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自己安然度过一劫后我倒在沙发上长长的出了口气。沙发的柔软通过背部扩散到全身，浑身的力量是退潮一样散去，可能是突然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一股疲劳感侵袭而来。可快速跳动着的心脏却并没有因此得到缓和。E子的笑容就像罗夏墨迹一样投影在我的脑海。虽然这个比喻有些不太恰当，与罗夏墨迹相比E子的画面要显得好看得多，但却同样令人有些喘不过起来。也许丘比特真的存在也说不定？
“味道怎么样？”
“我不太喜欢吃甜食。”稍微有些疲惫的我随口回复着她，不过这完全是个谎言。
“明明都感动的哭出来了。真是不坦率啊，这样会不受女生欢迎的。”E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弄我的感觉，明显没有打算放过我这一丑态。
“那是因为别的原因！”
“比如是因为我用过那个勺子？”
“咳咳！...咳！”看到我惊慌的样子E子脸上升起一丝讪笑。E子的突然袭击总是让我防不胜防毫无还手之力，这种一切都被掌控着的感觉很不好。
“你觉得真的会有丘比特的存在么？”
“真是抱歉，我是坚定无神论者。而且神究竟存不存在也和我毫无关系。没有人会因为被虫子追捧而高兴。如果我是那个人的话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倒不如说不把围在身边的虫子拍死就已经是仁慈了。”
“明明选了金色的箭？”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种时候还是选择装作没有听懂比较好。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就把右脸也转过去给他打。做得到这种事情的人意外并没有几个，当然我也不在其中。更何况打的人和被打的人都是自己。
“装傻可不是个好习惯。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暂且放过你吧。”
E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叫来服务员收走了桌子上吃剩下的甜品。来的人是在一层遇到C子时她身旁的那名中年男性。仔细来看的话实际年龄应该还要更高一些大约四十多岁左右，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黑色西装马甲，半头白发、身材修长。恰到好处的肌肉显得十分强壮却又没有破坏优雅感。撤走甜点后那名中年男子端上了两杯欧蕾咖啡和一盒方糖，鞠了个躬转身走向楼梯。E子夹起方糖在咖啡里放进4块。
“....要是不习惯喝咖啡干脆点牛奶或者热可可的话？”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在欧蕾里加那么多糖。与其说是咖啡不如说是已经变成了咖啡味的甜牛奶了。E子装作没有听见喝起了咖啡，大概是觉得还有点苦看了看桌上的方糖又偷偷的瞄了我一眼。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做着怎样的心理斗争，不过既然发现了什么都不做倒也不好。
我假装没有察觉喝了口咖啡把头转向了窗外，明明并没有呆的太久可窗外已经沾上了一丝夕色，夏日的天空往往黑的更晚，夕色也会停留的更久。都市的空气总会不比田野，淡淡的幕雾为淡红的夕阳添上了一抹冷灰。不时会有飞机从从幕雾中划过，微微闪烁的信标带着一点，盛夏满是迷雾的森林里飘着的引火虫的感觉。当然都市里笼罩着摩天高楼的雾霾和森林里的朦朦迷雾是截然不同的东西。那仿佛是一种对立，宁静和嘈杂的对立、自然和人为的对立、都市和山野的对立、净与浊的对立、智慧与原始又或是人类与其他生物所形成的对立。
照映在玻璃窗上的E子瞄着我悄悄的在咖啡里又放入了一块方糖。兴许是发现了可以在玻璃窗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动作，夹起反糖后的动作变得有些生硬。装傻真是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对成年人来讲。转回头后我们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喝起了咖啡。率先喝完了的E子放下杯子，从包里取出了几张照片丢在了桌前。
“一个月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房间里所以东西都会当做垃圾丢掉。”终于进入正题了么？如果没猜错的话短信上所说的详细的话就是这些了吧。我拾起桌上的几张照片，内容是一个个的书架，惊得我瞪大了双眼。
“每本书都有原语和中文的翻译版，原作者的手稿也有一些。如果你想要的话全都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是准备扔掉的东西。”
手稿？那种东西弄得到的么？！照片上的书架里每一个都放着上百本小说、单按小说的量来讲也许比我大学图书馆里还要多。更别说还有作者的手稿，如果丢掉了的话简直是整个人类的损失。
“真....真的可以给我么...？”
“当然了、不过有一个条件。在接下来的30天里你要和我一起找一样东西。不过就算在最后没能找到也一样会全部送给你。怎么样，很不错的条件吧？”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可是为什么会选我？”
想起写在帖子最后的那句话和E子对我的提问，从中不难猜到她要找的是什么。可是怎么找我却毫无头绪，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也早就放弃了要去寻找那样东西了。
生命的意义，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如果能够知道，我想我的生活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毫无疑问那是比信仰还要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东西，意义能够改变人们对生命的态度，而态度能进一步改变人的一切，消除人们所有的迷茫。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已经不再需要的东西了，因为我没有要改变的打算。也不想否定如今自己找到的答案。
照片上的东西作为一个月的报酬已经十分足够让人难以拒绝。只是我还存在着一些疑问，一个月后刚好也是我要离开的时间，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了，甚至已经说得上是不可思议了。
“不知道，只是感觉和你的话应该找得到。因为你和我一样。”
“那不是更不可能找得到了么。”
“负负得正。放心吧不会干涉到你的自由的。”
“并不是自不自由的问题。”
“已经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下午两点在这里等你。希望你的答复不要让我失望才好。照片就送给你了~。”
“寻找那样东西具体是要做什么？”如果答应了的话麻烦肯定是在所难免，可无价的报酬就放在手边根本不可能不去心动。尤其是，E子本身就像是一团神秘的灯火吸引着我，这是对于“追求者”而言最大的诱惑，没有一个作家能够抵挡这种诱惑。
“那是在你接受了之后才能告诉你的秘密~。”我没有再说什么，握住那几张照片起身和E子一起走出了店门。
随着斜阳渐远而昏暗下来的光线照射在不均匀的云雾中，形成了类似与乳光的散射效应。波长较短的蓝色光透过大气在散射中消散殆尽，留下被染成一片暗红色的天空。短短的的一个下午却出奇的令人疲惫不堪，好在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接连不断的反常让一切都毫无实感，如果不是因为手中还握着E子给我的照片，真会觉得这只是午休中的一个梦。
回到家后就一头倒在了床上，拉上窗帘漆黑的卧室使我找回了一丝平静。照片上的东西实在太具魅力，但总觉得一旦接受就会与平稳的日常告别至少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打开聊天室翻看了一下昨天下线后的信息。内容就只有在怂恿卡琳告白恋爱的L的长篇大论，说的实在很有道理，甚至连我都差点信服了。L总是给人一种无所不知的感觉，虽然本人总是谦虚的说着碰巧刚好知道、只是略知一二什么的。从空间站的运作到深海万米下游鱼的习性、从火箭升空的原理到各国料理的制作方法，哪怕真的只是略知一二
L渊博的知识也令人羡慕，尤其是对记忆力并不怎么好的我来说。我也经常在猜想L实际上会不会是哪所尖端大学中出名的老教授，不过本人早就否定了这个疑问。
“哦依~~有人在吗。L桑~卡琳桑~。”
“今天上线的好快呢S君。”
“哟~卡琳昨天和L聊到了相当晚呢、早上起得来么？果然暑假很闲吧。”
“还好吧…虽然有些困、不过还是好好的起来了。因为要打工。”
“在打工么、那可真辛苦、好不容易的暑假不多出去玩玩么？”
“恩、大概两周后准备出去旅游哦~。所以现在才在才要打工来多凑一些零花钱、不过一到假期店里总会来很多奇怪的客人真是头疼。”
“诶~卡琳是在什么地方打工？”
“哟~~S。哟~~卡琳酱。今天过的怎么样？卡琳可是终于被我说服要去告白了哦！S君也是再不努力的话。”突然跳出来的L直接进入了爆料模式、大概是在私聊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吧。
“啊啊啊啊！不是的！不是的！…”
“诶？难道旅行是和男朋友一起么？这么快就告白成功了么真是恭喜。”在昨天被L说服之后立刻就告白成功了么？那L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啊啊啊~~~~都说了不是这样了。o((⊙﹏⊙))o.”说起来最近都没有见卡琳在聊天室里发言文字，还以为她戒掉了。以前总是三两句话就会带上一个，搞得我偶尔也开始用了。有时候表情比打字都要好用的多并且十分方便，也不用在智能机里来回切换中日文输入法。
“哦呀、哦呀、卡琳酱害羞起来真可爱。”
“哈哈...其实稍微有件事情想要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昨天的那件事么？”
“啊、不是其实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女生。啊、也不对、是两个。不过要问的是关于其中一个的事情。”
“哦呀、S也这么快就找到目标了么？而且还是两个！真是孺子可教、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S君”
“恩、那个女生说自己一个月后要离开所以家里留下的好多书都没有用了要丢掉，所以以此为理由想要我帮他一起寻找一样东西。实际上我在犹豫要不要答应。”
“听起来还不错、不过搬家的话为什么不把书也一起带走呢？”
“因为已经全部看完了吧？我家里也有很多看完的书。因为内容全都记住了所以想要的话送给你们也可以~。”
“是这样啊、是在找什么东西？该不会S君实际上是在兼职做侦探嘛？报酬不太够？”
“啊…也不是这样。怎么说好呢因为要找的东西比较麻烦所以就算找不到一个月后也会给我报酬。但是因为报酬太过充分了、如果用钱来衡量的话原价大概有200万左右？”那么多的书和一些无价的手稿…如果全都卖掉的话绝对要远超200万这点价值….随手打出了200万之后才想起来L和卡琳可能并不知道我再说的是人民币，说起来卡琳好像并不知道我是中国人。不过现在解不解释这些事情并不重要。
“哦~！这不是很棒么简直就是天上在掉馅饼嘛。”
“好厉害~！这么多的话搬起来确实很麻烦呢…。卖起来也是。”
“恩就是因为太过诱人所以我才在犹豫。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的样子。”
“S、还记得几年前在你犹豫要不要去做兼职作家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么？”
“好像不太记得指的是那一句了。”在脑海里隐约可以想起那时候L对我说过的话不过并不是那么清晰、记性太差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不决意向前迈出第一步的话、一切都不会开始。”
不决意迈出第一步的话，一切都不会开始。在我犹豫要不要做兼职的时候L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切的故事都是因为主人公的一个选择而开始，如果不迈出那一步的话故事便不会存在。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毫无波折无风无浪，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的人生并不完整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生。但我总是因为害怕会得出自己所无法接受的结局而刻意的回避着那些选择。让我察觉到到这样不堪入目的自己的正是L所说的这句话，也是我成为业余作家的契机。
“回想起来了么？而且这件事或许会为你在写着的那部作品带来灵感也说不定。反正你也那么闲，找东西这样的小事当然是三两下就能做得到的。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到时候再想办法就好了，S的话一定做得到才对。”
“要加油哦S君~~！200万真好呢、要是我也可以遇到这样的工作就好了。轻松搞定以后就可以去旅游了~不用再被店里的大叔凶真好呢。”
“我当初打工的时候也总是被店长凶、这种感觉我懂的。”因为错字现在也没少被编辑凶就对了。
“打工么、虽然没有干过这种用时间去换取金钱的事情、不过听起来很辛苦啊。”
“L桑果然是有钱人呢、真好啊好羡慕。”
“拼命的打工来赚钱、再用拿到的钱来维持奢侈的生活的那些人真是愚不可及。”
“恩恩、穆希卡呢、不过对贫穷的我们说这样的话真的好么？果然L家里似乎真的很有钱呢，怪不得总是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书。”
“咳咳…！并不是再说你们啦、我其实也是过得相当勤俭。因为钱都用来买书了。”
“这里可是连想看的书都买不起的穷学生！”
“你当我不知道么~~~明明都有钱去买那么多工口游戏怎么会买不起书呢！”
“诶诶诶诶？诶~？！S君居然...？”
“啊啊啊啊没有！！绝对没有！！怎么会呢！！我要去吃饭了、先下了明天见。”
“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好害羞的S也是健全的男生嘛、我曾经也有因为好奇而买过的时候哦。”
“谁管你啊！”真是的，私聊就算了居然当着卡琳的面说这种东西，不过差不多也要下定决心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回想起来我也有仔细考虑过那个问题的答案。虽然毫无头绪可却总觉得自己隐约知道那个答案只是触摸不到而已，也许在我能真正成为作家的时候就能搞清楚那个答案吧？
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屋门发出两声巨响后一个熊孩子破门而入。
“妈妈让我来叫你吃饭啦”
“你不觉得顺序搞反了么？”我搓了搓拳头看着身前破门而入的生物。
“你敢打我我就叫妈妈！”我起身走到弟弟身后捏着他的脸搓了起来。
“你倒是叫啊，翅膀硬了是不是。”
“ma嘛窝苟qi呼我。”一阵阵意义不明的哀嚎后屋外响起了妈妈的声音。
“快出来吃饭吧，菜都凉了。”
“看来妈妈没打算救你啊，让你再跟我皮！还敢不敢了？”
“握啊阿握龊了...窝辍了。”松开双手后我想了想向弟弟问道。
“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刚刚脱口就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做这种对牛弹琴的事。不出所料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用着看神经病似的眼神傻傻的望着我。
“你是不是发烧，脑子烧坏了？妈妈，妈妈！哥哥生病了你快带他去医院看看啊~~。”
“什么病啊，严重么？楼下诊所还没关门呢，你快跟你哥哥一起下去看看。等我熬好汤就过去。”我对着屋外的喊了句「没事」后锁上了屋门。
“别别别！饶了我吧...我错了还步耗末！！...腻鳖嚷xiang想。”就这么持续了一分钟后，我停下搓着弟弟脸蛋的双手，确认过他不会再吵吵之后打开了屋门准备去吃晚饭。
“当然是吃好吃的，睡到自然醒，通宵打游戏啊，还有谈女朋友什么的。”...大概这个年纪的孩子问多少个得到的回答都一样吧，会问他的我真是脑子有问题。
“是是是，无忧无虑的笨蛋真是幸福，什么都不用考虑。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在洗面台前一遍洗着手一遍想着晚饭会是什么，说起来好久没有吃到妈妈做的菜了，虽然这两天都是在家里吃的饭不过都是从楼下餐馆叫的外卖。妈妈的工作也和以前一样忙，这一点从我懂事时开始就没变过。从我小学开始妈妈就在从事手机贩卖行业，自己开的小店支起整个家，经常光是算账就要弄到晚上睡觉。一手好厨艺却都没有时间发挥。
“你才是笨蛋，这么简单的问题谁不知道。看看你头发都快白了一半了 跟个老头一样比爸爸都老了。再说了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只要过得开心就行了。”
正在洗脸的我听到弟弟的回复，抬头看了看镜子里已经白了四分之一的头发有些呆住。真的是我想的太多了么？我用力的摇了摇头擦干了脸上的水渍。
“没准真的是我太胡思乱想了，书的事情还是拒绝她好了。变得利欲熏心可不太像我。”饭后我躺在床上久违了没有失眠。一觉睡到了天亮而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在我还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在那个我不该存在的地方时的梦，醒来之后仅仅只是记得在梦里的我笑的是那么开心。
8月3日 在心中早已想好了决定的我走进了ADURE和昨天相比天气变得有些闷热。午后一点三十当我到达三层的时候E子已经在和昨天同样的位置上吃着冰淇淋了。高高叠起的餐盘代表着她已经来了许久，看到了我的E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让我坐下。
“今天真热呢，如果还像昨天一样就好了。差不多已经得出答案了吧？昨天睡得如何？”我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如果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能像昨天一样就好了，出汗的感觉让人一点也受不了。
“恩。久违的睡了个好觉。我也比较喜欢昨天的天气，这个夏天如果能一直那样就好了。”
“答案呢？”
“如果是昨天照片里书的事情的话，请允许我拒绝。”不知道是因为店内空调的缘故还是E子在我对面的缘故，坐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盛夏的炎热。太阳距离地球最近的午后一点三十分，窗外的景色都冒着一丝汤气。做出回答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捏起了一块放在桌上的马卡龙。出奇的E子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反而添上了一丝笑意。
每个人的心中都着衡量正确与错误的基准，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个天平，一旦开始向一边倾斜就很难再摆正回来。一旦我从E子手里拿到了那些书就无法再保持自己的天平了。怎么想我都不可能把那些书带走，而留在国内连储存的地方都没有，那么就只能送人或者卖掉。卖了第一本就会有第二本，而那么多的书最后大概就只能按斤去卖了吧?我无法容忍这件事，这是对书和将书托付给我的E子的亵渎。可我却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做，因为那个数量实在是个麻烦，我也没有闲钱去租一个仓库。
这就是在伊甸园中偷食了禁果的惩罚吧？当人类获得了智慧能够分辨善恶的同时也就诞生了善与恶。照片上的东西对我太具有吸引力，那是我大概一辈子也读不完东西。如果E子所说都是真的那么，无论是那几个书柜还是手稿的价值都完全超乎我的想象。百万？或是千万？我不知我究竟能否战胜那份欲望，面对那些我穷极一生也读不完的书会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会不会被利欲吞没变得丑陋不堪。比起在我手中还是图书馆更适合它们，尤其是那些手稿，如果是出自名人笔下的话就更应该捐给博物馆一类的机构了。一旦答应了E子我们也会变成单纯的雇佣关系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我并不是侦探，只是为了要为创作中的作品找到灵感，当然结束之后也会收下几本喜欢的书来当谢礼这就够了，
所以我拒绝了她。
“一点都不惊讶呢。”
“因为我知道你会拒绝我，不过最后也一定会答应我。”
“比起在我手里，还是捐给图书馆更好。”
“如果你那么希望的话。我就知道果然我很有看人的眼光，你一定不会令我失望的。”E子的双瞳仿佛能够窥视到人的灵魂一般透彻而又深邃，倒映在她瞳孔中的我的一切都毕露无遗。
“你该不会是有超能力吧？”
“哦呀~暴露了么？”她一本正经的回复反而让我无言以对。
“决定好了么？已经不能反悔了哦，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结束之前。”
“恩，决定好了。在这一个月内我会尽可能的帮你找到那样东西。”
“恩，恩，那么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就不能反悔了。”说着E子向我伸来了修长小指微微一笑。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勾住了E子伸来的手指。皮肤比看上去的还要柔软，明明在温度有些低的店内手心却微微结出了一些汗液。说起来昨晚的梦里最后似乎也有同样的情景，不一样的是梦里勾起手的是四个人。
“拉钩上吊，一百年...…。”隐约还记得是我在小学时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可现在却连他们的名字也已经记不清楚了，是从我三年级转学后就没在联系了么？
“知道么？拉钩的意思其实有很多种，有人说是因为勾起来的小指就像是绕过脖子的绳子所以才会这么叫，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中国的拉钩一般说的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事情，因为红线也同样是缠在小指上的如果违背的话两个人的缘分也会一起断开。在英国也同样指男女之间的约定，一旦拉勾最后就算死后也要回到人间履行诺言，虽然好像只是编出来的故事。而在日本好像违背诺言的人就要切掉手指吞下一千根针呢~不管哪一个的期限都是100年也就是到双方都死后为止的意思。还有在…….”E子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但内容却令我起了一身冷汗。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不会反悔的。”
“恩，既然知道那就好说了。有什么好主意么？”E子侧头望着我说道
“…难道你什么计划都没有么？”
“有倒是有。不过姑且要问你下你的意见，当然没有的话就听我的办法了。如果有的话可以稍微听一下再实行我的办法。”…这么打算的话那就一开始就不要问我啊。
“一脸像是在说「那还为什么要问我」似得表情呢。”
“知道的话就不要问啊。”
“因为知道反正你一定想不到办法所以才问的哦。”
“这根本算不上是解释吧…。”
”不然之后你会很啰嗦。“E子用着细小到让人根本听不清楚的声音说着。因为没有听清，当我向E子问到刚才说了什么时得到的只是一句什么都没有。 “那你的计划呢？虽然不是打击你不过那并不是知道在哪里就能找到的东西哦。”
“恩。那，首先先把那个马卡龙喂给我试试看好了。”可能是我的错觉E子冰冷的面容上显得有一丝微红。
“什么？”
“还以为你理解能力很好呢，关键的时候还真是迟钝啊。”
“......。”
“当然是恋爱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的吧？因为你又没有想到别的主意。”
“那个…我可以反悔么？”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撒腿起身就逃。恋爱？开什么玩笑，怎么想都有问题吧？家里有那种大别墅的富家小姐干嘛偏偏找上我这种普通人？小说读傻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解释，怎么办？
逃么？虽说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我比较有利，也许真的能写好那部被委托的作品也说不定，但是...。
“你该不会是在想怎么逃掉吧？没用的哦。毕竟住址我已经知道了。”带着一阵寒意E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等一下，等一下！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的吧？一定有的吧？”
“比如？”
“……….。”如果知道的话也许我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了。
“而且，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说着这句话的E子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没有时间么...。在一瞬间我便联想到了很多可能性，该不会是政治结婚一类的吧？有钱人的世界我是不懂，不过这都是猜想我也没有打算去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过度好奇心往往会害死自己，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不难发现E子是和我存属与不同世界的人。照片上的那些东西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弄得到手的，更别说能够轻易地把那些东西送出去的人了，大概这就是立与云端的代价吧。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可以让女孩子伤心，记得在一本很喜欢的书里出现过这句话，小时候和表姐抢零食的时候也经常被妈妈这么教育我。不过直到现在看到E子的表情后才懂了这句话的含义，我抓起盒子里的马卡龙递向了E子。
“啊~~~。好吧，算我输了…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不管啊，暑假结束后我也会回外地上学了。”
人生中总会有一些头脑发热的选择，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无论结果会是什么更重要的应当是过程才对，大概这些头脑发热的选择就是所谓的青春吧。不管怎么说单身时间约等于年龄的我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女朋友，怎么想都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情才对。
“恩恩、果然变得更好吃了一点。不过接下来我还有事，所以今天就先到这里好了。”站起身的E子打开挎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过很快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钱包好像被拿走了。”
“被拿走了？是不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进来之前刷卡的时候还在，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去洗手间的时候把包给了一个服务员，那时候被拿走的。怪不得出来的时候她有些慌慌张张的。”
“作了那种事情的话立马就会暴露的吧？店内也都有监控。那名服务员张的什么样子？叫来问问好了。”
“恩…..记得不是很清楚。应该还是学生，个子不是很高扎着单马尾、大概C+？的样子。不过算了，反正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钱包本身我还是比较中意的。”...个子不是很高、扎着单马尾。不会吧？虽然和C子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知道C子一定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可E子所说的和之后发生的事情把所有矛头都指向C子。
当我叫住几个服务员询问起C子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是好像突然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请了病假。时间刚好是我来之前。从E子刷完卡到C子请假早退之间只隔了不到20分钟，也就是在把挎包交还给E子之后就立刻请了病假。从我来之后E子就没有离开过座位，更不可能有人在这段时间里偷走她的钱包。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一个么...。看样子连查看监控的必要都没有了。
“这件事交给我好么？不要报警，也不要对其他人说，我会把你的钱包找回来。”如果被店里知道一定会被报警工作被辞还是小事，闹不好连学校都会被开除无论如何都要回避这种情况。
“侦探游戏？”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满脑子都在考虑C子的事情、好在E子似乎是这家店里的常客还有着一些所谓的特权，轻而易举的要到了本应是隐私的C子的电话号码与地址。
“被人偷了钱包一点都不生气么？。”
“为什么？”从对我提出反问的E子身上看不到一丁点愤怒或是不悦丝，毫没有在意被偷去的钱包。难倒钱包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么？如果是的话，在E子去洗手间的时间里拿走钱包的人完全有时间翻看钱包的内容，确认价值后再放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可能会冒着几乎绝对会暴露的风险，拿走没有什么价值的钱包。说到底C子为什么会做这样一定会暴露的事情本身就很可疑。
“你该不会也是那种，以为做着偷窃和抢夺的人都是靠不劳而获生存下来的寄生虫的人吧？”
“世上可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只是觉得一般被偷走了钱包的话都会生气才对。”
“恩。盗窃也好劫掠也好都是强盗和小偷拼命在做的事情，这世上并没有不劳而获，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有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就像普通人付出时间来获取金钱一样，他们也同样付出着时间和精力。”
“可却在短短的半天内就能获得别人辛苦一年的成果。”
“那是因为他比起普通工作的人付出的要更多。被发现的风险、被抓的风险、被施行暴力的风险、终身被关入监狱的风险甚至是被警察射杀的风险。以性命而换来成果当然会和他们付出的代价相等才对。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道理。”确实E子所说的并没有什么错，不过却忽略的最重要的一点。
“拥有智慧的人类和动物是不同的吧，在判断的时候至少要算上人性道德和捍卫它们的法律才行。”
“人性道德？那只是多数派的意见综合而已，而且法对高位者也是不通用的。知道为什么只有人类才拥有法律么？那不单单是因为其他生物没有智慧，就算其他生物不能把那些规则写下来，在大自然中也是有所谓的法律的。比如狮子也有领域不可侵犯的感念，侵入的其他生物会被使以惩罚。在原始的人类眼里这和法律是一样的，「一旦侵入了狮子的领地就会被狮子咬死。」这不就是所谓的法律么？而现在就算狮子会说话，对着人们大喊它的法律，不还是一样会被人闯进家里打死。因为高位者是不会允许有妨碍自己的法律存在的。
「为什么要禁止报复伤人？为什么要禁止偷窃劫掠？」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都会直接被人打上脑子有问题的标签，可却没有一个脑袋正常的人，能给出一个让脑袋不正常的人也能信服的理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也许是因为他们无法互相理解吧。”
善和恶，正确和错误，每个人对善恶的定义都不相同，小时候我经常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一旦牵扯到人的利益善恶便会变得暧昧起来，就比如一个热爱养狗喜欢吃兔子肉的人，和一个热爱养兔子却喜欢吃狗肉的人。他们两个一定都觉得对方死后会下地狱吧。实际上喊着关爱动物的人里没有几个是素食主义，而关爱动物的素食主义者中却又存在着阿道夫。也许人们真的永远无法互相理解吧。
“没错。所以换句话说，在人们的利益有所冲突的时候，一切的法都是用来维护多数派，或是高位者的利益而存在的，至于少数派只能被迫服从。就像禁止同性恋、禁止近亲结婚、禁止私人拥有**、禁止使用某些海外聊天工具一样。”
在她给出的例子中也有了一样让我不能理解的。不得伤人、不得劫掠都是因为会妨碍到他人的利益所以才被禁止，禁止私人拥有枪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的规则可也勉强能算上。可其他的呢？为什么会被理所当然的禁止？妨碍到的又是谁的利益呢。
“而且如果读过历史书的话也一定知道，在比自己更强者面前上位者的法也是一张白纸而已。”
“就算是这样可身为一个人还是不能去违背自己的伦理道德吧？”
“历史真是学的不好呢、你知道和平时期之前我们曾经称之为强盗、窃贼、疯子、没有人性的恶魔的存在分别是什么？”E子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法并不适用的时候唯一的制约是道德，而实际上道德有时比什么都要脆弱。
“军队、间谍、科学家和领导者吧。...可是就算是这样，军队也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存在的、间谍是为了维持平衡、科学也是为了人类的发展和进步。”
哪怕知道E子是对的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反驳，习惯了随波逐流的我会去反驳别人，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上一次应该已经是在我升上初中之前了吧。和E子在一起时会莫名的有一种残缺的感情被填补的感觉。是因为她和我一样都不完整，所以在她身上能看到和自己相似的身影的原因么？在我开始变的混乱的思维想出解释之前，E子打断了我。
“既然知道的话就不要让我多费口舌。我不喜欢把话说到最后，因为我讨厌不去自己思考的人。你应该并不是那种愚者，不要让我太失望了。”
不掺杂丝毫感情的冰冷的语气让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左胸像是在责怪未能反驳E子的我一般在隐隐作痛。并不是争辩中输给她而不甘，也不是好胜和心虚荣心在作祟。他人对我的看法从来都毫不在乎，更不会想去证明自己。可不要认输的声音一直在我脑中回想，只是当时的我无视了那个声音。为什么明明知道E子是正确的却依然要去反驳，为什么从心中会传来阵阵微痛。如果那时候我能够知道原因的话……。
“军队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建立的。而真正会威胁到人民的，也是那些为了保护人民而建立的军队，不觉得从一开始就是矛盾的么？制造着能够瞬间毁灭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武器的科学家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窃取能够瞬间毁灭人类的武器再将它制作出来就能维持世界的平衡？这个世界终究只是弱肉强食而已，理法也好人性道德也好只是披着的一张漂亮外皮。正是因为人们拥有智慧喜欢干净，所以才会比动物更加不堪，这就是拥有智慧的代价。”
“哪怕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人们是无罪的。侵略也好，盗窃也好大家都只是被逼无奈，至少我想要相信是这样。”人们总会有善良的一面、就算是十恶不赦坏人也不是从出生到死去都是坏的。会说出这种话真是一点都不像我，虽然说不上讨厌，但对“人类”这个物种并没有特别的好感，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我极端的自我厌恶的原因。像E子说的一样甚至还不如动物那么“干净可爱”。
“那也只会被背叛而已。”
“相信这个词语里本身就已经包含了就算被背叛也不会后悔的含义。你也试着去相信一下别人比较好，至少我是不会背叛你的。”说出来的话总要比实际上好听的多。到了这个年纪对背叛早就习惯也看惯了、更何况发生在我身上的背叛和书中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就像E子所喜欢的基督山的伯爵那种。久而久之会去相信的事大部分都是抱着就算被背叛也毫无关系的心态了、就算真的被背叛也只会觉得自己比较“倒霉”罢了事实上我也总是这么倒霉。可就算如此我还是会去选择相信别人因为把时间和脑细胞用在没完没了的猜疑的人实在是太蠢了。
“哼…。被背叛的时候不要不哭鼻子就行了。你接下来不是要去找那个女孩么？已经不早了要去的话就快吧。我也要稍微去一下医院。明天也在这里碰面吧，时间晚上忙完了在发给你。对了！如果你用钱包的事情威胁那个女生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的话，就算你现在姑且算是我的男友我也会报警的。”
E子像是害羞了一样转过头向马路对面走去。不够那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远去时E子紧握的双拳。C子的家和这里有相当的距离，是就算坐地铁也要花掉将近50分钟的远离都心的地方。准备走去地铁站的我突然想起什么向已经走了不远的E子喊道。
“去医院做什么，身体不舒服的么？”
E子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可能是因为往来汽车的声音太过嘈杂没过了我的声音。不过当我到了地铁站时，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去开些止痛药。”大概这也是骗我的吧。从刚刚还在甜品店吃着大杯冰淇淋的人嘴里说出这句话真是毫无信服力，E子忧郁冰冷的面容和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实在有些不符，但谎言和神秘感却是E子吸引着我的最大的魅力。真不知道她说过的话里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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