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在大理石路上拄着拐走着。腿上的伤已经开始痊愈,少女一边走一边把身上的几层凌乱的衣服整理好。她已经来修道院好几天了,但还没有进行受洗仪式,所以也就还穿着自己的私服。
雨墨的头发上还挂着不少水滴,身体上也十分湿润。每天早上这个时间,雨墨应该是在刚洗完澡,懒洋洋地学习十八真神的道经,然而此刻她却并没有和静茹走在一起。
刚起床不久,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但少女却揉了揉额头,更加卖力地走了起来。
原因只有一个。
寒梢渐香来了。
迈进那扇房间,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雨墨。”
眼前的少年身穿黑色兽皮外套,头上顶着干燥又卷的黑发。他的衣服上粘着不少尘土,还划破了几道口子。他的脸上重重的眼圈,里面的棕色瞳孔泛着柔和的光。
一见到雨墨,少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张嘴,雨墨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
“真是的……,担心死你了。”
少女湿漉漉的清香流进鼻腔,她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数喜悦。贴在少年脖子上的脸蛋热乎乎的,现在一定已经像苹果一样红了吧。
“我来,……找你了。”
渐香的声音十分沙哑,又有些有气无力。他把手从雨墨的脖子向下抚摸,雨墨这才发现他的手变得多么粗糙。
少女把身体从渐香的怀中移出来,看向他的手。本来和雨墨一般细嫩的手掌,现在多了好几道裂口,她再仔细观察起渐香,发现此刻的少年就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样憔悴。
这时旁边的静茹站在门后面,敲了敲门:
“差不多该让你家小哥哥休息休息了吧。据他自己所说,他可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来的,已经两天差不多没有合眼了。要不是马需要休息,我感觉他可能会连着四五天都不休息,一口气在马背上跑过来。”
“诶??!”
听到静茹的话,雨墨把眼睛和嘴都大大张开。
“你怎么这么乱来啊!”
“没办法啊,……我放不下,你嘛。”
渐香气若游丝地说道,身体摇摇欲坠。这时雨墨抡起小拳拳锤起他的胸口,这使虚弱的渐香差点被撂倒。
“喂喂……你再打我的话,我可要连最后一口气也撑不住了哦……”
“我不管,总之以后这么乱来的,禁止!”
“我知道啦,知道啦……,不会再让你知道啦。”
“蛤?!”
“啊诶!都说啦不要锤我啦!”
一声悲鸣之后,渐香像一片落叶一样,轻轻倒在了地上。
“今晚会给你们准备时间叙旧的,现在先让他休息休息吧。”
“但是……”
“总之你快去学习真神道经吧。”
渐香已经疲惫地快要说不出话了,静茹把雨墨轻轻推出了屋子。虽然少女还想再和渐香说什么,但她还是离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现在你见到她了,真的不走吗?现在我在城门守卫那里还有朋友,但下午他就会被调往别处,到时候你再想走可就难了。”
面对静茹的问题,渐香轻轻笑了笑:
“我还没看够雨墨呢……,不走。”
静茹对这个回答有些无奈。连日的奔波令少年的身体十分吃不消,疲劳的他只得被偷偷送到凯里家去休息一天。而当他恢复精力之后,就该对于他的安置问题展开讨论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商谈的地点选在了凯里家的食堂,并将有关人士都邀了过来。在座的人包括、寒梢雨墨、苏自衡、凯里·阿基米德·何 (Cary Archimedes Ho)
而静茹太太则和仆人们在一起,她似乎很有兴致地想要亲手下厨。
现在的渐香已经恢复过来不少了,舒服地泡了澡之后,好几天没吃过饱饭的他已经在中午好好摄取了营养。而且除了午饭的时间之外一直在客栈的床铺上睡觉,此刻的渐香已经看起来十分精神饱满。
看了看四周这些人,在苏自衡介绍了在场的所有人之后渐香注意到一个问题:
“诶,怎么感觉少了个人。”
“蓝花荆迟到了吧。”
“管他呢,反正他不来也就没有点菜的权力咯。”
雨墨满不在乎地说道。但这引起了苏自衡的不满。
“这怎么行,他还需要提供关于曹云元主教嫖娼的重要情报呢。还有你,寒梢渐香。先说说你这次‘反叛’小都统的经过吧。”
“……”
一口气将话题单刀直入,在座的几个人全部看向了渐香。面对众人的视线,他严肃地开口:
“首先,是院果撕毁了一同抵抗高谷的合约。而且先动手杀人的,也是他们的人。”
想起施行平的死亡,渐香如今仍不能释怀。那样一名前途无量的战士,竟死在一个小兵放的箭下……。渐香使劲捏起了眼前盛满沙茶的茶杯。
苏自衡则对他的说法加以质疑:
“那么你是想说,你对于此事来说,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也不全是。”
毕竟后来屠杀好几十名偌默士兵的命令,正是渐香下的。
“至少我并不后悔。”渐香皱着眉说道。
“不错,不错。”苏自衡轻轻拍了拍掌。“那么,我们就都算是同一站线的人了。”
“话说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渐香喝下一口偌默帝国特产的沙茶,如此问道。
“这个关系可是十分复杂啊,这还得先从我与院果绍钧的矛盾说起。”
“什么,难道你和院果那混蛋不是一股势力么?”
“我们的正装是蓝白条纹,而且上层人士的图案是秃鹰。而小都统那边则是红白军服,将军们身上绣有一头雄狮。”
“外观上看起来就不大一样呢。呃噫……。”
雨墨也喝了一口沙茶,但马上就被高温的液体烫得一激灵。她开始像小狗一样张着嘴喘息,尽量给烫疼的舌头降温。渐香把给蓝花准备的凉茶端给了雨墨,这时凯里接过了苏自衡的话:
“而大法院和小都统的本质区别则在于,院果绍钧小都统是镇守边疆的兵力,附近这些城市都交由他来保护,他主要负责抵御外族侵袭。”
“所以他才会去找我们维蟒人一起打仗啊。”
渐香脸上露出些许仇恨。雨墨在一旁大口咽下了凉茶之后问道:
“那么相对的,大法院就是负责闻涛城内的事咯?”
“没错,大法院则负责裁决这座城市内的各种问题,平时有民众来寻求大法院解决问题时,我们都会派人去了解情况并裁判解决。但是遇到影响过大的问题时,也会预约到大法院内部召开法庭审理。”
“哪有那么麻烦啊,直接打一架不就好了。”
雨墨擦着嘴角流出的茶水。她的话又引起了苏自衡的不满,于是苏自衡说道:
“你也太小瞧法律了,正因为这种落后的想法存在,你们维蟒人才比不过偌默帝国啊。”
凯里在雨墨的耳边低语道:
“刚才这种话可不要再对自衡说了哟,他可是自冕为正义使者的人……。”
“噗哈哈哈哈那是什么啊!”雨墨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他是个很古板的人就对了。”
苏自衡坐在对面瞪了凯里一眼,于是凯里苦笑着闭上了嘴。雨墨用指甲敲打着桌子,等候还没上桌的晚餐:
“_(:з」∠)_。那还有什么制度吗?”
“大体的制度就是这样,不过要说还有什么的话……对了,大偌默帝国的宗教信仰非常重要,这应该和你们维蟒人不大一样吧?”凯里回答道。
“嗯,我小时候略有所闻,所有人看待神明重于自己。”渐香又慢慢喝了一口沙茶,发现这苦涩的味道还不错。
“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这样吧,但实际上这么想的应该就只有最虔诚的信徒了吧……。总之偌默帝国的主教甚至是可以参与大法院内部法庭的,他们可以直接审理城市最重要的事情。”
“唔……”
雨墨有点惊讶,凯里继续说道:
“以及,偌默帝国对于各地的宗教律法都大同小异,但都不得与偌默帝国总法相悖。而闻涛城的一些特点嘛……,我记得是有神职人员不可以嫖娼……”
“所以曹云元才得以被定罪啊。”
雨墨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凯里无视了这对于淑女来说不太得体的声音,摸着下巴想了想,
“对了,当大法庭的审理裁判中,双方都深道有理,证据也不足以判定谁更正确的话,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即可提出决斗裁判。”
“决斗裁判?”
“也就是说将命运交给十八真身进行裁决,胜者有理。决斗裁判的战斗直到其中一方倒地不起,或者投降为止都不会停止。”
“结果还是要打一架啊。”雨墨无聊地在水壶水画圈圈。
“好像是的……。”凯里说道。
一旁的苏自衡闭着眼,饮了一口沙茶。
这时身着修女服的静茹打开门走了进来,额头上冒出许多汗珠,看来费了不少劲呢。
“母亲,这次又是您拿手的麻嬷豆腐吗?”
“当然了,”静茹一脸欢喜,“这种特产可得给大伙尝尝。”
凯里却看上去有点慌张:
“喂喂,这里可还有两名新手啊,要不要一上来就这么高难度啊?”
“放心,另一个厨子也做了点清淡的,没问题的。”
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渐香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开始饿了。而她旁边的雨墨则饿得更加明显,她一改无精打采的样子,握起饭勺,眼睛变成了五角星。
新鲜的佳肴一道道上桌,热腾又松软细腻的菜肴给人感觉十分可口。特别是摆在正中央的盘子,里面盛着被整齐切开的红色方格,它的鲜汁闪闪发光,和雨墨的眼睛发出的光相互映射,整个餐桌一时间无比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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