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闹出声响地悄悄离开了，离开卧室后，我取下了走廊中装饰用的铠甲手中的匕首。
来到了父亲的卧室门前，卫兵都被父亲赶走了，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我的养母，也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后此刻并不在宫里，父亲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白皙的肌肤和赤如血的嘴唇，洋娃娃一样的五官和柔弱的身体，我的主人是脆弱的，我必须保护她。
我的想法并非是病态的，我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尤其是听觉，神界的歌声和来自地狱的哀嚎，人间的放荡疾苦都转化为声音在我耳边响着。
我该杀父亲吗，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如此做，也许我应该花上三天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可到最后又会如何。
我尊敬的人伤害了我的主人，无论我如何思考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我便要除掉威胁主人的事物，无论那事物是什么。
对于天使来说，任何出于非必要和好奇心的考虑都是多余的，如果我还有一丝犹豫，那只能是因为懦弱，所以我不会犹豫。
当月亮再次移动了位置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没有上锁的父亲卧室的房门，只是推开了一个半掩着的缝隙，把脑袋探了进去。
连门都没有上锁，父亲难道还期望着自己的女儿会因为恐惧而回来吗。
我一点一点的把头从缝隙中探进了屋里，免得弄出点什么动静吵醒了他，心脏要炸裂了一般跳着，难道一个疯子，一个病态的人会有这样冷静理智的感受和表现吗。
有些平时注意不到的东西现在可是被我听得一清二楚，窗外微风拂过树枝的声音，钟表上的时针移动的机械声。
我也许是头一遭认清自己的本能有多强，身体有多敏感，脑袋有多聪明，紧张的同时又有一种得意在心头蹦跶着。
若是只让心脏跳动，除了心脏以外的一切器官都停止工作，静下来想一想，绝对会为我的谨慎拍案叫绝，我就在门外，颤抖的手依然能够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这种充满了恐惧和杀意的举动，还有脑子里的阴谋诡计，被我称作父亲的那个男人恐怕连做梦都没想到。
想到这儿，我禁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抖动了几下，唾液念着喉咙滑进了体内。
见鬼！难道这细微的声音被他听到了吗！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吵到了，猛地翻了个身。
那些为了钱财而害命的胆小之人这时就会乖乖转身离开，可我的心要比那坚定多了，才没有这样弱小的举动呢。
月光能让他兴奋，更能让他变得异常敏锐，窗帘躲在窗户旁边，房里亮堂堂的，就连黑暗角落的缝隙都躲不过这光，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推开了屋门。
我刚探进身子，正要迈步，被汗水浸湿了的手在门把手上一滑，“嘎达”的一声响，父亲在床上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低鸣。
一切可以被我理智所驱动的动作都停止了，除了那些受感情控制而止不住颤抖的手和顺着脸颊滑下来的汗珠外，我没再作声。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过了五分钟，就这样纹丝不动。
我照旧稳住了自己，一动不动，气都不喘一下，吓人的心跳愈来愈厉害了，难道他听不见我这颗要炸开的心跳动的声音吗。
算了！反正都是要干！这样站着要等上多久呢！想想吧！只是挥一下手的事！几分钟后自己就可以回到主人的身边了，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恐惧上了！
我不断地劝说着自己，攥紧了匕首迈开了僵硬的腿，让我意外的是这两条僵硬的腿居然是这样的灵活，走起来就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当我集中了注意力时，发现自己已经停在了父亲的床前。
天花板上吊着的灯上垂挂着的棱形的水晶，使屋内也充了满斑斓绚丽的光，透过水晶映照在屋内的月光让整个房间仿佛在星空的碎片中盘旋一般。
我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我已经搞不清楚究竟是汗是凉的还是我的手是凉的了，月光下我的双手竟这样苍白，一定是精神作用。
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一个伟大的男人，充满了男子气概和人们印象中所有帝王都该有的那种气质。
这个男人是个伟大的国王，人民都很爱他，他是个好国王，但却不是个好父亲。
锐利的匕首上映着耀眼的月光，我的手开始抖了起来，但我却没有停下来，慢慢凑近了那个男人。
站在他的床边，我平静地看着他，莉捷娜救了我，而他和他的妻子养育了我，虽然他平时对我很严厉，但我也曾喊过他父亲。
可他伤害了我的主人，他是与莉捷娜对立的，他便是罪恶，这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
我早就发觉父亲凝视主人的眼神不像是父亲在看女儿，更像是男人在看女人。他有时盯着主人胸部白皙的肌肤，有时看着主人裙脚下不经意露出的脚踝。
他的眼中蕴含了异样的欲望。
我幻想着以后他会如何对待莉捷娜，那些国王与领主把自己漂亮的女儿囚禁起来供自己享用，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
但我不会让它发生在莉捷娜身上。
在朦胧的月色下，一阵微风吹拂过我的胸口，那泛黄的景象，曾经甜美的日子变得如肥皂泡泡一样破碎掉了，我凝视着父亲，把意识投向哀伤与盛怒的甜腻中，他若是没这样做该多好。
在仿佛静止了的窒闷的夜里，浮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景色，夕阳余晖的暗淡阳光下，父亲也曾占据了这景色的一部分，流淌着的回忆有时会让人们忘记残酷的威胁。
我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了他对莉捷娜的那一句咒骂，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右手紧紧握着匕首，可身体却感觉非常的虚弱，每一个瞬间手都变的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僵硬。
一股莫名的力量打破了这寂静的黑夜，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笑声。
那不是一个人在笑，是成千上万的人聚在一起用尽全身的劲冲着我笑。
我作为人类从未杀过人，这是我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对象是我的养父。
我举起了刀！
突然间，父亲猛地睁开了眼睛，就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我咬着牙，想要把手中的匕首刺下去！
那只粗壮的手臂举在半空中，宽厚的手掌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手臂中的血管隐隐作痛，感觉像是血液在倒流一般。
“啊！”
我发出了一声惨叫。
手指不听使唤地张开了，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父亲凝视着我，从那炯炯有神的双眸中我感受到的只有无限的杀意。
我的手腕被松开的刹那间，脖子又被他紧紧地掐住了，完全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响。
父亲的嘴角抽搐着，头顶的狼耳的毛都竖了起来。
好痛苦！喘不上气了……在那股强大的握力的支配下，我的脖子随时都有可能发出清脆的响声，让我葬送掉自己的生命。
“唔……”
一股气“蹭”的一下蹿到了我的脑门，那是神赐给我的，也是赐给所有生命的，可以在死亡前做最后挣扎的力量。
我的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和胳膊，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一定很难看吧，很可能是满脸通红，脑门上可能早就因为窒息的痛苦而爆出了青筋。
父亲站在床边，脸色大变，似乎我的反抗让他更加不满，他卯足了劲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举个更高了。
父亲手臂一甩，我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颗玩具球一样，迅速飞了出去。
啊！
因为窒息的缘故我没能喊出那一声，当我的身体撞在墙上时，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股疼痛在困扰着我。
“真是放肆。”父亲恶狠狠地说道。
“咳咳！”
我捂着脖子靠在墙边，视线非常模糊，父亲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高大，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威武雄壮。
我的养父对我的每一个动作都丝毫没有温柔可言，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他弯下腰拽着我的衣领再次将我提了起来。
“你想杀我是吗。”
刚才撞击墙壁的疼痛现在才在我的全身扩散开。
他对我的憎恨让我心中泛起一股恶寒，对死亡的恐惧让我的双腿抖个不停。
父亲露出了那颗尖锐的牙，而脸上的皮肤也都皱在了一起，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就像是要咬断猎物喉咙的野狼一样。
磐石般坚硬的拳头让我的腹部凹进去了一块，因为实在是疼的难以忍受，我猛地一咳，口水也都溅在了他的身上。
“真是个畜生，你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吗。”他冰冷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对于我刺杀他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的惊讶，他早就料到了吗，还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我哪还有时间去想这种事情的原因呢。
他松开了手，我如一个脱线的木偶一样掉在了地上。
父亲转过身去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被那样的匕首刺穿胸膛一定会很疼，我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蹬着地面，想要逃走。
没有任何犹豫，他握着匕首两步到了我的身边，单膝跪在地上，一把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了墙上。
我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尖，脑内突然一片模糊，想不到任何事情了。
下一秒，刀尖已经刺向了我的胸口。
一阵剧痛贯穿了我的身体，可是我没有喊出来，那股疼痛折磨着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有什么东西凝聚在了我的背脊处，就像是要破壳而出的生命一样，它在穿透我的脂肪和肌肤。
啊！
我的两块骨头从我的背脊处冒了出来，它顶破了我脆弱的身子，可却没有染上一点鲜血。
整个屋子被照得更亮了，月光从窗户射进来，全部凝聚在了我身后的翅膀上，让它看起来是那样的光滑无暇。
刚才国王的刀刺穿了我的胸口吗，我不知道。
我漂浮在半空中，四肢自然下垂，沾上了汗珠的头发散在我的眼前，隐约能看见倒在地上恐惧地看着我的国王。
我的样子难道很恐怖吗。
我尝试着让自己恢复精神，可当我再次看着国王时，他的眼神依旧是冰冷的，
我不能以这副模样杀人，尽管这时的国王对我来说是如纸片一样脆弱，可我不能够让我此时的这具身体染上鲜血。
我……不能吗。
旧世界的人类曾经在书中描述过我们的模样，六翼中的两对用来遮脸，两对用来遮脚，剩下的一对用来飞行。
可我从未那样过，若我真的降临下界，必是把我的全貌展现在人们面前，无论我出现在人们面前的目的是救赎，还是惩罚。
我失去了控制，慢慢拿过了他手中紧握着的匕首，而他在看见我的模样后一切反应都消失了，就像是已经死掉了一样。
再不能有一丝的犹豫了，我站在国王的面前，双手握着匕首高举在空中，几乎不知不觉，毫不费力，不由自主地刺向了国王健壮的身躯，本来无力的身体在见到了鲜血后，突然充满了力气。
“啊！”
他发出了一声惨叫，锋利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溅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面容恐怖极了，张着嘴，闭着眼，痛苦地抽搐让他的皮肤和肉都皱到了一起。
我没有停，开始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动作，拔出匕首再刺进他的身体，一下，两下，每一刀都深深刺进了他的前胸，溅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服和翅膀。
本是恐惧着的我挥舞匕首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我这是为了我的主人，每次想到这一点，我似乎就更加充满了力量，那恐惧也转化成了责任心。
作为天使我不该做出这种事情，这有悖于我的职责，但作为莉捷娜的仆人，我必须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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