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墨海,文载龙渊殿,书山墨海最高规格的议事之所,今天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
“那么,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今天的会议由我来主持。”殿内中心主座上,坐的既不是白玉楼也不是云苍渺,而是排行第二的靖世潮,右手齐天下左手何雨怡,而书山墨海的一二把手,云苍渺和白玉楼坐在末席,一个一脸严肃一个一脸苦大仇深。
“反正就咱们几个,一家人,也不用这么死板吧?”齐天下耸了耸肩,看向对面大师兄和小师弟的眼神里满是坏笑,“我们是现在开始,还是等等四师弟?”
“等等也无妨,反正他离这也不过半日路程,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靖世潮点了点头。
“那,既然还要等四师兄,我就先……”白玉楼起身刚要走,就听见身后一声金铁铮然,一柄长刀越过他肩头,正好插在了殿门之外,刀柄上,流苏璎珞随风轻荡。
“……”白玉楼讪讪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儒门崇剑,全儒门上下习刀者不过一掌之数,而他们几个中更是只有一人,他扭过头,看见刀的主人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靖世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齐天下更别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玩意。
白玉楼求助似地望向了云苍渺,可是大家长却是一脸沉思的模样,刚才发生了什么好似浑然不觉。
“诸位师兄,我来迟了。”
等了不知多久,才听得门外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接着,一个黄衣佩剑的青年,未及邀请便跨进了文载龙渊殿,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上代圣司的弟子,那么来人是谁不言而喻。
上代圣司第四弟子,法天离道莫相问。
“不迟不迟,来了就好。”靖世潮哈哈大笑,“老四,这一次你要是不回来,可就是你的大损失。”
“我正想问,三师兄说有事要我回来商议,究竟是什么事?”莫相问蹙了蹙眉头,昨晚接到齐天下的信,信里一副好像又死了圣司一样的口气,搞得他连乘快马三百里跑了一上午,现在还觉得腿疼。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让老四你回来商量商量咱们儒门和藏锋谷结盟的事。”靖世潮一向古板的的脸上居然也带上了奸笑,“老四你说是不是大事?”
莫相问目光一扫,心思电转,自然也就知道了是什么事,当下微微一笑,走到了齐天下下首的位置坐下,“这可是大事,我这三百里还真是没白跑。”
“四师兄你就是回来添乱的么?!”白玉楼忍无可忍。
“我只是回来做个见证,小师弟莫要多想。”莫相问语气依旧淡漠,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子贱气。白玉楼对于这个最小的师兄当然也是熟得不行,知道这家伙虽然面冷但是坏得很,闷坏闷坏。
“既然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靖世潮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又清了清嗓子,好像真的是什么重要场合一样,“今天的议题是,咱们儒门和藏锋谷结盟一事,这是藏锋谷主托小怡送来的盟书。”
说着他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红色的信封,信封上还用金笔勾了龙凤齐飞纹,看得白玉楼一阵心惊肉跳,这哪里是什么盟书拜帖,分明就是婚书!
“大师兄,这封书信,你看了没有?”靖世潮晃着信封,金粉泛出刺目的闪光。
“还没,不过也用不着看。”云苍渺语气深沉,“会写什么,我一清二楚。”
“那你就不考虑考虑?本来你和人家两情相悦,推辞作甚?”齐天下纸扇轻摇,语态悠然,“又不是让你娶别家陌生女子,燕姑娘也不小了,你就舍得这么耽误人家?”
“我只是……不想扯上她。”云苍渺深深叹息,“魔教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仁王七卷书》和咱们儒门牵扯甚大,此时谈及此事,是否有些不妥?”
“正因为如今世局动荡,才需要我们两家精诚合作,藏锋与儒门两手,平安的机会也更多不是么?”靖世潮面带微笑,“若是你娶了燕姑娘,藏锋便与儒门亲如一家,到时便是举世皆敌,合两门之力,又有何惧?”
“话虽如此,可是……”云苍渺的双眉拧得愈深一层,“我……”
“大师兄你已将近而立,燕姑娘也小不了你几岁,你是男子尚可以等,可是燕姑娘的青春年少都付在了你身上,再过几年,只怕便是你有心要娶,她也不愿再嫁入我儒门了。”齐天下深深叹息,“我们师兄弟几个皆是孤儿,师傅又已去了,世间多少痴男怨女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误了终生,难得你有此机会,能与心上人比翼齐飞,又为何要犹豫呢?”
云苍渺没有说话,只是袖中的双手陡然握攥成拳,骨节脆响,白玉楼离得最近,听得却是分明。
“大师兄,”云苍渺抬起头,何雨怡也正盯着他,眼中波光嶙峋,“我来之前,燕姐姐跟我说,若是你还没考虑好,她也还可以等,无论是多久,只要你还要她,她就可以等。”
云苍渺合上了双眼,脸上痛苦犹豫交织出现,若说不动心,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就连白玉楼都不能心坚如铁,又何况是他。只是……
“大师兄。”一直只是静静旁听的莫相问开口了,清风过庭,吹起他的发带,袍袖微扬,“我儒门讲求修齐治平,《修身篇》有一段专讲进退得失之道,不知你可还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云苍渺微微苦笑,他当然明白莫相问的意思,一边是儒门利益乃至江湖靖平,还有心上人的青春年华,另一边却只是他的胆怯与不安,相权之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两利取重,两害取轻,《修身篇》如是写道,后来亚圣又在其后批了一句,“若两权者一利一义,舍利而取义。居仁心而取义胆,儒者德也。”
云苍渺叹了口气,语气反而轻松了起来,像是卸下了千钧重担,“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也就只能从命了,二师弟,把信给我吧?”
“大师兄你决定了?”何雨怡一脸惊喜,原本以为还要正经费一番功夫,没想到竟然如此这般就说服了他,“真的要娶燕姐姐?”
“毕竟负了她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担起责任了。”云苍渺轻轻拈开信封,抽出了朱红色的草纸略略一看,便已知是何事,“她说,若是我答应娶她,便返礼修书,婚期之事却是后话。”
“大师兄你真答应了?”白玉楼一脸茫然,本来今天他的打算就是只要大师兄的事情不解决就肯定烧不到他身上,所以只要乖乖闭嘴看戏就行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师兄居然这么容易就败下阵来,解决了大师兄的问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起来,论起和藏锋结盟的话,恐怕不止大师兄这一桩吧?”莫相问一脸坏笑,也学着身边齐天下的样子打开了纸扇,看向白玉楼的双眼似笑非笑,“小怡,没记错的话,前几年燕老谷主就收你做义女了吧?”
“没错。”何雨怡也看向了白玉楼,笑容戏谑,“况且这一桩才是真正事关重大啊。”
“那个……”
“圣司乃天下儒宗,我儒门修齐治平首要就是修身齐家,若不成家,何来齐家?不齐家,何谈治国平天下?”靖世潮清清嗓子,勉强忍着笑意做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小师弟,你现在已经是圣司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那个……”
“小师弟,师尊遗命,结盟大义啊。”云苍渺伸出手,大力拍着白玉楼的肩膀,语气恳切。
“我去你们就是合着想搞我是吧?”白玉楼拂掉大师兄的手,又狠狠瞪了若无其事的云苍渺一眼,“我可是圣司!你们这是逼宫!”
“咳,小师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师兄们也是为了你好,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齐天下纸扇轻摇,一脸的悲悯,“想当年你三嫂……”
“滚蛋!我从来没听过我有三嫂!”白玉楼一瞪眼,旋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对,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固定的三嫂?”
“咳咳咳。”齐天下讪讪一笑,连忙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脸色,“总之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小师弟。”
“放屁!你们分明就是和这家伙沆瀣一气搞我的!”白玉楼一指何雨怡,咬牙切齿,“你们从来都是向着她不向着我!”
“你是男孩嘛,向着你作甚?”靖世潮双眼一瞪,“再说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还想翻天不成?”
“我……”白玉楼刚欲反驳哦,眼光一扫,就看见一边的何雨怡面容悲戚眼带水汽,当下暗道不好,他也不是反对,毕竟青梅竹马,只是……大概和之前的大师兄一样吧,并没有成家的准备。
“小楼,我……”白玉楼正发呆,就看见何雨怡抬起了头,一副妥妥的怨妇口吻,“我……”
白玉楼心底一凛,接着全身汗毛一悚,然后就看见对面的小师妹右手一扬,一道寒光如雷落九霄入凡尘,当下怪叫一声,也不顾什么形象仪态,就地就是一发赖驴打滚,凛凛长刀劈入文载龙渊殿的汉白玉地面,石屑飞溅。
“小怡你听我说……”
“果然你还是去死吧!”何雨怡长刀电转,刀气冲天而起,“谁要嫁给你这个傻子啊!”
白玉楼闪过刀光,双手结佛门菩提印,身形刹那间破碎成万千火焰莲华,四散飘飞,佛门的“红尘遁法”,信手拈来。
“白玉楼!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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