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丁为我披上了一件温暖的貂皮外套，领着我来到大厅后面的阳台。
他关上了两扇木门后，礼貌地邀请我坐下。
“我非常喜欢奈德罗的冬天，这样的寒冷总是能激发狼族的本性，也总是让我想起我们伟大的祖先芬里尔。”坐在椅子上，康斯丁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说道。
“可惜的是这样寒冷的奈德罗一点也不太平，发生了不少事啊。”
“如果乔音大人您认为太平就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话，那自古以来就没有太平。”
我无心与康斯丁在对某一词汇的定义上争执，这样的小游戏更适合那些坐在教室里的学生，而不是用命赌博的我们。
“您知道吗，我非常的佩服您。”我说道。
“嗯？这话怎么讲。”康斯丁转过头来看着我，手轻轻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我家主人半年前还是对您恨之入骨，可仅仅半年的时间，您就让我家主人对你信任有加，甚至还在保护你，我不得不佩服您，陛下对您来说还是太过于年轻啊。”
康斯丁轻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颗尖锐的牙。
“我不瞒您，我好钱好色，也好权，芬里尔二世陛下无论怎么讲都是个小姑娘，也是女性，正好的是我知道如何哄女人，更知道她们想要什么。”
“您这算是认罪吗。”
“不，这不算是罪，只要这一切没有威胁到陛下的统治，它就不能算是罪。”
康斯丁的话与天使审判罪人的两条标准倒是有几分相像，可现在听来又是如此的不负责。
“您看，这半年的时间我如何才能恢复原来的势力呢，很简单，我有钱有权，再用点色，要笼络那些贵族大臣就很简单的，每个人都能办到，可大多数人办不到的是，怎么样才能让陛下不在意这些事情，也就是要把你我的那位主人哄好，让她知道，虽然我是个恶人，但我对她忠心，她离不开我。”
“对，事实证明就是如此，您不就是这样做的吗，陛下很清楚您干了些什么，但是您又没有辜负首相的职位，在内阁议院您把所有对陛下不利的大臣都整了一遍，这是国事，还有私事，比如上次，陛下想吃新鲜的水果，可这个季节奈德罗怎么可能有新鲜的水果了，您真是厉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些水果您是怎么弄来的。”
康斯丁装着谦虚的摇了摇头。
“您过奖了，这些都很重要，可都是小事。”
“这都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乔音大人，您很有才，我希望您能记住我一句话，不要太出头，这不好，容易威胁到自己的命，家父就是犯了这个错误，其实当个不奸不忠的臣子是最轻松的，比如内阁议院的大臣，并非是我想整他们，而是陛下想整他们，我不过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在做罢了。”
“您是说……”
“我唯一的本事就是知道陛下想要什么。”
这点康斯丁倒是没撒谎，他对莉捷娜的了解甚至不亚于我对主人的了解，除了一些非常细微的习惯只有我知道以外，莉捷娜其他所有的事情，康斯丁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样子我选择的路一点错也没有，要想弄清楚下界的罪恶究竟是什么，就必须要从感情与物质的联系这方面入手，作为一个天使来说，我还真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让我猜猜，您这次邀请这么多人，都只是为了一件事情，对吧。”
“那您猜猜是什么事？”
“关于土地改革法案的推行。”
康斯丁拍了拍手。
“所以说我就喜欢和您这样聪明的人共事。”
“所以首相大人您是想让我也支持您的这个土地改革法案吗。”
“国库现在空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康斯丁翘着腿，简单地说道。
“可是您在对官员查处的问题上，不是已经充盈了一部分国库了吗。”
康斯丁叹了口气，接着对我说道：“乔音大人，您朝当官的人扔一块石头，扔上一百次，可能一次都砸不到清官，卡亚伊斯现在就是如此，无论是风气也好形势也好，这不赖人自己，并非是先有的欲才有的权，而是有了权才会有欲，那么又怎么能让有权的人不贪呢。”
虽然话有些令我反感，但康斯丁说的没错，欲望也是精神的，也要基于物质的基础产生。
“如果我把所有官员都查了，他们的钱都充了国库，那谁来帮助陛下治理国家呢，一条河流，清也好浊也好，不都得用它去灌溉田地吗，不能只用清流，也不能只废浊流。”
“您的话也许是对的，可我并不认同。”
一般情况下我绝不会和康斯丁同流合污，更何况那份该死的土地法案是我最反对的东西，可……我的主人貌似很看好康斯丁的提议，况且如果现在真的是凯顿想要致我于死地，我难道要和所有人作对吗。
“您可以不认同我的话，但您会支持我吗。”康斯丁有些催促地问道。
我早应该料到康斯丁是来趁火打劫的，在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同时和内阁议院还有教政司翻脸，如果莉捷娜支持我还好，如果莉捷娜不支持我……一个靠山都没有的我该找谁。
康斯丁站了起来，走到了阳台扶手前，站在那里把身子探出了阳台，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摆着。
“您不支持也没关系，可最终我还是会让这份法案推行下去的。”
康斯丁把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短刀的把手上，深情地摩挲着。
“您知道的，乔音大人，这份方案同样能让陛下感到满意，那么为了这个目标，我会不惜一切的去实现他，我并非是为了我自己。”
他的话听起来充满了真诚，就像是个如我一样的仆人，我不否认这份计划给莉捷娜带去的好处，更不否认他想用这份方案赢得莉捷娜更多的垂青，可那要牺牲的是数不尽的农民百姓。
可如果我不接受呢，这一切事情的背后都指向了一个更可怕的阴谋，也许可怕到可以让莉捷娜从王座上跌落。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了，我会支持这份方案的。”
“您会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康斯丁继续问道。
我犹豫了片刻，努力掩饰住自己的不悦。
“我会的。”
康斯丁在莉捷娜身边也有眼线，也许就是我培养出来的哪个仆人，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我在皇宫内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汇报到康斯丁这里。
啊，一位天使不应该像一个凡人一样，他一个拜托一切尘世的欲求，把全部的身心拿来侍奉伟大的神。
可如今我不仅被卷入了某种政治阴谋当中，也为自己的私事感到心烦意乱。
我甚至开始偷偷抱怨莉捷娜，如果她能相信我，一如既往地给我无尽的支持，局面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当我看着脸上挂着微笑的康斯丁，我痛恨自己的无能，我一直以为我有足够的能力，能把莉捷娜服侍的不会再对任何人有额外的需要。
是我太自大了。
“康斯丁大人，我最后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他站在那里说道。
“关于贵族安置的问题……您有没有私下参与什么事情。”
“这个……”康斯丁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有，曾经有人找过我商谈这个问题，可是我拒绝了，我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买卖官职这样的事情一旦摆到明面上，谁也就不了。”
“那您觉得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是谁呢？”
康斯丁耸了耸肩。
“抱歉，这个我也不知道。”
康斯丁是个聪明人，一点破绽都不留下，我别指望在一切盖棺定论前能从他嘴里听到对教政司不利的话，他知道就算他不说，我和莉捷娜也会怀疑教政司，他没必要给自己增添麻烦。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况且他这个时候来找我要支持，无非是知道了我和教政司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而且我还派了莫斯特监视着教政司的举动，要是没有人支持，凭我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凯顿。
这时，阳台的门被打开了，当我和康斯丁回过头去的时候，看着站在门口的索希娅，我们三人都笑了。
“两位大人都谈完了吗。”
“亲爱的索希娅，你是来找我的吗。”康斯丁挑逗的走上前去，却被索希娅闪开了。
“抱歉，首相大人，今天可不是。”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了我的身旁，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
而很快，在康斯丁的庄园里，我也成为了小丑的一份子。
这一天简直就是我的耻辱日，所有人都在饮酒欢笑、纵情狂欢。
我不知道是为了逃避还是什么，可能我真的拒绝不了索希娅这样的成熟的女人吧，在她们身上我总能或多或少地看见一些母亲的影子。
而当一切结束时，看着身旁躺着的索希娅，我的内心又是无尽的安详和悔恨。
我记得人类有一句话可以让我好受点。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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