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下午四点。
轻飘飘的小雪片在风中跳舞，积在地上，给这个繁华的都市披上一层素色。
积雪给交通带来严重阻碍，公路的雪被压得坚硬光滑，走上去很容易摔倒。穿着厚棉衣的清雪工人们持板撬和雪铲费力的清理着积雪。
H市儿童福利院并未花钱雇佣清雪工人，而是让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在外面出力。
院子呈回字形，外有一层栏杆，栏杆外则是车来车往的公路。院子里的雪很多，我需清理出一片供行人同行的路。
风夹裹着细碎的雪花，吹进了我的衣领里，冰得我一阵寒颤。我缩着脖子，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任务，把雪铲到栏杆外面。
冬季早早的天就黑了，远处的路灯亮起，发出微弱的黄光。灯总有种快要熄灭的感觉，在冬季的寒风中，即使是灯光也带着一丝寒意。
之所以在这地方干活，一方面是因为我和妹妹都没成年，我们又没有监护人——母亲早已离婚，而父亲两年前又因为贩毒入狱了，我们没有能力独自生活。另一方面，我这个人性格比较恶劣，无法和孤儿院里那些性格比我更恶劣的熊孩子们住在一起，于是院长单独给我和妹妹分配了住处，并提供饮食，相应的，我和妹妹要为福利院工作，直到我爸爸出狱。
院长很抠，也很偏向，他信任那些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却讨厌我这个快成年的青年，明明那些熊孩子一个个坏得很。
还记得有一次吃饭，他们趁我不注意往我的汤里加了泻药，害得我拉了一天肚子，事后我找那群孩子算账，他们却不由分说地对我群起而攻之。
打架我就没有怂过谁，而且我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观念，谁惹我，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我照样打。
熊孩子们被打得哭爹喊娘。
结果，院长认为是我先打的人，警告我“再惹事就滚”。
唉，可恶的院长。
舒展了下身体，我呼出一口白色哈气，望向小屋的方向。
活干完啦，到吃饭的时间啦！
……
我和妹妹住在后院挨着锅炉房旁边的小屋，以前这里是给烧锅炉的工人住的，不过自从H市进一步全面供暖后，福利院连接了市供暖系统，已经不需单独烧水给自己供热了，所以这个小屋得以空出来给我和妹妹住。
正因为这样，我们不用和正院的孤儿们住在一起了，否则某天他们和我还会打起来。
小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体脱落，露出红色的砖。但好在屋子不漏风不漏雨，暖气也足够，有洗手台，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独立厕所。
打开门，我顿时感觉到不同于外界的温暖，还带着食物的香气。
“哥哥！”
一个黑发的小女孩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我身前，背着手，仰头望着我，甜甜地笑着，“哥哥，饭已经从食堂拿过来了，还热着呢！”
“是吗？太好了。”
小女孩五官精致，俏脸还带有一丝稚气，清澈眸子可以轻易映出我的身影。她个子小小的，身着一套纯白色睡衣，柔顺的发丝从耳边垂落于窄窄的肩后，增添一份柔婉可人。仅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足以预见她真正长大后的绝色模样。
这个小萝莉就是我妹妹了，名为邵敏，平时我叫她“小敏”。虽然看起来很可爱，但作为哥哥的我对她毫无感觉。我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我还依稀记得小时候妈妈生小敏前，躺在床上挺着大肚子的模样。
小敏出生后，妈妈就和爸爸离婚了。再之后，几乎是我一人把小敏照顾大的，虽然五岁后，她就不用我照顾了。
正因为这样，我在小敏心中的地位非常的高，或者说小家伙完全把我这个哥哥当成“偶像”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在妹妹面前显摆，然后享受着她崇拜的目光。
即使我没有朋友，偶尔也可以把小敏当成朋友凑合一下。有着这样一个尊敬我的妹妹，我的人生才不至于太过孤独。
不过久而久之，我时常会忽略妹妹的年龄，而把她当成一个稍微比我小一点的同龄人，毕竟她的言行举止有时都像极了大人。也只有把小敏和熊孩子做比较的时候，才会发现“哦，原来他们年龄都差不多啊”这样的。
不知不觉，小敏已经长大了。
我揉了揉她的秀发，脱下大衣和手套丢给小敏，然后我顺着食物的香味走向屋里。
我早已饥肠辘辘，需补充劳动后消耗的能量。
小敏抱着我的衣服，乖巧地跟在我身旁，进屋后，用小扫帚仔细清理我大衣上沾着的雪粒，之后把衣服挂在了墙角的衣架上。
晚饭是包子、煮鸡蛋、咸菜和粥。
粥用食堂的大号铝碗盛着，还冒着热气，显然小敏刚把它从食堂带回来不久。虽然食堂离这里不远，但顶着寒风，从雪中穿过还是很不容易的。
咬了一口包子，我不禁感到庆幸。
还好有小敏在身边，不然我独自去食堂的话，可能又要忍受熊孩子们恶意的目光了。虽然我打架不怂他们，可他们要是给我使一些阴招，那就没办法了。
小敏没有过来吃饭的意思，看她的样子，大概在食堂吃过了。
整理完我的衣服后，她在我旁边坐了一会，然后上了床，靠在了我的身后。
我所坐的位置正是我们睡觉的木床，小敏大概是跪坐着，趴在我后面，侧脸贴在我的后背上，双手轻轻环着我的腰，一句话都没说。
我并没有被小姑娘的骨头硌到，只是感觉到了身后的轻盈与柔软。小敏很瘦，但那只是缺乏肌肉的瘦。由于女性的体脂率比男性稍高，她的身体软绵绵的，虽然第二性征还不是很明显，但摸起来手感不错，让人上瘾。
不过一想到她是我的亲妹妹，而不是其它可爱的女孩子，我又会兴致索然。
按照往常，小敏大概会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吃饭的样子，偶尔还会和我聊几句日常。而今天的妹妹似乎有点奇怪，有些过于粘我。
心中有种怪异感，但对于我来说，比起妹妹的异样，还是眼前的食物更加重要。吃过包子、鸡蛋和咸菜后，我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口，把粥一饮而尽。
身后贴着个“暖身宝”，我有些燥热。我挣开小敏的手，把她推到了一边。
“哥哥吃饱了吗？”她抬头看我，眼神亮晶晶的，并没有因为我的举动而感到不满。
“吃饱了。”
她开心地笑了笑，下床收拾碗筷。把它们拿到客厅角落的洗手台边，拧开水龙头清洗。
我拄在桌边，望着她娇小的背影，心中想着今天上午院长通知我的事情。
“小敏。”
“哥哥，什么事？”
“明天爸爸就出狱了，你知道吗？”
短暂的沉默一会。
“知道哦，院长也通知我了。”
“那准备一下吧，明天我们就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哦。”她把洗干净的餐具放回桌上。
小敏似乎有些低落，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么高兴，难道她不希望回到爸爸身边吗？
虽然我对那个男人并没有多少好感，但只要他回来，我们就不必住在孤儿院，看着院长的脸色生活下去了。我们可以重新找个住处，然后父亲会供我们上学，让我们的生活回到普通的轨道。
“小敏，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她愣了下，摇了摇头。
可能对于爸爸的突然归来她感到不适应吧，我们在孤儿院呆了快三年，小敏也许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爸爸回来后，我们的生活会再次改变——对于我来说无所谓，我已经快在这待够了。
之后，我看了会从门卫大爷那里借的小说，直到停电。
院长是个吝啬的人，他自然不可能大度地给我们用电。所以每天夜晚九点自动断电，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
没有电，屋里一片漆黑，只能睡觉了。
小敏提前把被子铺好了，我脱掉鞋子和外衣，只剩单薄的衬衣，掀起被子正要钻进被窝，却摸到了一个温软的物体，随着我的触摸，隔着衣料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敏，往里点，你睡到我的位置了。”我说道。
“嗯。”她听话地往里挪了挪。
屋里只有一张床，每天晚上我们只能挤在一起睡觉，好在妹妹很娇小，不会占用太大的空间。
小敏待过的位置残留着她的体温和香气，让我感到一丝舒缓。我躺下不久，突然意识到，她似乎经常这样，在我上床前，提前让被窝温暖起来……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她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想到往里窜。
“哥哥……”
有一只小手穿过被子里，轻轻捏住我的手腕，隔着她细腻的肌肤，有种凉凉的触感。
我望向小敏的方向，但黑暗阻隔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
“啥事？”
“我们两个人去别的城市生活好吗？”
“为什么？”
“爸爸要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你讨厌爸爸吗？”
“没有……只是有点不安。”
“不用怕，等爸爸回来后，我们的日子会过得更好的，至少比待在孤儿院好。”
“嗯！”
“对了，哥哥……”
“嗯？”
“如果……如果某天……我们突然交换了身体，那时该怎么办？”
今天的小敏到底咋回事？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让我有点懵，我怀疑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啊……哥哥就当我随口胡说好啦。”她的声音有些窘迫，未等我回答，连忙自己终结话题。
“这个和你以前做的梦有关吗？”我问道。
“嗯。”
“睡觉吧，别想太多，明天早还要收拾行李呢。”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抚她。
……
小敏渐渐睡着了，小孩子总是比成年人更加嗜睡。我呆呆地望了会窗外深沉的夜色，慢慢的，也终于生出了些许困意，最终陷入沉睡。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妹妹的换身，就在这个夜里，在这个普通的一天，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冥冥中，似乎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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