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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悟

觉悟

柳白不是圣人,他自不会有那种向死而生的觉悟。

最近几天柳白在学校上课都是走神,老师在课堂上讲解着考试试题,柳白撑着脖子,看着楼下运动场上几缕白色人影出神。

下课后,天台有着舒适的暖风,有几缕白云,有绿叶高枝,柳白伴着嬉闹野鸟小晳,眯着眼,感受远处天穹缓慢旋转,柳白这几日失眠所带来疲惫稍微缓解,这一刻,世界与他无关。

唯有李安生,柳白好友并不多,李安生是其中之一。只有李安生懂柳白为何发笑,也只有柳白懂李安生为什么而发笑。以前柳白最是讨厌学校,他恨透了课本和考试,但挚友的出现让他减少了对学校的厌恶感。

唯有李安生陪他在高中课上一起逃课、一起翻墙上网、偷拍学校最好看的女生,两人私底下还相互交换男女动作启蒙大全,简而言之他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他们的关系好到某个女生都要吃醋的地步。

昨天夜里那场猝不及防的相遇让柳白完全置于死地,他甚至都没有想到那个黑衣女子为何要取自己的性命。柳白甚至都没见过她,他到现在遵守做人的基本准则-不偷、不抢、不与他人随意结怨,那为什么那女子会找上他呢?

在柳白醒来的时候听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人类?"之类的话,这些话好生奇怪,他真觉得自己身体上没有奇特之处,从大到小都没有。

倒了血霉!

究竟这是针对他的阴谋还是单纯的一场谋杀,无法想通,可能要在明天才能得到答案了。

他想报警,但是黑衣女子手上的黑焰清楚的提醒他这种方法行不通,他甚至有点怀疑警方会不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哪有人手上冒黑焰的?这不是在调戏警察的智商吗?而且,她手上还有柳白一家人的性命。

一个死局,柳白被死亡的恐惧包围。

柳白独自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目及之处全是人影,人影密密麻麻。突然一场大雨,周围的人都被淋个湿透,人影变的匆忙起来,柳白独自撑起雨伞漫步而行,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每个人都是匆匆相遇,擦肩而过。

晚7点,柳白回到家,发现父亲竟然到了坐在他租的房子,柳白并没有生出欣喜之色,反而心生厌恶。

"坐下,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柳白不吱声。

"我说的话你听不见?耳朵被狗咬了,回答我。"一声暴戾的叫喊冲打着柳白已然脆弱的神经。

白父脸色黑沉"你知道我今天丢了多大的脸吗?我被你班主任叫去听话啊!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白父继续歇斯底地的骂喊:"你是猪吗?猪都比你聪明,你知道隔壁陈叔儿子多优秀吗?他儿子在你这时候都开始开店了。"

空气里火药味越来越浓,柳白一言不发。

"你就是个蠢货,我花那么多钱就养了你这个蠢货,下次模拟考不了高分给我滚出去!"白爸重重摔门而去。

柳白在他离去后耸了耸肩,露出一丝苦笑。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柳白拼命擦拭着眼眶。

不知道爸爸知道自己在明天就会死去会是什么表情,柳白想到。

今夜晚风微凉,心里更凉,柳白渴望家里那仅有的一丝温暖,就像逐火之蛾追求余烬的温度。

柳白昼夜未眠,戴着耳机一遍又一遍听着中岛美嘉的[曾经我也想一了百了],想着过去,回忆着过去,他想怒吼,他以前最想看的星空在这个城市完全没有,这片天空被万紫千红所占领。他低头看去,一颗一颗灯光如星光闪耀,如银河广阔和璀璨。

他松了一口气,他想通了,不为了自己,是为了牧月。他拔打了妹妹的电话。

"哥哥?"

对面的声音很小。

"牧月,好久没和你说过话了,有点想念。"

"哥哥你怎么了?"

对面的人已经半年没有和柳白说过话。在她手机上显出柳白的号码时,她有点惊讶、有点开心还有点期待。

"没有特殊的事,我就是想打个电话听下你的声音。现在听到了,真好。"怕对面的人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柳白赶紧转移了话题。

"牧月,在高中的生活还行吗?"

"什么啊?明明半年都没有回过家,甚至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你好意思问我过得怎么样?"

柳白感受到对面激动的情绪却露出灿烂的微笑,"我这不是学业繁忙吗。"

"骗人,明明你最讨厌学习。"

讨厌学习这并不假,柳牧月这番话让柳白精神有点恍惚,他想起了家中每夜亮着的台灯。

"哈哈,不说学习了,妈妈怎么样了?"

对面的声音明显的停顿。柳白也明白了自己这番话有多不符合他的形象。

"哥哥你?"

"问一下怎么了?我关心一下妈妈怎么了?"

"妈妈一切安好,她每天轻松的很。你关心的话就回家看看啊!"柳牧月有点小激动,因为柳白终于关心家人了。

"家我就不回了,哥哥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回家了。牧月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和妈妈。"

"过年不回吗?"

"可能吧。自己多加注意。"

"…"

"对了,牧月。我向你道歉,那个时候是我太过于激动了。"

柳白望着月亮上飘来的黑云,他知道快要下雨了。

"哥…"柳牧月抽泣了起来,她是喜极而泣,也有点恨自己的不争气,她半年累积的怒火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半年之中她曾无数次想要拨打柳白的电话,可是都被那个夜晚的记忆逼了回去。年少无知不懂事,柳白和柳牧月错过了半年的相处的时间。

"现在才道歉,是不是太晚了。"柳白感觉到了妹妹的抽吸鼻子声,他也是有点后悔。

"对不起,牧月。现在道歉确实有点晚。"

虽然道歉很晚,柳白还是完成了他的心愿。他完全的做出了他的决定。

"哥,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嗯,我会的,晚安。"两人谁都在等对方先断线,两人的呼吸声都能相互感受到。最后,柳白咧嘴一笑挂了电话。

笑容还未消失,天空就下起了暴雨。少年加大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狂浪不羁的身影在阳台上却是如此脆弱,暴雨铺天盖地而来,笑声却未曾止息。

黑衣女子还是没有忍住,昨天在听到那个少年的称自己为魔鬼时,她的心境就开始剧烈动摇,这种行为真的正确吗?以一个无辜的生命换取自己自私的想法,她是不是已经化身恶魔?

真可笑,自己出发后好像忘了许多记忆,有好多好多黑色记忆彷佛被自己选择性的遗忘,多年未曾梦见过自己的家乡了,自家大院的桂花树花香依旧浓郁吗?

在追逐的路上,自己好像一直在做那个黑色的噩梦,在一年又一年的星际旅行中,她好像只剩下那个埋藏在脑海里的执拗决定。

黑衣少女疲倦的敲了敲头,藏在了柳白所在大楼的阴影处。少女抬头便可看见暴雨中的柳白,看着他展开双手拥抱天空的奇怪姿势。

冰冷的暴雨无情拍打着少年,不断降低他身体的温度,这个世界不会给予任何人任何怜悯。

慢慢的,一种悲哀的情绪传到黑衣少女这里,她有了一丝共鸣。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在黑衣少女的脑海越来越清晰,可怜的小女孩不断哭泣,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不要…死,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突然一声响雷照亮了黑衣少女惊惧的面孔,她想起了那个女孩是谁,情感的共鸣摧毁她最后的理智,她逃离了柳白所在的地方。

暴雨昼夜不断,柳白心中越发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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