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我，她们也应该早发觉了。
“……你在说什么呢，刚才不都是一直在说真话吗。”
“还不明白吗，你们已经露馅了。”
“所以说我们真的……”
我笑了一下，眼睛盯着对面，给他们施压。
郑雯的父亲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放弃了。
“真话……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无法回复。
“什么嘛，原来你们也没有办法啊，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就是了。”他接着说下去。
“……不试试的话，谁能知道呢？”江欣问。
“不可能的，我也觉得希望渺茫。 我们已经为了郑雯跑了无数间医院，找了无数的心理医生，但最后都没有效果。原本以为圣之峰有什么厉害的人在，没想到居然交给了什么都不了解的高中生，这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的确，我们的能力有限，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吧……”
“那你能向我保证，能治好我们的女儿吗？”
“这个……”江欣一时无语。
“反正，你们也只是好奇郑雯的过去而已吧，”郑雯的父亲仿佛是自嘲一般，“我知道，别人身上的不幸在你们看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所以社会才变得冷漠。”
“不，我们并没有……”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好奇，淡漠，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舍不得出手，视而不见地走过，才会导致我们的女儿变成这样！就是你们这些人，这些所谓的不懂事的孩子，才害得我们的女儿变成这样！你们要负责知道吗，什么人之初性本善，呸！”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忘了一切。
江欣被吓到了，说不出话来。
“那么，您就没有错吗？”秦雪冷静地问。
“蛤？我有什么错？这不怪我，全是你们，是这个世界的错！”
“就我目前来看，您有三个错误。”秦雪不慌不忙地进行分析，“试图以谎言掩盖事实，这是其一；作为父亲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这是其二；让自己的女儿受了伤害且无法弥补，这是其三……”
“呵，打住，我认出你了，”他打断秦雪的话，“你是巨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像你这种从小就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整天吃喝玩乐，怎么可能懂得我的苦处。”
“证据呢？有什么事实能够支持您刚才的说法吗？”
“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需要证据来证明。”
“看来先生您有些仇富的心理啊。”
“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样如何？”我说
“呵，你个小屁孩又懂什么，连父亲都没当过，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位大叔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差啊。
“论资格么，我有！”
“什么？”
“至少我让郑雯自愿开口说话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点你行吗？”我冷笑一声。
“……你是怎么做到的的？”
我站起身，扎稳马步，预备着他冲过来我。
“虐待她，往死里虐，让她喊出来。”
“你……”
他冲上前，抓住我的衣领，我微笑地盯着他的眼睛。
“喂喂喂，大叔你确定要和我打架？”
他瞪着眼干看着我，却无法把我拖动。
“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父亲？”
“你又懂什么？你根本就不懂我身上的负担有多重！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没有我她们娘俩还能活下去？对，都不怪我，郑雯也有错，是她太懦弱了。”
“你这样根本算不上父亲。不，男人，人，你连人都算不上。”
“你给我说话小心点！”
他再次冲过来，但这回我闪了一下身，顺势推了他一把。他跌了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接着，我迎上去，轮到我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
那个男人扶了扶眼镜，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然后往我脸上吐了口唾沫。
我腾出左手，转身，往他的腹部狠狠地打了一拳。
“呃！”他抱着肚子，疼倒在地上。
“您就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招式吗。”
“嘿嘿，结果连你也要来欺负我们一家吗，认命了。”
我后退一步。
“把头抬起来。”
“你说对的，我连人都算不上。”他只是摇摇头。
“工作压力大，在外面受了欺负，然后就拿自己的女儿撒气么，你还真是个人渣啊。”
“……怎么可能啊，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对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情吧。”
“哦，我信了……你觉得我会这么认为？”
他苦笑了一下，“信不信由你。”
“喂喂喂，认真点好不好。”
我再次上前抓着他的领带，并且反扭一圈，使其呼吸受阻。
“张某，放开他。”秦雪说，“我们想知道的是郑雯的情况，不是您个人自身的问题。”
“所以说，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那么，我向您保证，能够治好您女儿内心的创伤，相对应的您要配合我们，如何？”
“我不敢保证。”
“张某闭嘴。”
“……行吧，想知道什么，我全部告诉你们。”他做出妥协，“不然，恐怕就要被严刑逼供了。”
他坐直身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校园内禁止抽烟。”我提醒。
“我们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郑雯变成了现在这样，您可不会又忘记了吧。”
那个男人把烟放回烟盒，开始诉说着那段过去。
……
（郑雯父亲的独白）
我们的女儿一直都有些内向，但还不至于不与任何人说话。
在四年级的时候，她才出现了变化。
有几次回家，看到女儿的校服上有泥土的痕迹，有时候头发上面还会沾有一些草叶。我们的女儿一向十分文静，不可能会去草地上打滚。
自此之后，女儿皮肤擦伤的次数突然增多了。刚开始只是手臂上的几条小刮痕，后来发展到膝盖大面积的擦伤，而且总是很难恢复。前天晚上结的痂，第二天似乎又被撕开了。
一段时间发现女儿的水瓶里有疑似粉笔灰的残留物。
同时，女儿开始对身边的声响十分敏感，一点小动静就能让她紧张得跳起来。晚上也经常做噩梦，几次都是哭着醒来的。
有一天，我们发现了她脖子和手腕上有着绳子勒出的红印，这引起了我们极大的注意。
但她只是摇摇头。
突然又有一天，女儿回到家后便锁死房门，随后声嘶力竭地哭喊。我们都被吓到了，忙跑过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怎么拍门，里面就是没有人应，只是一味声嘶力竭地哭喊。
当女儿打开房门走出来时，已经完全发不出声了。
第二天我便赶去学校，询问她的班主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位年轻的班主任只是说，“你们的女儿最近经常和几名男生在一起‘玩耍’。”
我说不可能，小孩子的打打闹闹不可能会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玩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课起立时，女儿的凳子被偷偷地抽去。
讲台上收集的粉笔灰被两名学生偷偷倒入女儿的水壶中。
抽屉里明天都会出现新鲜的小动物的尸体，有老鼠，蜘蛛，蟑螂，蛇之类的。
于是我再次找到她的班主任，把我见到的一切告诉她，可她最后只是叫来了那几名学生的家长，说最好是家长之间互相沟通一下。
那几位家长之中，有一位是我头上的总裁。
他笑着对我说。
“我的孩子成绩全校排名数一数二，有时候可能压力比较大，还指望你的女儿做出一点牺牲了……下个月给你升职。”
当时我都快气疯了，但那时全家的经济来源全靠我，只能忍气吞声。
情况依旧恶化。
一个冬天，气温七度，刮着北风。
公司正准备下班，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女儿的同学，她说女儿又受欺负了，而且比以往的更加严重，于是我立即开车前往。
等我赶到是，看到女儿被绑在一棵树上，嘴巴被一块布堵住。女儿的面前围了七八名男生，其中不乏有初中生甚至是高中生。
我缩在旁边看着，不敢声张，因为我一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其中有一个人手上拿着刀。
在他们说完一些侮辱性的话之后，才是噩梦的开始。
一名男生走上前去，没有看错，他就是总裁的儿子。他接过大男孩手中的美工刀，推出刀片，然后。
在郑雯的手臂上由上至下划出一道道血痕，刀刃过处，即有血滴顺着流淌。
总裁的儿子，只有四年级，已经变态到那种地步。
郑雯挣扎着，越是这样，他们越开心。
而我只能默默看着，因为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然后，他拿出几瓶透明液体，是医用酒精。他拧开瓶盖，直接倒在刚划开的伤口上。
我至今还能回想起那一幕有多么的触目惊心，郑雯痛苦地挣扎着，瞪大了眼睛，眼泪从眼角一滴滴地滑落，不停地发出凄惨的呜咽声。
突然，郑雯看见了我。她盯着我的眼睛，眼神充满了痛苦与哀求，但我却因为愧疚而把头扭了过去。
很遗憾，作为一名父亲，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没能保护好她。
那几名男生又相继地对郑雯拳打脚踢。最后，一桶冷水倒在郑雯的头上。那是冬天，气温七度，刮着北风。发泄完之后，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我急忙赶上去，解开绑着郑雯的绳子。她已经十分虚弱，目光里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之后，郑雯开始发生变化。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和任何人讲话，包括我们俩夫妇。双眼无神，前面的刘海放下来，低着头遮住眼睛。
后来很快就转学了，但情况还是没有变化。郑雯依旧在学校受到欺负，不过比起以前算是好得多了。上了初中之后，校园欺凌的现象总算是不再发生了。但是，郑雯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你们所见，胆小，顺从，封闭心灵，完全算不上一个正常人。
这就是全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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