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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002

离江岸,彩衣纷飞,夜幕灯烛,人音嬉闹不断,画舫乐舞不歇,好一副歌舞升平的美景。

圆月当空,星光闪烁,花火绽放时让寂静夜空多一份热闹,天也热闹,地也热闹。

剑客凝视夜空,为花火送别短暂的一生。

他悄然路过这座小城,悄然驻足于此,屹立于人群中,像一个普通庆祝节日的游客。

剑客是我,我是安有生。

我三岁习武,七岁握剑,至今已有二十余载。

师父赐名有生,望我剑下没有亡灵,止干戈而尚武德,不结仇家不惹怨气,净修于世。

而我误入江湖,自此剑下无生而有死,武德倒是尚留几分,干戈却不曾制止过。

安有生,安有生,安能有生呵。

清朗的歌谣在江面悠荡,人口相传,神鬼亦感动涕流,凡间俗语难入吾耳,撤剑告别,洒然离去。

翌日清晨,我漫步至小城繁华闹市中的早茶摊子,点一碗清汤面,吃了这碗面,我便要离开这座小城。

摊主雇一个小童打下手,小童机灵勤快,将我等伺候得像大爷一般,我别着腿,坐在小马扎上,剑不能搁在桌上,只好一手拿着,一手挑面。

晶莹的面条只挑起来几公分,小城里真正的大爷露了脸,我不知他一伙人是来找我,低头继续动作。

“好你个安有生,你杀我父亲,还舔着脸赖在我的地盘,真真气死我也,我要活捉你叫你尝尽痛苦死去!”

青年这样一吼,我便知道他是来寻我。

此时这位大爷已将诸客官吓得慌乱而逃,我心里着实难受,觉得对不住那勤快的小童和厨艺精湛的摊主。

因为愧疚,我已无心吃面,然而这半筷子面条晾在空中,早晨天凉,恐怕已经没了热度,于是我只好将这空中的面条往嘴里搁。

我这动作似乎又惹恼了那青年,他毫不三思,不顾性命地拔剑削来。

他离我约三丈远,剑长一尺半,这距离自然削不到我,而他所言要活捉我,倒不是假话。

剑气所及之处刚好斩断面条,多一寸便封我喉咙,这大爷剑术惊人,让我心生喜爱。

多亏他出手相助,我不爱吃冷食,冷却的面条这下也不用再逼自己吃了。

那青年干瞪双眼,像有人在他喉咙里塞了个馒头,憋得他只好瞪大眼睛。

“安有生!”

他又喊我一句,我只能抬头关注于他。

其实他也不必带那些手下,以他的身手,带着那些人只会让人小瞧,竹林便是竹林,放进猪来便碍了人眼。

“你说你要活捉我吗?我可否问一句,为何要这样做呢?”

他被丧父的痛苦冲昏了头脑,我应当帮他理清思绪,免得再遭祸害。

青年瞪着眼睛,用剑指着我道:“我父亲是你杀的,是不是?”

我不能否认,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还不至于忘了,我说:“是我杀了,你家的对头买他的命。”

他指着我的剑还是没有放下,他恨道:“你既然承认,我活捉你要你生死不能,你有什么可说?”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不够理智。

我说:“你剑术不错,但要捉我实属难事,我杀你父亲,是为了糊口,你该将此仇报于你家的对头,他不行,才找我动手,所以你能杀死他,待你修炼更进一步时,再来杀我也不迟,而你现在若与我动手,只会浪费时间,或者一不小心我伤了你性命,那你更是得不偿失。”

他听了我的话,指着我的剑抖了又抖,像个女子般气红了脸,似乎在骂我你这个负心汉。

我以为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掏出银票,算作对摊主的赔偿,我站了起来,他向后退了一步。

很不巧城门在我后方,我不得不将后背留给他,我转了身,这是他的好机会。

昨日上午,我在早市杀了青年的父亲,他正在遛鸟,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不察觉,难道鸟儿没有做出什么古怪的动作来提醒主人吗?

剑是为何而生的,用剑的人不沾血,我没有听说有这样的道理。

我的剑成了我吃饭的工具,我是个俗人,为钱做事,但我不能在他父亲面前说,对方出多少要你命,你多出三倍我便不杀你,如果我这样说了,我就不是个剑客,而成了商人。

他父亲愚蠢,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难道他连自己的对头对自己恨到何种地步也全不知情?

我只负责取命,不负责安息灵魂,他前一刻还在喂鸟,后一刻便死于我的剑下。

他也是死不瞑目吧,但这便与我无关了。

回到此时此地,我的后背仍然停留在青年的眼眸中,他的眼睛即便不看我也知道是红透了半边天,想必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但是我没有停止给他释放警告的气息,他若真敢袭我后背,那我也不得不杀他,他尚且存有一丝理智,应当是接受了我的建议。

剑需要气血,冷酷也是一种气血,那青年此时的气血已经爆棚,但是他忍着,他能将剑练到如此境地,不会不了解冷静对于剑客的重要性。

拔剑时靠得是满腔热血,替父报仇,路见不平,锄奸惩恶,而到了真正的对决时,依靠的却是冷静,沉着,忍得住心中的火气才能看得清剑招的路数。

一时的疯狂,到了最后也只是死不瞑目的结局。

我出了城,那青年也没有三思之后改变主意追上来,也不知再过几年,他会不会悬赏要我人头。

安有生呵,你怎么又天真起来,仇恨若真如此容易放下,现在也不必四处逃亡了。

可我实在搞不懂,他们恨我什么,我不过是个工具,何必将气泄在我这个工具身上呢。

漫漫长路,花香四海,下一座城还有多远?

走吧,走吧,不可说,何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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