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逃出房子的古特尼丝停一点点地退回房间中，直到刚才还一脸平静的欧普缇米辛，也少有地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费施曼镇内驻扎着海军，海盗一般来说不敢擅自接近。当然，其中不免有海盗偷渡上岸，可他们本应该优先去打劫富贵人家，而不是来这栋颓败长草的房子中做客。他们即便看到了屋内简陋的布置也未产生离开的想法，可想而知，他们绝对是为了什么而来……
“喂！我大哥叫你们去拿值钱的东西，你们还傻愣着做什么，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们！”
“呀！”
全身上下都是伤疤的光头海盗叫嚣着拔出曲刃，指着古特尼丝的胸口，脸色一瞬间被恐惧覆盖。
“你这蠢货在干什么啊！！！！”
“噜哇！”
大胡子海盗抬起拳头对着光头海盗的后脑勺扫去，光头海盗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撞上古特尼丝。好在欧普缇米辛反应快一步，及时拉开了古特尼丝，她才没被光头海盗压在身下。
“你这白痴，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要有礼貌，要有家教，这样我们不但能从大陆人手里拿到财宝，之后还能从他们的晚餐中分得一碗浓汤，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啊？”
“好痛！大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将欧普缇米辛和丝布妮抛到一边，大胡子海盗不停地揣着光头海盗的大屁股。
猛踩了好几脚后，大胡子海盗转过身，眯起浑浊的双眼对二人再次露出微笑。
“哈哈哈，我的白痴弟弟从小就喜欢游泳，水流进耳朵里也不抖出来，所以现在脑子不大好使，你们不要见怪啊。如果他不小心杀了你们，我会在你们尸体前替你们揍他的。”
他用满是纹身的污手拍了拍欧普缇米辛的肩膀，故作亲切地说。
“不过，在你们死之前，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把财宝交给我。这样你们就无需感到愧疚了。”
“……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虽说欧普缇米辛第一次遇到杀人如麻的海盗，但常年欠债早就让他对死亡威胁产生了一定抗性。而被青年挡在身后的古特尼丝则害怕他会因此激怒海盗，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大胡子海盗有些意外，眯起了双眼，发觉欧普缇米辛有些勇气。
“你说。”
“为什么要来我家？正如你们看到的，我家除了流浪猫和蟑螂，还有地窖里的老鼠，实在没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去抢的吧？”
“哎呀，不，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们不是来打劫的，是来收债的。”
“收债？”
欧普缇米辛不敢相信现在还会有他没见过的收债人，他父亲欠下的债款早已记录在本子中，他清楚地记得，债主中没有海盗。
然而，大胡子海盗没有说谎，只是这份债款不是在欧普缇米辛的父亲失踪前欠下，而是在那之后……
说完，海盗从皮革外套的口袋中摸出一条银质怀表，上面赫然刻着熟悉的狮鹫纹章以及欧普缇米辛父亲的名字。
“你应该认识这个吧。”
“……你从哪抢到这个的！”
青年有些沉不住气了。
“瞧瞧你这话说的……确实，你说得对，这东西是我抢来的。”
“他，我老爸现在人在哪！”
欧普缇米辛开始沉不住气，拽住怀表的链子想从海盗手中将其夺走，但是海盗的手纹丝不动，像发现了什么宝贝般露出大黄牙。
“你现在承认你是他儿子了吧。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
“你要我先说你父亲的坏消息？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从大海里把他捞起来的时候听说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因为他行踪不明现在这笔债算到了他儿子头上，你现在应该很恨他吧。”
海盗放肆的笑容，渐渐激起欧普缇米辛封闭在心中一年多的怒火。
要是父亲因风暴遇难，即便欧普缇米辛现在为他还债那是规定，是不得不遵守的义务，他也毫无怨言。但要是他还活着……
欧普缇米辛不敢去想，一想到他现在没死又没回家，在外逍遥快活，忘记了自己的债务就喘不上气。比起期待他活着，欧普缇米辛更希望他已经尸沉大海。
是的，他已经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欧，欧普缇米辛……？”
“喂，臭小子，你这可是杀人的眼神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可敬的父亲，他当初没把你射到粪桶里，你就有义务替他把屁股擦干净……这样吧，为了维持你的孝子形象，坏消息我们先留着，我先把好消息告诉你吧。”
“……”
大胡子海盗无视欧普缇米辛地选择说道。
“好消息是，虽然你父亲落到了我们手中，但是在我们船队靠岸黑布尔镇时像老鼠一样偷偷溜走了。下落不明，至少大概率还潇洒地活着。高兴吧，欢呼吧。”
“耶！耶！耶！”
“没叫你欢呼傻瓜！”
大胡子海盗抬起脚对着光头海盗的大肚子踢去，对方口吐胃液应声倒地。
“……然后呢？坏消息是什么？”
欧普缇米辛完全没心思看他俩的闹剧。这个好消息对他而言根本称不上好，以他的思考方式，好消息都糟糕得令人反胃，估计坏消息也差不到哪去，说不定可能比好消息要顺耳不少。
“别着急，你啊可别以为坏消息就比好消息要好，指不定你听完后就绝望地一头撞死在墙上……当然，善良的我们是全力阻止你这么做的。”
“少废话……”
“我可没骗你哦，你那可敬的父亲在逃跑时顺带烧毁了我们一艘宝贵的大帆船，那可价值一万金币啊一万金币，一把火全成焦炭了。”
大胡子故意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是欧普缇米辛完全没看在眼中，眼瞳中失去了光辉。
一万金币……
他那生死不明的父亲，在不知不觉中又为他身上增添了一个沉重的负担，青年这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这不可能，大型帆船造价最多需要五千金币……一万金币……你在故意夸大损失！”
而这时候站在欧普缇米辛身后的古特尼丝提出了异议。毕竟她是造船厂家的千金，对于自家产业的事多少有些了解，瞬间识破了海盗的谎言。
“哎哟，这个美丽的小姑娘看上去还懂点现在船价啊。但我们失去的不只是船，还有上面的各种回忆和人质们泼洒的鲜血。”
“你说的那些东西不可能值五千金币！”
“你说得对，海盗邋遢的玩意儿能值几个钱，就算失去了只要再抢回来就好。可你们别忘了，我们也不是什么靠嘴皮子吃饭的商人。”
大胡子海盗缓缓拔出腰间镶有宝石的刺剑，顶着欧普缇米辛的下巴说道。
“你们大陆人应该不会欠债不还吧。”
欧普缇米辛昂着头，冷汗不住从他额头冒出，感觉稍有不慎那把剑尖能穿过他的脑袋。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家的位置？是他告诉你的吗？”
毕竟欧普缇米辛的父亲身上不可能记录有他家住址，更不用说怀表上。除非那个人渣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了自己的儿子……
“当然不是，你父亲把船烧了之后早就逃得无影无踪，我们要去哪追问他家的位置。只能说，在我们最一筹莫展的时候，某只可爱的鸟为我们带来了希望，将我们指引到了这里。这一定是大海对我们的怜悯。”
“好我答应你，说吧，每个月要我还多少……”
“每个月？不不不不，这一点都不潇洒豪迈，我们海盗从不按月收债，也不像其他债主能够跟海军聊聊晚餐吃了什么……这笔账，必须现在还清。”
海盗这话一出口，瑟瑟发抖的二人都愣住了。别说欧普缇米辛，就连古特尼丝这样的显赫家世也无法立刻拿出一万金币交给海盗。
“呵呵呵，如你所见，我也不是什么富家少爷，要是现在给不出一万金币，你们会乖乖离开吗？”
看到欧普缇米辛被剑尖顶着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海盗张开大嘴夸张地笑出声，并在手上加大力道。
“别撒这种伤感情的谎嘛朋友，你怎么能说家里没有价值一万金币的东西呢？对的，在我来这之前也不相信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哪还得起一万金币，但现在我可悲地知道我错怪你了，你的身后正藏着价值上万金币的东西。
“身后……”
欧普缇米辛顺着海盗的手指看向身后，顿时睁大了眼。
“你说……我？”
古特尼丝颤抖地回应道。
“是的，可爱的小姐。以你美丽的金发和深邃的蓝瞳这种类似于皇室高贵血统的女人，放在奴隶市场能拍出不菲的价格。如果是处女，价格还能在原有基础上翻倍哦。所以说，可爱的小姐，你是处女吗？诶嘿嘿嘿！”
“处女，处女！张开双腿让我看看吧！”
两名海盗的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容，视线就像舌头一样舔舐着她的全身令她感到不适。
然而，欧普缇米辛突然避开剑尖，抬起手挡在了他们和古特尼丝之间。
“这是我家的事，跟她没有一点关系。既然你打算通过人口买卖换钱，我的价值未必比她要差！”
“欧普缇米辛……”
“哈哈哈，你太高估自己了。虽说我们登陆前是打算把你带走拿去换钱，但是啊，断手的奴隶是不值两个金币的。阿尔，我们该回去了。”
大胡子海盗收起了刺剑对一旁的光头海盗下达命令。
“大哥！我真的能用暴力了吗？我真的能用暴力了吗？”
“少废话，快把这小妞带走。对了，不要用暴力，要轻缓，要轻柔，就像对待妈妈的**一样！”
“遵命，大哥！就像对待妈妈的**一样，就像对待妈妈的**一样……”
光头海盗嘴里念叨着胡子海盗给他的咒语，踩着沉重的脚步逼近古特尼丝和欧普缇米辛，身上的锁链如同冥界的招魂铃般铿锵作响。
要是欧普缇米辛没受伤，现在被带走的可能就是两个人，毕竟这群野蛮粗暴的海盗在照顾病患上不得要领。比起花钱治疗奴隶，还不如一开始就把碍事的奴隶丢掉，留下值钱的。
欧普缇米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古特尼丝始终是被自己的不幸牵扯进来的无辜者。可是，以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同两名杀人如麻的海盗抗衡，不但无法救人，还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好在当光头胖子已经走到欧普缇米辛面前准备拉开他时，欧普缇米辛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
虽说这个办法理论上一定能行得通，却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然而对于青年来说，如果没有古特尼丝的帮助，他一年前已经死了。
现在能为救助过自己的人再死一次，他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等等，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光头海盗皱起额头，面露难色。
“大哥，他说还有秘密没跟我们说怎么办？”
“秘密？”
大胡子海盗眯起眼睛审视着欧普缇米辛。死到临头还讨价还价的人，肯定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因此他在用自己过去的欺诈经验判断这个红毛小鬼是否说谎。
可是，欧普缇米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撒谎，所以就算大胡子有着再可怕的观察力，也不可能看得出谎言。
“其实我这里确实私藏有价值上万的宝贝，只要你答应我放了古特尼丝，我就把那东西送给你。”
“你该不会突然想起自己在房子周围的土地里埋了什么宝藏吧。哼哈哈哈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偏偏要留到危急关头才肯松口……说说看。”
见海盗上钩，欧普缇米辛很兴奋。
“其实，我家里养着一条……”
“……对了，那宝贝只要不是你家饲养的人鱼，不管什么宝贝都行。”
“什……”
欧普缇米辛因为震惊而睁大了双眼，他明明没有对古特尼丝之外的人透露过丝布妮的事情，为何大胡子会知道？
他原本还想通过人鱼在黑市中的天价稍微拖延些时间，等丝布妮回来将他们一齐赶走，可谁知计划都没开始就以失败告终了。
“哼哼哼哼哼，天真，幼稚，果然跟那只鸟说的一模一样。你以为我们挑选这个时候来是巧合？我们只是在等着你的人鱼外出觅食罢了。”
常年在海上生活的海盗比陆地上的居民更清楚人鱼的危险性，其致命性之高，就算人站在甲板上也有被他们咬下头颅的危险。
就算岸上只有丝布妮一条人鱼，以她的能力对付两名海盗绰绰有余。
长期的恐惧使海盗们对人鱼有着异样地警惕，他们会选择雨天打劫，也是为了避免身上的气味过度传播，最终被人鱼发现。
“虽说我们是海盗，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但我们的船长一直告诫我们莫要贪心，知足常乐，所以今天先把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带回去吧……至于你小子，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差点忘了重要的一步了，现在就有劳你帮我们拖住你家人鱼了。阿尔，杀了他。”
“是，大哥！”
欧普缇米辛回过神时，光头海盗已经目露凶光，举起巨大的曲刃向他和古特尼丝劈砸而来。
“快躲开！”
他连忙推开身后的古特尼丝，却失去了躲避攻击的最佳时间，刀刃迎着他的头顶垂直落下。
嚓——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平静。
一只包裹着绷带的手掌，连同一小截手臂，如同破包袱一般落在了地上，砸出一块血花。
“啊！！！！！！”
欧普缇米辛撕心裂肺地惨叫让雨声又回到了房间，古特尼丝看着捂着手臂靠在墙上的他失去了控制肢体的能力，唯有嗓子为她释放悲痛而存在着。
“欧普缇米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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