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进需要理由的话——
夜空。
并不瑰丽的颜色。
暗红的、被混色的霓虹所感染着。
在细微的地方还是闪烁着,要紧盯着才能依稀察觉的闪烁着的星星的痕迹。
即便如此它们也还是存在着。
即便被浊色覆盖着,它们也还是黯淡地存在着。
穿过了数亿光年、从遥远的宇宙将冰冷着、温暖的颜色静静地闪烁着。
钢铁与凝土所灌注的大楼并不能触及。
伸出手也并无法触及。
只有视线、
唯有视线。
只有那还清澈着的视线。
能够轻轻地、又安稳地。
触及它们的痕迹。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理所当然地,被狠狠地责备了。
啊啊、这一点大概要多感谢电波女了,如果不是她的话大概还会变成刑事事件也说不定。
我们站在那个舞台上,推开了钢琴。
自我满足地歌唱着。
我和电波女是吉他手。
打工妹是贝斯,领班是架子鼓。
学妹是电钢琴。
哭着、笑着。
有意义地、毫无意义地。
只是尽情地、释放着情绪地歌唱着。
不满的观众抱怨着离场。
也有兴奋的fan在下面挥起了荧光棒。
总觉得在下面喊着学妹的名字里的人有个熟悉的身影,还是不要去深究比较好。
第二天新闻甚至以“胡闹”为标题报道了这件事。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学妹。
这样说并不准确、在电视上确实看到过她。
并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报道,只是周边的新闻一样一晃而过。
但是她笑着。
她笑着对着镜头说。
不会再弹钢琴了。
可那天呢。
我们走出了会场之后,她的父母站在外面。
并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担忧地望着她。
她对着他们说了。
自己并没有继承父母的才能。
自己不会弹钢琴,也不想要再弹钢琴了。
而她的父母笑了。
跟她一样、挂着泪痕,微笑着。
大概他们也知道。
不、不如说本身就擅长钢琴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比我们更加清楚、自己的女儿没有才能这件事。
但是却无法开口、难以开口。
并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原因,只是互相逃避着交流,最终隔阂了想法而已。
我们回到了餐厅。
后辈君和女友小姐还有汐都在那里等着。
准备好了丰富的食材、饮料啊啤酒什么的。
为了庆祝失败的庆功宴。
但是学妹到最后也并没有来。
所以她到底的想法是什么呢。
不为人之地努力着、最后一切的努力都被破坏掉。
她最后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呢。
我站在栏杆旁边。
晚风有些冰凉。
那份低下的温度用来清醒脑袋再好不过了。
然而混混沌沌的暧昧感也不坏。
“你……还真是喜欢这里啊。”
听到了叹气的声音。
我转过身,打工妹把手背到身后,踮起脚尖走到了我的身旁。
现在站在后山医院上面、那座观景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个。”
她指了指停在一旁的“梅勒斯”。
“在街道上太过显眼了,不可能注意不到吧?”
“啊、啊。”
还真得感谢前·魑魅魍魉的各位。
超帅的,我的梅勒斯。
她伸展着纤细的手臂。
那样的动作让身体的曲线也被灯光通透地照着。
“还在犹豫吗?”
“不、已经没有在犹豫了。”
“是这样吗。”
“是啊,毕竟是我自己做的事情,没有会犹豫的理由了。”
“会在意的吧,她的事。”
“她”的事谁呢。
电波女吗。
学妹吗。
还是打工妹自己呢。
可能都是。
“当然会在意的。”
“欸~”
“什么啊、那个表情。”
“因为你平时总是迟钝的样子嘛。”
“我可不是迟钝型的,倒不如说我都知道的。”
“是......是吗!都……知道吗。”
她低着头捂着脸颊。
从指缝之前稍微露出些红晕。
那样的打工妹也非常可爱。
要是这样的打工妹跟我表白的话我会接受也说不定哦?
“学妹她啊、大概并不是你所憧憬的偶像。”
“她是个很笨拙的家伙,并不擅长弹钢琴。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好。”
“是这样吗……”
“啊啊、所以啊……”
“所以她才是我的偶像哦?”
她微笑着。
“因为她啊、不是靠着努力。才做到了这种程度吗。”
“嗯,是这样呢。”
她靠着我一旁,趴在了栏杆上。
手臂稍微碰到了我身上。
比起钢铁的栅栏,还是人的体温更有温情。
我并没有侧开身体。
而是轻微地触碰着她。
无意识中选择的——不是寒冷而是温暖。
“她后来去哪呢?”
“不知道。”
“没有联络过吗。”
“电话打不通。大概有什么事情的话,她会跟电波女说的吧。”
“哈哈哈、她还真是喜欢自己的学姐呢。”
“毕竟也是她憧憬的对象。”
在近乎失智的狂欢下、结束了演唱会的我们。
大汗淋漓、喉咙干涸,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着。
对着还在哭泣的学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电波女温柔地、安稳地微笑着。
对着她说。
很努力了哦。
我知道的,学妹做得很好。
因为学妹已经很努力了哦。
啜泣着她就这样抱着她哭泣着,一直到了散场的末尾为止。
有观众在离开前还说了,不过她做出什么选择都会一直支持她的。
因为他们并不是钢琴的fans,而是她的fans。
有花微妙地绽放着。
在夜色之下、在栅栏之下。
在钢铁的旁边,在土壤的里面。
破开了地面,细微地开放着。
我们也保持着、如同那份花叶般,微妙的沉默。
凝结着空气、思索着对白。
然后突兀地同时开口。
“那个……”
“那个——”
她摇了摇头。
“你先说吧。”
这个时候推脱的话就变得没完没了了。
太过拖赘的话搞不好会挨揍。
“那天、在喷泉那边的时候,最后的时候你想说的话……”
“暂——暂停!”
回过神来她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连耳根都红透了。
低着头不停地摆着手。
然后终于平整了呼吸。
“这种事……还是要由我自己好好说出来才行吧。”
“啊啊……抱歉。”
“没关系……”
然后又沉默着。
但是并没有尴尬。
思念都非常清晰、稍微触碰着我的她的手臂。
也非常地温暖。
因为有想要的东西。
因为有深爱的东西。
因为伤痕累累、如同灰烬还是依旧前进着,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和她都不会有犹豫。
她转过身。
“等到那一天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说清楚的。”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灯光摇摇晃晃。
闪烁的光暗落在她的背后。
落出纤长地、窈窕的影子。
“再见。”
她轻轻地挥动着手,离开了。
像是小兔子般。
不自觉嘴角掀起了微笑。
我摸了摸兜里,被好好地放着的信封。
那之后,我的确没有见过学妹。
因为她已经离开了。
去了更加遥远的地方、去了更加想去的地方。
翻阅着照片。
那是学妹寄过来的。
有她在埃菲尔铁塔下高举双臂的照片。
有她在比萨斜塔摆出滑稽姿势的照片。
有她抱着吉他,在地铁站弹唱的照片。
还有她和毛绒绒的小鹿,合影的照片。
每一张都是。
开心地笑着。
像是会贴在我耳边、轻吐着呼吸,那样开心地笑着。
而在最后一张明信片的末尾。
她用娟秀的字体写着。
[有些事情、不是光明白就行,还要好好说出口哦?
——学长~}
仿佛还能听到她在我耳旁,用小恶魔般俏皮的可爱声音说着。
如果前进需要理由的话——
我有很多很多的愿望。
不、大多都是妄想而已。
但是在那么多堆积的妄想之中,还是存在着。
赤脚地踩过那样的碎片、即便如此也还是要前进的东西。
但是那并不终点。
也不是全部。
踩过那样的碎片也好。
沿途的风景也好。
心与心也好。
都是足以珍藏起来的东西。
倒不如说。
要获得什么,不失去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那份交换、甚至可能是狡猾的,不公的,偏倚的。
但是。
就连心失去也无所谓。
也要去交换的东西是什么呢。
就算自不量力、也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呢。
那是与自己、与自己。
与满溢的眼泪所相称。
与生命所相称。
与清晨、与夜晚,与朝日,与夕阳都相称的东西。
那么帅气地说出就算与世界为敌也要前进的话也没关系。
中二地说出即便世界毁灭也要前进也没关系。
电波地说出放弃全世界也要前进也没关系。
这个世界可是好好存在的哦。
再怎么欢呼雀跃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但是啊。
总有人会看到的。
在漫无边际的海中。
有那么一颗、毫不起眼的水滴。
在燃烧着、沸腾着。
跳跃着、奔涌着。
像是抓住了时机般、手机巧妙地响了起来。
接过电话,是电波女的声音。
大概前进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不过。
不前进是不行的。
所以哭着。
又笑着。
她的声音透过不可见的电波。
萦绕在耳边、温热地回响着。
“勇~者~君~”
(学妹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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