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建立信赖关系，对话就无法进行。
我一直很赞成某个大师说的这句话。
但是如果别人说什么都不经思考就照单全收，连质疑都不提出的话，那个人绝对是个傻子。
我没有大胆到想到用“没错~那个傻子就是我”这种老梗来耽搁大家时间。言简意赅地说就是，对于黑丝崔莉的回答，我抱着要去相信的心情产生了质疑，并且与之争论了一番。
“那些人我不认识。”
果然，她是这么回答我的。
有着金色长长长发少女——黑丝崔莉。现在她以正坐的姿势坐在矮桌的对面，由于属于眼角稍稍朝下的女生，所以尽管只是普通的微笑，都让我产生了“这家伙的笑容真暖和”的治愈感。但是一想到她身上现在只穿了一件我的旧字母T恤，因为有着绝对不穿男生的裤子和内裤的执着信念而光着屁股正坐着，我就不禁有点心猿意马……毕竟萝莉归萝莉，女人该有的杀伤力还是有的。
“大概是‘剑教’以外的教会吧？最大可能是‘神教’，不过也有可能是‘金色曙光’这种炼金术和黑魔法共存或者‘银河伏线’那样占星术和神术混合的结社。”
黑丝崔莉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充满专业术语的话，让我有点措不及防。
“……我有点没听清，你说了黑魔法？神术？”
“嗯！就像勇者斗恶龙和其他游戏里的‘毒云’和‘天使醒’这些。”
“…………”
“为什么你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是我举的例子不好理解吗？勇者斗恶龙……是一款很经典的游戏。”
她一脸正经的为我解释，但是我却完全听不懂。
这时候应该要给什么反应？
该鼓掌欢呼吗？
我有点犯难。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其实是勇者斗恶龙里的居民，现在跑到现实世界里来了，被那些同样是异世界的人追杀吧？”
“……你的话里有嘲笑我的意思。”
“那不然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所属的‘剑教’也好，敌对的‘神教’也好，他们都是现实世界的魔法教会，会借用神的能力使出像游戏里的黑魔法和神术……”
“……”
“对面有多少人我还不知道，有可能是两个，三个，四个，不过肯定不止一个……”
“……”
“原本他们是在这座城市外面追杀我的，可是因为我逃到这座城市里来，所以他们也跟着过来了，抱歉呢，给你的城市带来那么大的困扰……。”
“……”
“啊！不过别担心，他们应该不会随便乱用神术或者黑魔法的。”
“啊……等等等等……给我等一下！”
看着她还想继续往下说明，隐隐有越说越兴奋的迹象，我赶紧伸出一只手掌，挡在她面前。
这人怎么回事啊……
就算爱玩游戏，上了初中接触到化学物理，这怎么也该有点成熟了吧，这种话现在拿回到小学去说，指不定都会被他们嘲笑，她是怎么搬上台面好不觉得羞耻地说出来的啊……
末期中二病吗？
“你说的黑魔法和神术该不会是什么爆裂魔法啊，钻石星辰这些出现在游戏中世纪的技能哦？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哦？不会用马车油灯的哦？”
“啊啊啊啊！这句话又有取笑的意思对吧！”
“呃……”
“人家说的都是现实中存在的！”
“所以就是同世异空间？”
“……如果你没有心思了解，我就不说明了！”
嘭的砸了下桌子，黑丝崔莉气急败坏地说道。
“不，我本来就没求你啊……是你自己要说的。”
“那你现在求我！”
“谁要求一个满嘴大话的中二萝莉啊！”
“你、你！”
手指指了我半天，但是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的哥特萝莉，
“不要和你说话了。”
最后做出没有震慑力的威胁台词挽回自己面子。
生气了。
自闭了。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应该是她说错话了吧？
这家伙真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黑魔法？神术？现实中要是拿来当茶余话题都会被耻笑的东西耶？是现在该说的话题吗？就算是神秘学爱好者或者中二病也不会这样一点都不感到害羞地坦白出来吧？这样不就等于在告诉别人“我是中二，快来嘲笑我吧！”吗？
不过看到她蹙着眉，鼓着腮，用不满的表情向像被宣告要抓去洗澡的猫咪身上散发的特有敌意。我又有点不自在——谁都不会乐意被一个女生讨厌的。而且对方还是个稍微有点可爱的幼女。
嗯……就当做是哄小孩好了。
总而言之，对我进行长达了两分钟的沉默冷暴力处刑后我大度地帮她打开话匣子。
“好啦……炼金术师我是知道的，但要我相信游戏世界里的黑魔法，白神术，什么的实在做不到啊，就没有其他更容易懂的说法吗？”
用上委婉的语气，我企图让她明白自己根本听不懂的意思。但是却收获了她一个歪脑袋的表情包。
“……怎么了吗？”
“你怎么知道炼金术师的存在？”
“嗯？刚才不是自己说的吗……那个什么共存的黄金。”
“是金色曙光，你都没好好听。不过算了……为什么你相信炼金术却不相信黑魔法和神术呢？”
“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迟疑……你在想故事骗我！你说不出来对不对！”
“我又不是你，干嘛要编故事骗人啊……”
不耐烦地拨开她指指点点地小手指，我随口敷衍了一句。
不过为什么迟疑呢……
老实说，一般情况下，我很少机会说起这件事。
就在三个月前，我结识了一名来自瑞士的炼金术师，对于炼金术的理解和知识也是从她那里得知的。
虽然早已被神化得很厉害，但据那个人所说，炼金术只不过是一种分解和重组的技术，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化学和物理学，研究炼金术的只不过是一群“超越了化学家”的化学家。这句话正确性如何先不说，但早在1925年居里夫妇就做了一回炼金术师了吧——成功合成人工元素，并将铝变成了磷。虽然手段繁杂，但这事本身就可以作为炼金术存在的证据了。
可是……要告诉她吗？
既然她是宣称黑魔法和神术是存在的人，想必接受能力不会太差才对，而且听她的说法，她似乎也早就知道炼金术的存在，那么我认识炼金术师这件事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什么荒诞的事吧？
稍微斟酌了一下，我挑出可以说的部分粗略讲了一遍给黑丝崔莉听。
“……原来如此。”
全部听完之后，黑丝崔莉双臂环胸，一边闭眼发出嗯嗯嗯的声音一边点头。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虽说表面上看是个初中左右的女生，实际还是一个挺客观的人嘛。
嘛……说不定也只是表面装作肯定我而已。
“你不发表点什么吗？”
“嗯……怎么说呢，虽然有点怀疑你说的那名炼金术师究竟是不是真货，不过我想你是不会骗我的，而且——苏黎世的炼金术师很有名哦。”
“是那样吗……不过我觉得你稍微怀疑一下也没关系。”
“没关系，毕竟炼金术和黑魔法神术一直都是相对的存在，你不相信黑魔法也不是毫无道理，不过……”
突然又吞吐了起来的黑丝崔莉。
“不过？”
“但是总感觉好像不对的样子……”
她这么说道，
“按照你的说法，至少你在认识那名炼金术师之前也是不承认炼金术的，现在的情况不也很类似吗？按照道理来说，有了前车之鉴，你应该会相信才对吧……莫非你是个很难相信新事物的人哦？”
“……”
最后一句还有待考究，暂且不谈但是一个东西的存在不是根据有没有相似物存在来决定的吧？像街头表演的魔术一样，看上去很神奇，但魔术师们都会坦诚表示其实只是运用了一些小把戏。
啊啊，对了。
想到这我才醒悟过来。
一直说着炼金术，反而把重点忽略了。
方法不是一直都在吗？
“这个问题先不谈——”
“嗯？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告诉你自己逃体育课的办法是什么哦？”
“那种借口全世界男生都猜得到啊！”
“我会说让其中一个男生背我，然后让他们打起来。老师从此就不让我上体育课了。”
“这种办法谁想得到啊！”
都是些什么青春期的小屁孩啊。
荷尔蒙的威力真是太可怕了。
不过看着她在对面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我想大概这只是她故意在逗我玩的话而已。初中时候的我除了妹妹，是绝对不会对其他女生心动的，所以我很清楚并不是全世界男生都是下半身生物。
只是能想到这个办法的她……还真是个恶魔。
摇了摇头，我收拾下心情，把话题拉回正轨上。
“与其说服我，你还不如用更加实际的办法证明你说的黑魔法和神术是存在的。”
“嗯？”
“具体来说就是，你现在展示一下黑魔法和神术给我看。这样反而更来得简单吧？”
“可是我不会呀。”
“……”
就那么坦白的承认了。
黑丝崔莉眼神澄清得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要求一样。
“我也曾经请教过教会里的人想要学习黑魔法，但怎么学都学不会。”
“那和说‘世界上有幽灵，但是无法拍摄和肉眼无法捕捉’的人有什么区别啊！？”
“这么说的话……也是。”
“也是个头啊，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你不会原本就想着靠语言说服我吧？那样把我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简直就是侮辱我智商一样。
我看起来像个弱智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总不能骗……”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转溜了下眼睛。
“要不……你就当做是被我骗了怎么样？”
“要说服我还是要骗我好好选一个贯彻！”
“所以我就说真的有嘛！你又不信。有炼金术怎么就不能有黑魔法和神术！”
“……这个嘛。”
我语塞了。
因为没听说过黑魔法和神术，所以说它们都是不存在，在道理上来说好像也说不过去。
只是现在她无凭无据的，要怎么去信啊……
说出来的秘密却被对方拿来当反驳我的利器。
我开始有点后悔告诉她关于炼金术师的事了。
可话说回来，现在要怎么办？要是说不相信的话……
我瞄了一眼黑丝崔莉。
看她这模样，似乎还想要继续说服我承认黑魔法和神术啊……头疼了。
这样一来不就成了无解了吗。
这么下去可要争辩到天黑了。
“姑且就先当做有好了。”
思考了片刻，我决定做出让步。
“姑、姑且？”
“嗯，姑且，姑且当做有黑魔法。只做保留性的相信。”
黑丝崔莉又鼓起腮。
“什么叫做姑且，我不明白，我要求你做出详细的说明，是指你根本不信，但还是想在表面上骗我说信吗？那样的话，之前我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冷静点啦……我没有说不信，只是暂作保留，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已……对了，你知道费米悖论吗？”
“知道是知道，可你想说什么？”
“就是说如果我相信有黑魔法和神术，那么它们现在在哪里？基于这个悖论，我们不如先放下不谈这个命题的真否性，来说点别的？”
其实这个悖论是不是这么用的我也不太确定，就我个人而言，乌鸦悖论可能更加适合现在这个场合。
不过对手是初中生，大概也不会察觉吧。
“怎么又是这招……”
黑丝崔莉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然后突然就往后仰倒在地板上，像是仰泳似的的胡乱挥舞着手脚。
……
真是随性的性格。
好像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不要啦——你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啊……”
“说到底你就不信我，那……我也只能姑且当你认识炼金术师咯？！”
“一点威吓力都没有的交换筹码就不要说出来逼我吐槽……不信我认识炼金术师对我完全没坏处吧？而且刚才我不是也让你怀疑一下了吗？是你自己说没关系的。”
“你！你推卸责任……咿——！叛徒！”
她又猛地直起身子，大声闹道。
“叛徒、叛徒、叛徒！明明存在的东西，却当做没有。哼！就是个叛徒！”
“……”
桌子被蹬得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我感到有点不耐烦了，
反射性地想要训斥一声“不要闹”——但是马上又想到，那样做就又要岔开话题的事，只好把话吞回去。
真是无奈。
我这算是什么对待妹妹的宠溺方式啊……明明只是有点可爱，又恰巧穿得色情一点的萝莉而已，为啥我就凶不起来了呢。
搞不懂。
可能对于她来说黑魔法和神术就相当于心灵支柱之类的存在吧。就算是我，在小学五年级之前都一直坚信神会对人伸出慈悲的手，不容得别人说它们半分不是。
依赖着它获得安全感，扫除不安。
信赖这种易碎的东西。
明明才最该不安。
而且，我似乎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她。铺垫了那么长时间也是时候问出来了。
“呐——”
只是她随口乱编的还好，就算我信了，结果最多只是被笑话一顿，但是万一是真的。
那么这个问题可就是十分致命了。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代表无法脱身——就像上次那场炼金术风波一样。
该问和不该问的界限。
现在真的做好了觉悟听她的回答了吗……不，大概还没有吧？
还有退出帮忙的余地，要收手还有机会。
“黑丝崔莉。”
我叫唤她道。
接下来听到什么原因，我都要插一脚。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决意已定，这么问出来。
“嗯——”
她长吟了一声，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双方都没说话——又是两分钟的沉默。
黑丝崔莉继续选择闹别扭岔开话题——我原本以为她会是那样做的，可是，还不如说这次她的反应却正经得出奇——慢慢坐直身子，眼神中是严肃和认真。没有一点糊弄的意思。
“因为我是历史的发条。”
她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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