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司御坊,紫竹林。白玉楼跽坐于地,双目微合,膝上躺着惯用的纸扇,长风穿进,发带翻飞。
“圣司。”路行夜轻轻停在了他身后,躬身行礼。
“都安排妥当了?”白玉楼也没睁眼,语气平淡。
“是,武试暂停,正御安排四先生坐镇名典祠。宇文恭也已经收入名典祠地字号,听凭圣司决断。”
“很好,”白玉楼微微颔首,“其他执令可有说什么?”
“曹执令和陈执令对于收押宇文恭没什么意见,但是不满暂停选拔,不过倒也只是口头上不满,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宇文恭一事上对正御彻查持支持态度。而纪执令……”路行夜语音忽然一顿。
“纪轩文怎么了?”
“他……现在还未醒来。”
白玉楼叹了口气,昨天他击晕了宇文恭之后直接宣布武试暂停,然后又让大师兄收押了宇文恭。纪轩文在听说那是魔教圣火焚夜术之后直接就昏了过去,没想到冲击这么大,现在还没有醒转。
“周师叔去过了?”
“已经去过了,说没有大碍只是惊吓过度以至惊厥,修养一天便可无碍,但不知为何现在还在昏迷。”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办,索性就先装着。”白玉楼忽然笑了,“他在等我。”
“圣司是说,他在装病?”
“不然他能怎么办,能拖一天是一天咯。”白玉楼耸耸肩,站起身来,“不过既然老人家这么有诚意,那我这做后辈的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迎合他一下。”
“圣司要去?”路行夜有些错愕,白玉楼亲力亲为,大概没有听错。
“当然,怎么能不去。”白玉楼叹了口气,“那我先去,小夜你帮我打理打理其他的事情 后天就该是许师叔入土的日子了,别的不用你做,帮我把这件事做好就行,可以吧?”
“……是。”路行夜也叹了口气,低头领命。
“走吧。”
颜方陈纪四大世家,在书山墨海各自有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纪家所在之所名为明德坊,纪家第一代入儒门者名唤纪明德,乃是那一代的书山正御。其实四大世家初祖都曾是执令,正御甚至是圣司,不然也难以建立起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明德坊的大门,矗立着汉白玉的高大牌坊,题着骨鲠峭拔的“明德坊”三个大字。牌坊后是汉白玉的石板路,两侧站着守护的弟子。
“圣司白玉楼,前来探望纪执令。”白玉楼抖抖衣袖,取下腰间圣司令,递向了守门的弟子,“劳烦通报一声。”
“原来是圣司大驾光临,家主早就吩咐过,还请圣司随我来。”守门弟子一见圣司玉牌,连忙鞠躬行礼。
“嗯,有劳了。”白玉楼淡淡点头,缓步踏上了石板路,从立场上来说,他并不急,纪家也不急,反而是其他的世家应该着急,应该着急着左右他这个圣司的决断,这也是他一早就来拜访纪家的原因。
明德坊,纪府,白玉楼见到了现在的纪家族长纪轩武,明明比纪轩文还年轻几岁,看起来却比自己的哥哥还老一些,白色长眉垂在脸侧,一身白衣,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老朽纪轩武,见过圣司。”
“纪族长不必多礼,”白玉楼连忙扶起了想要行大礼的纪轩武,“小子此来,是为探望纪执令,不知可否方便?”
“兄长现在依旧昏迷,只怕……”
白玉楼笑了笑,扫了纪轩武一眼,纪轩武似是恍然大悟,“啊,不过不要紧,圣司还请随我来。”
“有劳族长了。”白玉楼礼貌地点头侧身,随着纪轩武一道,向着纪府后院走去。
“喂喂,看见了么?那个就是书山的新圣司,看起来好像还没小少爷大呢。”
“别看人家年轻,大典当天可是把秀士林的尹千岁都给打了,可不是一般的年轻人。”
“真的假的?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啊,那么能打?”
“不然你以为是怎么当上圣司的?靠卖屁股么?!”
“你还别说,圣司那张脸还真不比女孩差,这要是……”
听着身后侍卫的低声私语,白玉楼不以为意地笑笑,相隔十丈,想来着两个侍卫应该也是以为他听不见才敢这样讨论,而事实上纪轩武也确实没有听见,若非他以前因为好奇修了奇门摘星阁的捕风捉影,想来也是听不见的。
“到了,”纪轩武最终将白玉楼带到了一处小院,“兄长就在里面,老朽便不打扰圣司了,圣司还请自便。”
“族长请了。”白玉楼点头致意,旋即也就不再理会纪轩武,双手负后,轻轻缓缓踏进了院落。
别致的小院,种着六七株庭兰碧竹,放着三两个石桌木凳,石板地面铺满青苔,轻步踏过犹有水渍。白玉楼走到深处主房,轻轻推开了门。
“谁?!”
熟料里面居然还有别人,木门刚刚一响,一道拳风已经袭至面前,白玉楼皱皱眉,大袖一挥便将拳头格开,接着再是一拂,浩然气一张,将袭击者柔柔弹开。
“你是何人?!”袭击者竟是个俊俏的少女,一脸戒备地盯着白玉楼,“要对祖父做什么?!”
纪轩文的孙女,应该就是宇文恭的未婚妻,纪盈盈,和传闻中一样是个暴脾气啊,也不知道哪里好了能让书山学子趋之若鹜。白玉楼叹了口气,取出了圣司令,“我是书山圣司,来此探望纪执令,不知可否方便?”
“诶,圣,圣司……”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少女,见到圣司令直接就结巴了起来,“我我……”
“没关系,不过如果没事的话,可否请纪小姐暂且回避一下?”白玉楼拂了拂袖子,轻轻笑道。
“可是祖父他……”
“没关系,我有办法治好他,还请小姐相信我。”
“那……好吧,小女子告退。”纪盈盈看了一眼床上的纪轩文,似还有些担心,但还是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一扇虚掩的房门,在微风里轻轻作响。
“我不来的话,你打算躺到什么时候?”白玉楼负着双手,看着窗外的翠竹,淡淡地问。
“老了,累了,难得有个能偷懒的机会,圣司何不体谅一下呢。”床上原本仰卧着的纪轩文忽然睁开了双眼,语气玩味。
“那现在好完全了没有?”
“那就得看圣司你想说什么了。”纪轩文嘿嘿一笑。
“陈家方家都和大师兄说要彻查此案,仔细看看我儒门内部是谁吃里扒外和魔教勾结。”白玉楼走到窗边,抬手扯下一片竹叶,“纪执令以为如何?”
没有回答,白玉楼回过头,纪轩文已经又回复了他进来之时看到的那副昏迷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都说你是个老混蛋,还真是越老越混蛋,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你以为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的?”
“圣司年轻有为,已然不是特意跑来跟我这把老骨头说这些话的。”纪轩文又满脸堆笑地爬了起来,“圣司尽管说,老朽洗耳恭听。”
“若我说让你舍了宇文恭,如何?”白玉楼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竹叶,语气却还是波澜不惊,“不过一外姓弟子尔,舍之无害。”
纪轩文倒回卧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毕竟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还是很清楚,白玉楼无奈一笑,将竹叶丢出窗外,“其实我知道,那圣火焚夜术不是你们教他的。”
“圣司英明,我们纪家一直遵祖训崇儒术,如何敢勾结魔教。换句话说,就算我们想勾结,也得人家魔教瞧得上咱是不是?”纪轩文又飞快地爬了起来,“圣司既然清楚,又将作何打算?”
“但他身怀魔教秘典之功却是事实,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松脱罪。”
“圣司既然今日来此,想来必是有所指教了?”
“宇文恭虽然师从许师叔,却只从许师叔学法,武学却是另有师傅。”白玉楼依旧是人畜无害的淡淡微笑,“负责他那一组的,是兵部教习陈朗。”
“圣司的意思是……”
“陈家把持执令也有一段时间了。”白玉楼幽幽一叹,“纪执令不这么觉得?”
“老朽虽然学艺不精,掌故却还算熟悉,唇亡齿寒的道理,老朽还是懂的。”纪轩文嘿嘿笑道,“只怕要让圣司失望了。”
“许执令深明大义,玉楼佩服佩服。”白玉楼差点笑出声,又扯了一片竹叶,“如果陈方两家也这么明事理,倒也能省下我不少功夫。”
纪轩文沉默了,白玉楼接下来会说什么,走出明德坊之后会做什么,不需要想也能明白,相比于世家互相之间亦敌亦友对抗圣司一系,难保不会有人动抱圣司大腿的心思,而只要有了心思,再被分化便简单得很,毕竟利益冲突,踩死纪家的机会又来之不易。
“我明白了。”纪轩文深深叹息,脸上的皱纹好似又深了几分,“后生可畏,这话放在圣司身上更是不假。”
“既然执令做了决定,那小子就不打扰了。”白玉楼弃掉竹叶,推门离开,“执令保重。”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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