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随着长长的鼻音,妃羽裳睁开了眼睛,却又立刻眯起,窗帘大开着,光线有些刺眼。
睡觉之前忘记拉起来么……
墙壁上挂着校服,“寒雨”躺在黑漆剑座上。
床头柜上静静躺着几片凋零的淡黄色花瓣。
自己的房间啊……
可是,妃羽裳仍感到困惑不解。通常来说,梦醒后很快就会忘记梦里发生的一切。但她好像亲身经历过一般,历历在目。甚至记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那血腥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气味,还有……雾。
是梦吧,毕竟睁开眼就在自己的房间,躺在熟悉的床上。
只是一个梦罢了。
妃羽裳皱着眉头使劲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
没睡好吧……算了,不想了,今天有剑术对练呢。
“羽裳,弥安,你们在吗?”
“羽裳?”
是沙利尔的声音!
妃羽裳“哎”了一声,来不及多想,直接掀开被子,披了件外套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寒风让她打了一个冷颤,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沙利尔正满脸凝重地站在台阶下的雪地上,肩头落了不少雪花。难道她来了很久?
“学姐快进来。”妃羽裳连忙招呼道。
沙利尔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跟在妃羽裳后面进了屋。
她走到客厅内,太安静了,忧虑涌上心头,问道:“怎么没见到弥安?”
妃羽裳倒了热水递给沙利尔,有些不确定说:“她?可能还在睡吧,怎么了,学姐。”
沙利尔皱起眉头,说:“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么。”
妃羽裳闻言,疑惑地看向座钟,只见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
一丝恐惧涌现心头。
“我、我去看看弥安!”
“我陪你一起。”沙利尔放下杯子,妃羽裳的惊慌应证了她的担忧,果然,她们发生了什么……
妃羽裳点点头,两人上了楼。
弥安的睡相不好,妃羽裳是知道的。但是,她们看见了什么?
她恬静地平躺在床上,被子标准地盖到脖颈,位置几乎没有偏移,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证明她只是睡着了。
沙利尔思索了片刻,问道:“羽裳,你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和同学们玩雪,然后去餐厅吃了晚饭,和弥安一起回来,睡觉时间跟往常一样……”
听到妃羽裳的回答,沙利尔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我方才在夕雾餐厅遇到了昨天上剑术课的学妹。她说你没去参加对练,我觉得不对,想着过来看看情况。按你所说,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弥安昨天可能也没有醒,不然她会叫你。我担心弥安……”
后面的话妃羽裳一个字也没听清。
她睡了一天两夜?难道是那个梦……
还有弥安,那干涩苍白的唇瓣刺痛了妃羽裳的眼睛。
“弥安岂不是两天没吃东西……她身子虚弱,承受不住的!”
妃羽裳近乎叫了出来。她不懂,只是睡个觉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羽裳,你先镇定下来。想办法给她喂些水,好么?”现在的情况沙利尔不敢妄下判断,她只得先安抚妃羽裳。
“学姐,你说得对……”
沙利尔点点头,少女哀伤的神情让她心头一颤,酸楚难言。
“我去找人。”沙利尔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妃羽裳设法给弥安喂了小碗糖水,几番折腾,也不见弥安有苏醒的迹象。她搬了椅子坐到弥安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注视着她。妃羽裳思索着,然而不论是师父师姐们的教导,还是看过的书籍,都找不到让弥安醒来的方法。
这份无力感,就是局限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沙利尔和一位身穿法袍的美貌女子走进了房间。
“羽裳,这是云溪小姐。”
妃羽裳勾了勾唇,哑着声音说:“你好,云溪小姐……”
“羽裳,让我看看弥安好么?”云溪扶着少女的肩膀,与她对视着。
或许修行光明之术的人先天就有种感染力,单单听到云溪轻柔温和的话语,妃羽裳煎熬的心情竟平复了些许。
她默默走到一旁,给云溪让开了位置。
沙利尔眼中含着愁绪,她看了看妃羽裳,又将视线移到昏迷不醒的弥安身上。她带进来的孩子,她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她们。
云溪不多废话,立刻开始工作。
十分钟后。
“没有外部伤痕,身体比较虚弱,灵魂亦和身体完美契合,元素亲和优秀……”
“什么?”沙利尔出声打断了云溪的话,娥眉轻蹙,错愕、不解,她说道:“不可能啊。元素亲和,优秀?不是,云溪小姐,我没别的意思,可这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错,确切说是高等初级元素亲和,而且呈现上升趋势。”云溪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云溪的话让沙利尔感到怪异,她不是不相信云溪的能力,只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还是不明白。”沙利尔说,“羽裳,我没记错的话,弥安因为元素亲和太低不能修行吧?”
“嗯,弥安确实没有修行能力。”妃羽裳点着头说,检测的时候她在场的,不会记错。
云溪沉默了。开始她也不相信一个具有高等级元素亲和资质的人,在二十岁时,体内的魔法脉络几乎看不到魔力流在运作。可如今,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而且她一再验证,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仔细琢磨她们的话,妃羽裳和沙利尔没理由欺骗她。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元素亲和等级没有错,魔法脉络也一直存在,只是通过某种手段封印了。可以欺骗检测水晶的封印。而人的身体成长是个渐进的过程,魔法脉络亦不断成长。现在,封印不知为何解除了,魔脉为了尽快适应身体而加速扩张。这种时候,睡眠状态比苏醒状态更加有利。
“你们也不要太担心,弥安今日就可以醒来,可以给她喂些补充体力的汤水。”想了想,云溪接着说:“这是一种意外之喜也说不定呢,只是有些后续的问题……我有些疑虑,正好导师在学园,我现在去找她,可能的话我请她过来看看。”
听到云溪说弥安会没事,妃羽裳惶恐不安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一些。
云溪走后,沙利尔就去厨房做饭了。她知道妃羽裳肯定饿坏了,只是陷于悲痛中不自知。而且她偶尔到这里串门,知道妃羽裳做一些简单的菜式还行,涉及到的食材种类多了就不知道从何下手,弥安的食物还要她来做。
饭做好后,妃羽裳却没有胃口,也许是没有心情。可是沙利尔的目光让她害怕,好歹吃了一点。
正午的钟声响起,弥安依然没有醒来。
“羽裳,”沙利尔放下筷子,说,“能和我说说,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和弥安在回来的路上……”妃羽裳简短的叙述了一遍。
沙利尔垂眸,思考了良久,没有找到跟弥安现在的情况有明显关联的线索。
“你说,你相信弥安有一天会发光。那她现在,若真如云溪小姐所说,高级元素亲和,魔法脉络,你说的发光是不是指的这个呢?”沙利尔不确定的说,“可这太奇怪了,封印怎么会自动解除呢。”
妃羽裳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学姐,”妃羽裳仰起头,说,“你先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守着就好。”
沙利尔嘴角浮现一抹笑,点点头,道:“羽裳真坚强呢。对不起,学姐不能为你们做什么。要不这样吧,晚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来。羽裳不要推脱才好,刚好我这几日也没多少事情,我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么?”
妃羽裳想对沙利尔笑,却没有成功,显露出来的却是苦涩,“谢谢学姐。学姐一直很关心我……弥安知道了也会开心的。晚饭……学姐看着办吧,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想这个呢。”
沙利尔可不想愁眉苦脸对着悲伤的少女,她故作轻松的说:“是你说的哦,那我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到时候呀,即使不合你口味,你也不能嫌弃,要好好吃完哦。”
“哦,”妃羽裳嘟囔了一声,“我知道了,学姐,你就放心吧。”
“嗯嗯,羽裳真是乖孩子呢。”沙利尔微笑着夸赞道。
我才不是小孩子……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一个“好”字。
“汤熬好了,你去喂给弥安吧,”沙利尔说,“这里我来收拾。她会好起来的。”
学姐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温柔的学姐,漂亮的学姐……
妃羽裳暗自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太阳一点一点地下沉,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身上也感觉不到多少暖意。黑色羽毛的鸟儿落到窗外光秃秃的杏树枝丫上歇脚,不一会儿,它便振翅飞走了,枝丫上的积雪“簌簌”掉了下来,雪落地的沉闷盖住了微弱的呼吸,也就这么一会儿,熟悉的清浅呼吸声再次有节奏地起伏。
原来是梦么……
梦里,好像重活了一世。
哪里才是是真实?
身体好痛,无法动弹。
可以感觉到疼痛,这是真实么?
张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么……
阳光,影子,窗户……眼睛还可以移动,移到右边。黑色绸缎般的及腰秀发,粉嫩玲珑的耳垂,上面没有佩戴饰物,是她!
紊乱的呼吸,熟悉的视线。
霎时,妃羽裳转过身来,微微睁大的乌黑双眸,悲伤,惊讶,喜悦,还是庆幸……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太阳还在天上悬着,没有要天黑的迹象。
妃羽裳给弥安换了一个干净的枕头,之前那个已经被泪水浸湿了。渐渐地她也发现弥安的状况,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想到昨晚,不,前天晚上弥安想自己的想法。所以,也是为了给弥安解闷,妃羽裳讲了些小时候的趣事给她听。
“……师姐对我可好了,她总是变戏法似的给我很多好吃的点心,好多我连名字都叫不出呢。还有啊,弥安不知道,我的刀有名字哦,她叫“寒雨”,也是师姐送我的。她还送了我很多东西,但是我都拿不走,所以走的时候只带了最喜欢的“寒雨”。师姐也就比我高那么一点,不知道为何搬得动那么多东西,实在让我费解,可能等我长到她那么大就搬得动吧,我不知道……”
“呵呵,‘寒雨’居然在一个小女孩手里……”
话音未落,房间里竟出现了空间漩涡,须臾间形成一道高两米、宽一米的幽蓝门扉。首先出现的是一只纤纤玉足,未着鞋履,金色脚链缠绕在莹白细嫩的玲珑小腿上。
待见得来人全貌,妃羽裳只觉呼吸凝滞,心神为之一颤。她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子,正相反,她所认识的大都是天姿绰约的美丽女子,可是这位,她的美,是不同寻常、难以言喻的绝色。女子的音容笑貌在妃羽裳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此刻,妃羽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圣洁和妖媚,优雅和肆意,看似相悖的词语,在她身上完美契合……
“我美么?”
“美……”话不经大脑直接从嘴里冒出来,倏的,妃羽裳瞪大了眼睛,只因一对秋水含波的幽蓝宝石就在眼前寸许位置。
红衣女子直起腰身,嫣然一笑,如百花绽放,她檀口微张,说道:“你也很可爱哦,办完正事找你玩。”
呵气如兰,轻声密语,撩人心扉。
妃羽裳却怔怔的不知如何作答。
“啊——导师,您……您真漂亮……”
“正常”走进来的云溪若不是被反应过来的妃羽裳搀扶住,怕不是要摔倒,她心里想着怎么一转眼工夫,导师就换上了如此美艳撩人的华丽长裙。
“小云溪啊,我何时何地不是最闪亮呢,集美貌和力量于一身,啊啊,我真是太完美了,哦呵呵——”
我们是来看病人的……云溪暗自埋怨道。
“呃,导师,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那个孩子,弥安··伊芙利亚。”
“伊芙利亚?少见的姓氏……我已经探查过了,不过是封印自动解除了,魔脉觉醒之类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小云溪。”
红衣女子说罢,走到床边,俯下身子伸出手轻描淡写地扫过弥安的额头,像是拂去一片柳絮。
“这后面的事,小云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吧。”红衣女子微笑着说,抬起步子打算离开,忽又停了下来,“啊,小可爱随我来。”
弥安和云溪正对“小可爱”这个称呼一头雾水。妃羽裳知道,红衣女子叫的是她。云溪要进行治疗,而她对魔法一窍不通,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这样想着,她不知不觉就随红衣女子走出了房间,顺便带上门。
在弥安对妃羽裳一句话不说就离开感到不快之际,云溪的法术已经落到了胸口,瞬间扩散至全身的奇妙感觉充斥了她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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