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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幻象与本体

14、幻象与本体

滴滴滴滴滴滴!

床头的闹钟,孜孜不倦的叫着汪俊辰起床。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像是从地狱里还魂出来的骷髅,一把将床头的闹钟捞了过来,关掉了闹钟的声音。

“唔——”

少年的口中发出了梦呓一样的声音。

汪俊辰在他床上躺了又过了五分钟,这才拿着头坐了起来。

简单的房间,充满着几何与公式。墙壁上不是挂着性感美女的海报,而是挂着蓝色大海的图片。

但与之相反的,现在这个房间却显得阴阴沉沉。

阳光没有进来,或者说阳光根本进不来。

沉重的遮光布挡住了窗外的光芒。

萨一声响亮,汪俊辰拉开了窗帘,却被窗帘外面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挡住了光芒。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几点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却翻出了枕头底下的手机。

10:50。

星期六。

啊,周六,他讨厌周六。

至少今天这个周六让他无比的排斥。

“小辰,起床啦,今天是去医院的日子!”

老妈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来了来了。”

他却无精打采地回答着,非常敷衍。

刷牙洗脸换衣服的时候,床上的手机,有人传来了一条简讯。

来信者不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而是“怪人”这个称号,但是昵称下面的电话号码明显还是许若漪的号码。

第一条 [我找到新成员了,要不要见一见?]

震动继续。

第二条 [。]

震动继续

第三条 [不然我就去找你了哦。]

汪俊辰从卫生间里出来,拿着毛巾擦了擦脑袋上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见这三条短信的时候,惊得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

——什么?!

这种恐怖故事一样的展开!

好在窗外是熟悉的邻居,隔壁大妈正牵出一只中华田园犬去溜达。左边安全,右边安全。

汪俊辰松了一口气,猛地想到了什么转向了自己房门的门口。

短信来信时间是几分钟前,不会吧——

不会这么快就侵入这间公寓了吧?!

他立刻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将椅子上的书包一背,像是冒着枪林弹雨一样,冲出了房间。

房间外面是正在端出热过的饭菜的老妈,客厅OK!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这只是敌军还没有到达战场而已。汪俊辰从桌子上拿了两个面包和一杯牛奶,匆匆忙忙打开公寓的大门走出了。

“小辰,坐下来吃。”老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不了,来不及了。”

汪俊辰关上门,小跑到楼梯间按下了电梯。

一直到楼下跑上了前往医院的公车,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公车人并不多,汪俊辰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回想着今天醒过来的“惊魂一幕”,暗自低笑。笑他自己反应太大,怎么会真的有人能够找到他的住址呢?

然而,当公车转了个弯,汪俊辰从窗子那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耀眼的身影正看着手机地图走过来的时候,他无比地庆幸自己的反应灵敏。

不然现在肯定一开门就是许若漪,然后在热情的老妈拉拢之下,来一个充满“爱意”早餐+午餐也不一定。

万一许若漪还说出“伯母你好,我是汪俊辰的女朋友”这句话来,那可真是暴风雨来临了。

公车转弯,视野里,许若漪渐渐消失。

汪俊辰忍不住向后面看去。

又看见走着走着的许若漪跟心有灵犀一样回过头来看着他所在的这辆巴士。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许若漪脸色一变,惊喜地冲着公交车追来。

糟糕!

汪俊辰跌坐回座位上,拿着书包挡住自己的脑袋。

遮挡的动作一做,自己忽然笑了起来。他在害怕什么?许若漪肯定追不上这辆公车的。于是忽然很有底气起来,调好自己的位置坐着的身体。

追吧,你反正是追不上我的。

一想到她无可奈何的样子,汪俊辰莫名的有些开心。

公车抵达了医院。

嘁一声,车门打开,汪俊辰从车上走了下来。

一同走下来的还有一个黑长直齐刘海的少女,身后背着一个小提琴盒。

汪俊辰此刻还不认识夏佳琪,他只是觉得现在来医院还穿着校服的人有点奇怪,而多看了一眼。

两个人进了同一个大门,但是去的是不同的科室。

哦对了,探望病人还没有买礼物。

汪俊辰转身离开了医院,前往旁边的小商店里买了一袋水果。

水果,她又吃不到。

只能够说,不是空手来的,算是自己的心理安慰。

[阿辰,我不喜欢吃苹果。]

消失的有一段时间的双马尾红色波点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一脸抱怨地说道。

[你这阵子都去哪里了?]

汪俊辰在心里想着。

[唔~~你现在算是想起我了?]

汪俊辰付钱买单的时候,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间。

腰间传来的紧束感让他不由得挺直了后背。

[我呢有一段时间,去旅游了。]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说道。

[说谎。]

虽然是如此,汪俊辰并没有,介意她话里的谎言。

幻觉会去旅游吗?

也许这只是他心里自己臆想出来的借口。

转身离开小卖部,又要从再次进入医院的时候,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不喜欢你去看她。]少女说道,脚步定定的站在门后面。

一到自动打开的玻璃大门,一线之隔,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的刘海。

[傻瓜,她那就是你。]

[不,她不是我,我才不会让你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么说着的,她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痛苦的神色。

自责愧疚。

这个幻觉,正在承受着她本体的感情。

[我没事,走吧。]

汪俊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牵着她进了医院。

小璇的病房,在11楼。家境本来不错的她,买了一个单人的病室,还有专人前往照顾。

汪俊辰打开了病房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璇的母亲。

小璇的母亲正在悄悄地抹眼泪,一见到他进来,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意:

“那你来了,快进来坐坐,我给你倒杯水喝。”

小璇的母亲到柜子旁边去拿水壶,结果发现水壶里根本就没有水。

“你看看我都忘了做招待的准备了。”小璇的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愧的神色,说道,“你在这等着,我一会回来,你可以先陪她说说话。”

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站在门口愧疚的看着她母亲离开了病室,却一直不肯正眼看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病床上的小璇身体很孱弱,完全无法想象当年的模样。

氧气瓶,营养液,一动不动。

他只要伸出手,似乎就可以在这里轻易的了结了她的性命。

看着现在的小璇,汪俊辰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孱弱少女,为什么能够在当年给予他那么大的压力。

他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但是现在看看她的睡颜,平静得宛如一个天使。

“小璇——”

他轻轻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站在门口的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痛苦地别过了眼睛。

“我最近一直在做,有关于你的噩梦,关于那些年那个地下室,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但是我想很快我就不用再做有关于你的噩梦了。”

“因为——”

“也许感情这东西就会从我的身体里彻底消失了。”

汪俊辰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

小璇的手很冰凉,瘦削的手骨骼明显,几近透明的肤色下,甚至可以看得见血液的流动。

“拜托你永远都不要醒来。”

他像是一个恶毒的巫师,对着城堡里的睡美人下了诅咒。

[她醒过来的话,我就会消失是吗?]

站在门口的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皱着眉问道。

嘴唇轻轻蠕动,吐息:

[阿辰,我不想消失。]

不会的。

汪俊辰想在心里对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刚刚的说法进行否定,但是眼皮一抬,却发现他

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所以才故意消失的吧!

最好两个人都不再出现了,无论本体还是幻觉。

——抱歉,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所以对于双马尾红色波点发带少女的无缘无故的消失,他无话可说。

“小璇,我走了。”

汪俊辰站起身来,这时候小璇的妈妈正拿着一壶热水走进来,迎面看见汪俊辰,热络地问道:

“这么快就走了,不带多坐一会儿?”

“不然一会还要补课。”不想伤害着一个善良的母亲,他随便找了一个双方都不尴尬的借口。

当年的事情,想必他们都不知情。

汪俊辰也没有任何想法,想要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勇气再提起那件事情。

“你来看她,小璇一定很开心。”

小璇的母亲眼角上闪耀着泪光。

疲惫的脸上是母亲深深的爱意,纵然有专人进行照顾,她还是每天过来细心照料床榻上的女儿。

这是她的宝贝,这是她的掌上明珠,这是她永远可爱的小天使。

汪俊辰并不想打破小璇在她心中的形象。

“阿姨,你也要保重身体。”

简单的道别,他终于可以从这个囚笼一样的病室里走出去。

消毒水的味道包围着他,他始终没有办法习惯这里面的味道。

汪俊辰不知不觉走向医院的庭院,他的潜意识想找个地方,短暂的休息一下。

对着一具毫无知觉的躯体,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优美的小提琴声。

清扬的音乐,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乐观的情绪,音乐明快而甜美,轻松而活泼,犹如绚丽灿烂的春光,通向浪漫的森林。

汪俊辰忍不住抬起脚步,随着音乐的方向走去。

一个黑长直齐刘海的少女正站在庭院里,对着一群老人家拉小提琴。

一群小朋友托着腮,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望着拉小提琴的少女。

随着乐曲的节奏,老人们用手指打着节拍,小孩子们,手牵着手跳动起来。

啊,春天来了。

时而像小鸟一样欢欣雀跃,时而如原野的春风一样温柔浮动。

眼前这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让汪俊辰忍不住如此想道。

一曲完毕,小朋友缠着少女要谈新的一首曲子。但是少女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场面,有些局促地看向四方,露出了求助目光。

“好了,小朋友们,姐姐已经累了,让姐姐休息一下吧。”

汪俊辰快步的走上前,脸上露出营业用的微笑,对着小朋友们说道。

眼看有人来帮腔,少女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们也只好散开了。

“谢谢……”

少女低声道谢,收拾着琴盒。

她身体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突然——

她的身子一歪,轻盈如同柳絮的身体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在了汪俊辰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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