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想象再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她会是什么表情呢?仇视?冷漠?茫然?还是会再次紧紧抱住他?或者是彻底忘记了他?每一种他都有想过,每一种的她他都有办法面对,甚至连台词都背的通熟。可最终还是变成他最不想也最不会想到的情况。她变得盛情又陌生。她还是十年前分别的样子,她一点都没有长大,可他觉得他已经完全理解不了她了。她变得很危险,像条花纹瑰丽的蛇。
“好久不见……”过了许久,他生涩的吐出开场白。
“是啊,好久不见了。”她笑眯眯的答道。两张脸的距离不到20公分。
“这些年……过得还好么?”他再次生硬的问道,生硬的连他自己觉得都接不下话了。
“不好啊,你不在了,我一直是一个人。”她还是笑眯眯的答道。这种本该是难过或倔强下说出来的话。
“跟我走吧,这些年……”他艰难地说出口,他觉得如果他不说就永远不可能说出来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来带你……离开了。”
“好啊。”她的笑容恒古不变。
他一怔。她……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他这些年的终极幻梦,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实现了,就像……登上塔顶的轻而易举一般。
“你愣什么?你一个人来这里,不是带我走的么?”
“啊,是,是啊。没错。”他慌忙答道。是啊,你来不就是带她走的么?你还想怎么样呢?希望她像小姑娘一样闹变扭,还是对你发脾气你才满意么?虽然她现在看上去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他连忙走上来想拉住她的手,“那个,我顺便还要做件事……”我一个人来这里……他觉得她说得不太对,可发现不出有什么不对。可越想越觉得好像有什么错误了,还同时觉得这种认为自己错误的心情也重复了很多遍,他记得他好像是有同伴的,可他们全变成了漂离的亡魂,在天上地下默默地看着他。
“那个,我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他疑惑的问向她。
“当然了,一直是你一个人来这里的啊。还会有谁呢?”她睁大眼睛,歪着头看着他。
“嗯……对对,当然了是吧,对不起。”他尴尬着回答,伸出手准备拉住她。
在那瞬间,他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真是莫名奇妙的难过啊,可是这种感觉偏偏宏大又坚硬,像海上的巨浪猛烈的扑倒他,淹没他,浸透了他的全身上下,猛的把他拍醒。他觉得只要他拉住那只手,某些事情就永永远远从他生命中消失了,就像命运的拐点,他选择了握手,那另外一面的东西就会如泡沫般消散。
“其实……不止我一个人,对吧?”犹豫了一下,他收回了手,眼角莫名涌出了泪水。
“一直是你一个人啊,亲爱的,一直是你一……”
“不要骗我!不是我一个人对不对!”他大声打断她,泪水肆意横流。
这一瞬,她哑口无言。她内心简直在咆哮,不要骗你?不要骗你?你竟敢让我不要骗你?你当初抛弃我时,你就失去了我你忘了吗?你竟敢还要我坦诚相待?你凭什么会这么想?你凭什么敢这么想?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倔强又孤独,像是咬住食物死死不放的猫。
过了许久,她收起了温和的笑容,淡淡的回答“是的,不是你一个人。那又如何?”
“另外……三……个人,他们的名字是什么?”他咬牙紧逼着问道。
“有意义吗?他们不都是你来到这里的工具吗?你记不记得有意义吗?他们的消失和那一万人的死去有区别么?他们……不都是你用完就扔的工具么?”
“不,不一样,那些死去的每个人我都记得。可他们三个不一样,他们不应该这样……般的消失。”他低声叹息般的说道。
“你记得每一个人?”
“我都记得。你应该知道的,我记得每一个人。”
她听到后有些眼酸。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孤独的近乎渺小的人。很早以前就是这样,周围的人都记不太清他的名字,他却默默记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就是期望有一天随便谁能理睬他一下。他显得格格不入,路人一般站在一旁,却记着所有东西。他罪孽深重,也令人感动。
“那又如何?他们不都被你抛弃掉了么?”
“我听的到他们的声音。”
“什么?”
“我听的到他们的声音。”他再一次重复道,“每到夜深人静,或者我想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从我身边的各个角落飞出来,低声诉说着什么,讲着同一个故事,那个故事没有结局。那是我欠他们的宿命。所以我不想那三个人就那样消失,以那样的方式,那种好像没有来过人世一样的离开方式。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们,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抛弃过的人……就是你,那是我第一次抛弃了别人,我来这里也从来没想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要赎罪。我知道你的心在我放手的时候已经死了,其实我的心在那时也和你一起死了。”他低声缓慢的说着,悲伤和难过毫不掩饰着从字里行间里流露而出,这种做作的言语在他苦涩的声线下显着格外的孤独。
又是长久的沉默。这个时候,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近乎实质的悲伤,对话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她长久的凝视着他,而他好像失去了一切般的低垂着手,一无所有。唉。她心里发出一声长久的叹息。明明都经历了这么多,明明都已经阅尽了世间人事了,可最终的最终,轮到自己的时候,终究还得直面自己的本心。
她还是放不下他。
她还是希望他能真正带走她,她对他的依恋埋藏在厚重的恶毒诡诈的抱负的云霾里,她看到过别人狠下心,可最终轮到自己亲手挥起刀柄时,她只能把刀刃送进自己的胸口。这就是所谓说一套做一套啊,连自己都能骗过去,你还真是聪明呢。她苦涩的想到。
“对不起,谢谢你。”她甜中带苦地笑着说道,“已经晚了,我做不到。”
“什么?”
“我和洛洛,就是那把锁,已经融合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我现在已经得到了解脱,就下来就轮到我去赎罪了。”她念出了他的真名。
“洛洛?那是什么?”他心里最终的一丝期盼落空了,那名老人死前嘲讽般的笑容得到证实。
“它就是人类悲愿集合的最终成果,这世间究极的武器,你刚刚不是感受过它的威力了么?”
“……感知屏蔽?”他颤抖地问到。
“不,你刚才说对了,他们三个人,根本就像没有出现在世间过,不止是你忘了他们,而是世间跟本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了。”她莫名的笑了起来,笑声诡异。“你还记得他们只是因为你的执念而已,你不甘忘记的本愿让你潜意识里刻画下了他们的表征人格,也就是印象的表层,但也仅此而已。”
“还记得你卷轴上的数字么?他们的名字为什么是一片空白呢?”她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
他毛骨悚然,冷汗从额头上混着泪水滴下。世间竟然有这样的武器!这简直就是神灵的特权!这本不应出现在现世的武器!这难道就是……
“规则武器——时间线概念抹除”她缓缓说道,“洛洛知道的很多,它超出了现有的历史,它不是现在的人类所应该有的东西。我理解到它这个概念用了5年。不过这些说了你也不懂。让洛洛告诉你吧。这就是人类最后的武器,这就是他们悲愿的最终结晶,这就是他们宏大献祭下神灵赐予的天国,这就是巴别塔存在的意义。这也是……你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吧?”
无中生有般的理解到一些东西,很奇妙的感觉,有点上瘾。那些刽子手只告诉他要带回去“锁”,却从没有告诉他“锁”是这样的东西!掌握这样的东西,这世上还有办不到的事情么?它不仅仅能改变现在,它真正能做到的,是改变过去!把一个人从他活过的时间线上抹除,这也就抹去了他全部的意义,全部,所有,不留丝毫余地,从根本上的毁灭。还有什么能比把一个人变得根本不存在过般毁灭掉他更歹毒的吗?这种武器绝不应该存在,这是耶和华对人类的终极裁决!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得到它,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难怪传说中的巴别塔没有建成,难怪耶和华要分散人类的语言,使他们互相欺诈斗争。当人类这个种族真正聚集在一起时,他们所凝集的悲愿,根本就是毁灭本身!他也明白了这被称作衔天之地的处所为什么这么宁静祥和,人待在这里会不自觉的开心了,因为这就像是临死前一样。
而现在,手握着武器的人,或者说是变成了武器的人——就是他曾经抛弃掉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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