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我在预定计划中醒来。轻手轻脚地洗漱过后，我推开房门走出去。七楼的走廊静得出奇，也难怪，毕竟这个时间，所有人都还在梦里吧。
来到电梯前，上面的数字显示器显示正在有人使用这台电梯从一楼往上升。正好，我打算要到楼下去。
电梯一直上升到七楼，停下，门开了。
秦雪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扫了她一眼，虽然感到很疑惑，不过还是打消了开口的念头。
出了电梯之后，秦雪迟疑了一下。我走进电梯，在电梯没关门之前，她又钻了进来。
“你要去几楼。”我问。
“……随你。”
喂喂喂，什么叫做随我。要不是因为没有路子，我下一秒就把你骗去卖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值不少钱。
“话说，你真放心这种时候独自一个人出去啊。”
“也只是在附近走走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这个点你却不睡觉，才是奇怪，要好好长眠喔。”
“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说这种话。”
电梯下到一楼，我径直走了出去，秦雪在电梯门前停了下来。
“你打算去哪？”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她，“看日出。”
“我也去……”说完后她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是等待我的同意。
我回过头，阴险地笑了笑，“你真的放心我？这种时候外面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喔。”
“为了你的未来，我建议你不要那么做。”
“呆站着干什么，”我说，“走了。”
于是，她才跟上我。穿过马路，对面便是昨晚的沙滩。
“别抱太大希望，”我边走边说，“可能会是阴天。”
“没问题。”
“很好。”
我拿着手电，沿着海岸线西行，大约花了二十分钟才找到那块大石头，两人于路无话。
我踩着阶梯般的石头爬了上去，没费多大劲，就是有点滑。
天空开始呈现出深蓝色，这是日出的前兆。借着微茫的光线，我隐约能够分辨出天边的巨大云层。
秦雪两手抱着膝盖坐在石滩上，阵阵海风吹动着她的黑发，配上潮起潮落的声音，这场景显得格外别致。
“要上来吗。”
“嗯。”出乎意料的是，秦雪答应了。
“踩着旁边堆起的石块就能爬上来了，注意上面的青苔。”我提醒。
秦雪双手搭在上沿，尝试着攀登。虽然说部分呈阶梯状分布，但都有一定的倾斜角度，再加上苔藓植物的作用，越往上就越难。所以我蹲在一开始登上来的那个地方，以确保万一的情况发生时能及时反应过来。
“……能给我搭把手吗？”秦雪说。
说回来，这还是秦雪第一次向我求助啊。
“没问题。”我伸出手去，拉住她。手好细。
两人在面朝大海的一边坐下，彼此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如果是其他的女生，别说是十厘米，进入十米范围内我就已经开始警戒了，但秦雪不一样。与江欣不同的是，秦雪有一种安静的立场，再加上大家闺秀般的行为修养，使人仅仅是看着就能非常容易地静得下心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气质。这种在只要她的身旁就能静下心来的感觉，说实话，我并不讨厌。
“说回来，张某，你是如何看待江欣的？”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看了她一眼。
“只是单纯地想知道。”
“哦？好吧……天然，容易犯蠢，会说话，平易近人，有点小心机但实际上却不坏，大概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为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开始我也是这种感觉，不过她也渐渐变了呢。”
“变了？没有发觉。”
“可能是她几乎不和你交流吧。”
“这是讽刺？”
秦雪摇摇头，“她的确是变了，和刚开始有些不一样，你多去和她接触就能明白了。”
“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是算了，反正又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知道吗，她的变化大部分都是因为你。”
“蛤？为什么？”
“没发现吗，最近她一直在说你的事情。”
“那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和你聊天吧……再说了，她说的那些有关我的事没有一件是好的。”
秦雪再次摇了摇头，“有时候，她还是挺羡慕你的——一个人也能开心。”
“羡慕，想要的话随时都行的吧……不过，她看上去不像是能够离得开朋友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她无法开心，重点不是变得孤独，而是享受孤独。”
“她居然羡慕孤独者，完全看不出来。”
“嘛，因为我和她都是女生所以才能理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问你对她的印象的原因。”
“哦，于是，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直白地说了吧，我想让她不再去羡慕孤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适合这种生存方式。”
“哦，直接和她说明不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但是，这样的话我也会成为无法理解她的人中的一员。别看她那样，真正能够理解她的，没有多少个人。”
“女生之间的事情还真是奇妙啊……”
“所以说，加油了。”秦雪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随意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啊……”
……
天边的云开始散去，透过云层间的缝隙，能够看出太阳已经完全显现出来。
错过了日出地平线的那段景象啊，看了今天也看不到完整的日出了。
我看了看时间，六点刚过，要回去吗？还是算了，反正完全没有睡意。
“说回来，你也没有朋友啊。”我问。
“嗯。”
果然。
“以你的资质，交朋友岂不是轻而易举？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先说明了，我并非真正意义上没有朋友。我家的企业很庞大，这点你知道吧。凡事与我们家进行过商业合作的或者有经济来往的，对我来说都得称之为朋友。”
“那么还……”
“但是，这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吗？如果只考虑合作过的话，全世界都是我的朋友。”
“这还真是了不起啊。”
“嗯，只是表面‘朋友’呢，一旦出现利益对立就分道扬镳的‘朋友’。”
“那么，找一些普通一点的人不就好了，同班同学之类的。”
“……你觉得我会被允许这么做？举个例子吧，你以后坐拥百亿，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儿，你会让她随便与同龄人结伴玩耍？”
“听起来像是在自夸实际上却是事实……不可否认。”
“再说了，我对于整个家族意义非凡，有个三长两短的，连国内经济都会收到影响。”
“没想到旁边坐了个经济炸弹啊。”我稍稍挪了挪。
“我有这么可怕？”
“你不可怕，你的家族可怕。”
“嘛，就是因为这种原因，从小就被告知只能和特定的人接触。反正以我的身份，不存在因为没有朋友而办不成的事。”
“这就是原因？”
“嗯，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在家族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这样子，你明白了吧？”
“提线木偶。”
“嘛，也没有那么惨就是了”秦雪伸了伸懒腰，“至少我还是有一点自由活动的空间的。”
“就像关在鸟笼里的鸟一样，也有自由——仅限笼内。”
天边的云渐渐淡去，微弱的阳光开始照在这片石滩上。虽然微弱，却也有些刺眼。
“呐，能听我说句话吗？”秦雪突然正经起来。
“不是一直都在听吗。”
“接下来的不一样。”
“嗯，在听着呢。”
“那个……请保证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去。”
“任何人是指……爱酱和江欣也包括在内吗。”
“嗯。”
我想了想，“……好，我保证。”
“拉勾……”
“这种小孩子一样的礼节就免了。”
“不行。”
“好吧。”
我伸出左手小指，但秦雪并没有做出和我同样的动作。
“……那个……请……请成为我的朋友！”
我抬起头，看着她。秦雪并没有注视着我，而是依旧面朝大海，亮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我从来不交朋友，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嗯。”
“那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朋友。”
“为什么非得是我？江欣不行吗。”
“我对于江欣来说大概算得上朋友，江欣对我来说却还差些呢，毕竟她完全不了解我。”
“可我也不了解你啊。”
“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算了，”秦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勉强你，毕竟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也是我不好……”
“我可没有这么说。”
“那么……”秦雪转过头，面对着我。
“需要再三确认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请求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到时候受伤了我可不管。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我会忘得一干二净的。”
“嗯，我明白。”
“尽管如此？”
“嗯。”
“很好……反正没有朋友的生活我快要觉得无聊了，也是时候尝试一下正常人的生活方式了。嘛，实在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也可以把你甩了，既然有了你之前的那些保证，我这边也在理。”
“你还真是差劲呢。”秦雪伸出自己的小指，同我的勾在一起。
“嘛，所以都说了是自讨苦吃。”
最终，阴云全部散尽，阳光辉映在海面上，反射出一条浮动着的通向远方的金色大道。
“日出也挺有意思的。”秦雪站起身，向后伸了伸懒腰。
“一心只知道夕阳的落寞，不可能发现日出的美丽。忘记昨天，享受当下。”
秦雪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啊，刚才的话请你立刻忘记。”
“不，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名言的。”
“恳请你不要这样做。”
我坐在大石头的边缘，直接跳了下去，双手稍微支撑了一下。
“走人了。”
秦雪站在上面，向下看了看，似乎有些犹豫。
“没事的，”我面对着她张开双臂，半开玩笑地说，“摔出事了我会负责叫医生的。”
“那还真是感谢。”秦雪从上面一跃而下，平稳落地。
……
早上八点，所有人搭上了第一趟动车返程。
秦雪刚上车没多久就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只能紧贴着座位正坐，除此之外什么动作都不敢实施。
“唔，秦雪真狡猾。”
“嘘。”我对爱酱比了个手势，“不要吵醒人家。”
“爱酱也要！”说完，爱酱也把头靠到我的肩膀上。
啊，这样子就完全动不了了啊，至少也先让我拿出手机吧。
嘛，算了。干脆到站的时候突然起身，让这两个家伙的脑袋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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