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字啊……令爱?”我停下脚步,不禁笑了,挑起眉毛,歪着脑袋问。
“交给你了。”
他并不疑惑我是如何知道那是他的女儿,那大概是无关紧要、也可以被猜出来个两三分的。
面前的褐色风衣老者和常服男显然在此处都是以普通乘客的身份出现,但他们的身份绝对不只是乘客,而是有某种更高的权限。他们至少和联合政府是平等的关系,或者是合作的关系,甚至是统属关系。为了维护联合政府制度的尊严和合理性,他们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来收回自己的人,顾炎显然是由于某种理由刻意离开的他们。
风衣老者显然权限更高、地位更重,但顾炎却姓顾,也就是说理应是常服男子的养子。而对我眼前这个满脸写着刚毅的人来讲,理应有一个同样重要的人物,换句话说,对方车辆上的人只有强大的人和被保护的人。
他是个军人毋庸置疑,又极可能很少可以与自己的亲生子女见面,在这种情况下,“顾念”这个既与“顾炎”押韵又与“顾想盼念”同义的名字是谁已经不言而喻。更重要的,两列名单最初应该是按照年龄排序,在那一列的第一个的就是“顾念”,而据我所见在大厅中至少有两三个与我同龄的陌生人,也就是说顾念的年龄甚至会小于我,这个年龄的她显然是被保护的人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是“她”,大约是从常服男子一举一动中透露的温柔直观的感受到的吧,更多的则是他咬牙把她交给我时的表情。
“放心吧,我的母亲还在您那边,还请多关照了。我没多大能力,但保护自己勉强有些余裕,我会在维护我们团体利益的基础上特别关照她的,请您放心。”
他的神态、动作,都没有任何改变,但我感觉,他在向我行注目礼。于是我朝着他重重地点了一个头,之后用我全身剩余的力气一步步稳稳地走向通道深处,靠在拐角后的墙壁上让自己清醒过来。
什么?刚才的镇定当然都是装的了啊!
嗯……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反应速度和观察能力稍强一点的普通人,而且刚刚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的普通人啊。光是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末日境地,保持冷静就已经不容易了,突然出现感觉超大派头的神秘男子然后委托给我重任,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啊。
让母亲换一个团队是我的第一反应,因为我对自己的能力完全没有自信,刚刚又处于貌似被人拜托的境地,对面又充满了各类强人,当然要作出这种交易了啊。
但是貌似被他误解了什么,然后把他的女儿交给了我?饶了我吧……我们如果全灭了你可不要怪我们啊。
唉……我瘫在墙壁上叹气,直起身子向前缓慢地走。
好了,还是严肃点说回来,我的一切逻辑都已经基本完成了自恰,刚刚的对话都是在互相理解的情况下进行的,以后还是要慢慢适应啊。
这种感觉硬要形容,就是在钢琴专家的注视下弹奏一曲拉赫马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勉勉强强地把谱子上的每一个音符都按了下去,但是弹得一塌糊涂吧。当然,显然得到了认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看清楚了游戏规则吧。
这是场生存的游戏,游戏场地,全世界,具体来讲是移民的目的地。而参与人数,就是全部在世上的人类。游戏的裁判不是联合政府,而是一切的自然法则、自然规律,联合政府只是一个高端玩家公会。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活下去。与我在大巴车上描述的内容大概一样吧,这或许也是受到他们认可的主要原因。
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有某种机制,或直接或间接,使得领导者能得到对自己车上乘客的全部直接控制权。这种控制并不需要多复杂、多另类,单纯的控制住一条命脉,例如水、实物或者取暖物就可以了,而从联合政府方面发布的公告来看,显然是可以轻易达到的,有其他控制命脉的方式我也丝毫不会惊讶。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以外的另一队人员应该已经接近游戏管理员的存在,或许是目前我能见到的权限最高的人,但他们刚刚所言的一切低调都显得那么违和,仿佛受到了更大权限者的制约。
可以确定的是,我现在已经是这辆车的领导者,并且受到他们一定程度的畏惧,也就是说领导者之间的地位在明面上是平等的吧。换句话说,我已经经过了五十选一的大筛选器,成为了前列玩家之一,接下来就是搞清楚在复杂环境下一层又一层的游戏规则,逐层突破了吧。
直到接触到自然,只有自然规律可以约束我。
至于那个小姑娘,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一定是个很好的筹码。“特殊关照”?这种东西性价比还是太低了,如果我有自保的余裕,一定会用在让自己生活更好上,这也是我把母亲推到一个相对安逸的位置的目的所在。一个筹码的利益,永远都仅仅是筹码的利益罢了,只要保证她死不了、不闹事、不告状,也就足够了。
好了,大概是我想的太多了。
我从一条偏路来到了领取手环的地方,以最快速度进行了登记。在大厅那面好像由褐衣男子与联合政府联络员达成了协商,帮助我分流、疏导所有群众,我便不操心过多了。
手环通体是近似血色刚玉的红色,但是主要的轮廓是荧光的绿色材质,显示屏自然是黑色,显然完全是为了容易被发现设计的。
它的宽度大概有四厘米,屏幕使用了柔性屏幕或者多屏幕分屏,可显示区域宽约三厘米,长占据了手环周长的一半左右。重量相当于一块金属男表的重量,厚度倒是并没有很夸张,但整体来讲也是很夸张了。
我想象了一下会不会里面有埋藏炸弹之类的,但这个厚度貌似藏不下足够让人死去的炸弹,而且成本也过高了。如果在这个手环里藏入可以弹出的刀片之类的,大概也不现实。如果真的在这里安装杀人的装置的话,一定是抱着必然成功的目的,然而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小瞧了血小板的止血作用,割腕自杀成功其实十分困难。极端情况甚至可以进行截肢,不仅保全了性命,还拜托了手环的束缚。
嗯……我完全是按照反乌托邦想象了啊……再怎么说这也太扯了,符合效率优先原则就不可能安装一个杀人的装置,何况普通手环的尺寸更小,这并不符合逻辑吧。
我轻轻地把它扣在一起,手环的两端便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手环刚好比我的手腕周长略长一点。这个扣住的原理并不是什么电磁铁,但也不是更复杂的什么东西,仅仅是一个不可逆的机械传动结构,并且机械细节全部被封死在了高强度有机玻璃和不锈钢里。可以大概理解为,只是在一个不可解开的坚固的钢环上加了一层智能手环……
能源供给是电源,无线有线均可,大约是为了兼容性,保留了一个type-c和一个micro usb接口……
懒得看了。
初始化之后我发现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存在,或者不如说是奇怪的地方太多了,还是慢慢折腾比较好。游戏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这个手环本身就是一个新的身份证,而领导者的手环就是等级的象征吧。
随便抖了抖,还算是勉强符合自己手腕的尺寸吧,也没有很大的负担感。
后来我知道,戴上它是我做过最满意、也最后悔的事情。
“你想好了吧。加油。”
我抬起头,出乎意料地,居然是那个人类联合政府的联系员,也就是我所谓的“黑西服男”。此刻的他脸上面无表情,没有敬畏,没有玩世不恭,没有温和知礼,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这甚至让我怀疑他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或者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但是大概他只是现在很累很困吧。
“啊好无聊啊还得例行公事”,他大概是这么想的,这么一想我一下子就乐了。
我耸耸肩,咧了个笑脸出来。
“事在人为。”
他没说什么,转身就走,示意我跟着他。
“上车?”
他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漫长的水泥构成的通道里,只有我们二人,难熬的路程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四只脚不断落地抬起的脚步声。两旁的橘黄色灯光持续地发着昏暗的光亮,从我们的两旁一串串地向后,向后,这条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出了通道,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具体在第几层我已经毫无概念,在停车场内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左转右转,终于看到了我们熟悉的大巴。这个被戏称为“末日大巴”的机械此刻静静地蛰伏在那里,虽然和末日挂钩,却分明摆出一副港湾的气势。
安全感,这个末日方舟无处不散发着安全感的厚重。
来到车门前,他指了指我的手环,我会意地赶紧查找,终于在蓝牙和NFC功能的衍生功能里找到了开启车门的指令,轻轻触碰,车门应声打开。让人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是,这些操纵指令包括大巴的油门刹车,也包括空调控制系统和能源供给系统等等。
这样可怕的功能让我打了个寒颤,连忙设置了密码防止误触。密码不长,是十位数字,从“1”开始的十位斐波那契数列,向《〇芬奇密码》致敬。
大巴内空无一人。
“祝你好运。”声音刚落,黑西服男子便阔步向前,离开了。
我躺在了我熟悉的前排座,本意是想思考思考,但过了片刻发现困倦并没有离开我,反而正准备把我拖向深渊。
也罢,我弹起身,走下了大巴,舒展舒展筋骨也好。正在此时,我听到一声响彻整个轮船的提示音,紧接着船体开始了移动,具体体现在我脚下的波浪感更强劲了。我突然感觉听到了引擎和海浪的声音,于是往旁边一看,刚刚竟然未发现,我们大巴正在船体的边缘,可以直接看到星空,不远处就是一片全开放的甲板。
我走到甲板的边缘,倚着栏杆向天上望去。
很美,绚烂的各色光芒,但只看得我晕眩。
向下看,大约有数十米的高度,海水并没有清晰地反射出星空的光辉,而是浑浊的、肃杀的、毫无光亮的一滩墨汁,隐约还能感到它的翻涌。
我恐高,也害怕未知,和平凡的人一模一样,但是这一点今后也要尽量隐藏或者克服吧,一个领导者可以残忍冷酷,但绝对不可以有软肋啊。
我逐渐退后一点,保证自己只能看到星空,然后把玩起来自己的手环里的名单信息——毕竟要争取尽快背下来每个人的名字啊,即使我是个脸盲。
“是谁!”我觉察到黑暗里的异动。
“咿!”黑暗里传出一声尖锐的……猫叫?
从阴影里,隐隐地走出来一个娇小的少女。是另一个车队里的小孩?不对,如果那样附近应该会远远更加嘈杂,而且附近并没有其他安静的大巴车,而更远些的大巴车应该都有人在休憩。是我刚刚为了生产力平衡随意穿插的小孩子?还是那个,顾念?
少女悄悄地躲回了阴影里,只剩下眼睛反射着一点点光芒。我继续用凌厉地眼神注视着她,并没有转移视线。少女一步一步,居然又挪了出来,并且向我靠近,这时候我反倒有些慌了。
“你是顾念吗?”
我竭尽全力压低了声音,让声线毫无波澜,那一刻声音的幽深让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她猛地一停,仿佛整个人炸毛了一般,惊讶着抖了一下小小的身体。我觉得,她紧闭着嘴是为了避免再次发出“咿”的声音。她两只胳膊和肩膀都蜷缩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但弓着的身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随时准备逃跑或者拼命攻击的小奶猫。
“你怎么……知道的……”小奶猫,啊不,顾念小朋友,软软地问道。声音并没有像银铃一样清脆,反而隐约有点少男音,但无处不渗透着少女的可爱和软糯。
她歪着脑袋,慢慢地接近我,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近到了我需要明显地低头才能看到她的地步。
“小朋友,随便到离陌生人这么近的地方,很危险的哦?不过我不是坏人啦。”感觉她太紧张了,这好像不利于把她当做筹码好好养着,也不符合我试图营造的绅士形象。毕竟童言无忌,如果要树立一个领导者的形象,不收买团队内的小朋友是不行的,正好两个工作一起做好了。
于是我微笑着,努力和蔼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预料了几种可能性,比如她跑开,或者磕磕巴巴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是她……
“嗯……好……那我现在应该跑开比较好嘛……”
噗嗤。这一下我是真的想要乐出来了的。
“具体的事情以后再解释吧,现在相信我就好了哦?而且,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嗯……”少女缓缓地低下头,好像露出了一点安心的笑容。
“别低头,看看星星,多漂亮啊。”我竭力忍住了不用手勾起她稚嫩的下巴,那样会显得像个变态。于是我只好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试图和她整个人的情绪形成共振。
少女慢慢抬起头,终于绽开了笑脸,蹦蹦跳跳地到甲板边缘仰望星空。
这孩子,真是不怕生啊……看来从小是在一个被充分信任和温暖的环境下长大的,真的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怎么办。我应不应该,被这个小东西,不,筹码,激起保护欲呢……
我也倚靠在栏杆上,终于有了仔细观察少女的机会。
她比我恰好矮一个头左右,娇小、稚嫩。年轻真好啊……脸上全是胶原蛋白,是不是可以捏出水来啊,不禁作出捂嘴笑状。
脸圆圆的,我没见过鹅蛋,但大约是鹅蛋脸,就是普通的有点婴儿肥的初中少女。但不管怎么说,她美得不可方物,在我的审美里,就是这样的。她所有不够美艳的地方,都过分可爱,击中了我的痛处。她扎着马尾辫,耳旁两细缕乌黑头发自然地垂下,随风飘扬。
我怎么会看迷的呢?为什么,我甚至会注意到她脸庞上反射着银色光芒的浅浅的汗毛呢?
应该是被她纯真的眼睛吸引了吧。看到她的眼睛清澈得如同天空之镜,虽然完全不深邃,却又完全不设防,让人想触碰她的心底。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深度,却异常宽广,囊括了天空的每一片星河,无数的星屑在她眼神里流转。
打住。
足够可爱,就好了,起码让我养着这样可爱的筹码,不会头疼或失去耐心。有些家伙就是用来欣赏的,千万不要扯上什么更多的关系——虽然也不会有什么比保护她更多的关系了吧,我自嘲地笑笑。
如果她是星空,我就是浑浊而冰冷的海洋吧。
“咿!”她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很快地后退了几步,失去了重心。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了一下她的后背,又立刻收了手。她雪白的脸颊上泛了一点浅浅的粉红色,大概是太冷了,冻得吧。
“怎么啦。”我隐去了心里的烦乱,故作俏皮地说。
“略略略。”少女轻轻吐了吐粉嫩的舌头。“下面好黑……”她好像真的害怕了,一点点挪步,向我身后的方向躲去。她伸出了白净的小手,好像想抓我的衣角,但是大约是发现有所不妥,又悄悄地把手缩回了自己另一只手的袖口里。
“回家吧。”我微笑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马尾,让她转过了头。
不远处大巴车的地方已经灯火通明,司机也进去发动了引擎,打开了暖气系统。
她歪了下脑袋,向前看到了光亮。点了点头:“嗯!”
一个不设防的少女,心里还有多少危楼,需要我去充当一下支柱呢?真是接下了一个头疼的差事啊。足够宝贵的筹码,也是宝藏啊,且容许我,不冷酷一下吧。
活下去吧。如果可能的话,保护她。在她身后,我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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