了!”
如饿虎扑食般将身体重量用上的咲夜与龙斌飞死命争夺着。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她不仅没有对龙斌飞想要隐瞒的信息放弃希望,反倒更加好奇那是什么。
显示着什么的屏幕在两人双手的交战中被滑来滑去,方块移动,界面跳出,这副模样简直是死机的前兆。
突然,不知是哪一方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消息页面中最上面的一条,又是哪一方按下了播放按钮,一阵温柔甜嫩的女声从手机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斌飞~你还好吗?在日本过的怎么样?不管如何,姐姐祝你情人节快乐!要常记得姐姐哦!啊,还有,我和诗琴的巧克力已经拖人带去了,记得收好哦!”
两人的动作因此停顿。
龙斌飞还奇怪为什么咲夜会对此有所反应,心里打了会儿转,这才想起对方还会说他的家乡话。
“龙,龙斌,飞——这是谁啊?”咲夜的表情看上去甚是奇怪,像是兴奋,疑惑,愤怒,好奇等众多情感融合在一起的样子,如果要用一句话揽摞的话就是“皮笑肉不笑”。
此时龙斌飞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一手捂住脸,默默地将手机锁上,塞回兜里。
“龙斌飞!没想到……没想到你在香港还有情人!”
“什么鬼!你没听到吗那是我姐!那,是,我,姐!”
咲夜撇过头去,离心力将她脸上粘着的“神经组织”甩了出去。
“……是姐姐的话为什么要特地在情人节发来信息啊?还有,她有说巧克力的吧?”
龙斌飞猛地摇头,极力否认着她的臆测。看着眼前这名身高仅到自己胸脯的女生,他的脑海中反倒浮现出了姐姐满足的笑脸。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因为自己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她的手掌心上跳舞,而最可气的是,自己竟没有丝毫的不爽。
如此矛盾的心理,让他无奈地摇头,回头见咲夜仍旧在生着闷气,他却不知道是何缘由导致了她的不满。
“咲夜?”
“龙斌飞,你果然是个花心大萝卜吧。”龙斌飞看不见她的脸,因此只能够大致推断出她现在的表情。
“还有小鸟也是,那个什么奚小姐也是,你为什么女人缘就这么好呢?”
龙斌飞沉默不语。
“你为了我而战斗——真的只是因为我是你的护卫目标吗?”
他猫着身子,来到咲夜身前。她的眼睛盯着龙斌飞看,略微放大的瞳孔中透露着渴望真相的光芒。
“告诉我,当时——作为龙之峰的你,为什么要让我感受死亡的恐惧?难道只是可怜我吗?只是因为有必要让我远离危险吗?”咲夜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住龙斌飞的肩膀,因汗水而液化了的妆容在龙斌飞的校服衬衫上留下手印。
龙斌飞轻轻地将自己的一只手搭上她的手,带着温柔的力道将紧抓他衬衣不放的五根手指松开,放在自己的左胸之上。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话语堵在喉咙中说不出来。但最终,他还是迎上了咲夜的视线,反问道:“你觉得呢?”
咲夜无声地微张开嘴。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无聊到来管你的闲事,特地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指明道路的人吗?”龙斌飞站起身来,将上半身凑近咲夜,“你觉得呢?”
咲夜的嘴唇发抖,被龙斌飞握住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散发着热量,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心底冒出的岩浆所融化。
“龙斌飞——”
“啊,等一下。”龙斌飞突然从咲夜的私人空间内离开,阴暗的环境内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脸孔,咲夜第一次觉得这鬼地方有够煞风景的。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龙斌飞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顾不得咲夜的挽留,如同疾风一般离开了教室。
咲夜伸出的一只手悬于空中半晌,有些寂寞地垂下双臂,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另一只手臂,喃喃自语道:“他……害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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