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野兽,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神灵。
呆坐在书桌旁、面前摊开着一本书,他的表情是一副感动地即将落泪的样子,但那完全失焦的眼神,说明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本书上。
这是他在多次受到教训后习得的一项自保能力——即,不论所阅读之物有多么令人厌恶,他都能做出一副深受启发的模样。
一旁还摆放着几本书,他快速用余光书脊的标题后扫过后,直感觉太阳穴像是被擂击着一般,嚯嚯发炸:
《网络之毒》、《电子游戏——人生杀手》、《对网络说不》……呵呵……
狭小的房间里物件不多,一张铁丝网床、书桌、方凳、还有一台摆在地上的老式电视机。窗户很小很小,几乎用巴掌就可以直接丈量,而且很高,即使站在方凳上也只能堪堪够到其下边框;玻璃直接被封死在墙上,根本无法打开,更是有横向的拇指粗钢筋将其牢牢钉死,绝无破坏的可能。
此外,天花板的一角上,一个黑乎乎的摄像头正俯视着整个小房间;蛋壳形的亮银色外壳在一定角度上缓缓地往返转动,向它的主子们忠实地汇报这里的一切!或有时闪过红或绿的电子灯光,似乎是在炫耀它的勤劳能干。
窗户外,是一面高近3米的围墙。其上,一道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钢丝网又盘绕起半米高。那些铁丝网上的倒刺相当锋利,而且本身更是通了电——他不想去回忆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围墙外是则茂密的森林——“学校”建在一处偏僻的小山包上,远离人烟。
当初自己是怎么被送上来的呢?他眼光转动,又推了推脸上的镜架……好像是父母……等等,什么是父母的定义来着?
他的眼中闪过一缕光怪陆离的癫狂神采,整人瞬间散发出了一股逼人的冷厉。
——父母?他肯定有过;但现在,他突然对这个答案产生了动摇。
呵呵,或许,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目无尊长”吧!不,“大逆不道”这个词或许更带感一些……
——第183天,是为期365天的“隔离教育”最中间的一天,今天发生了什么呢?
他想了想,陷入回忆,嘴角还挂着异样的微笑。
大军的腿被第三次打断了,因为他设法联络父母时被“教官”抓个正着……张猴子四颗大板牙的最后一颗被打掉了,因为他在“感恩演讲”时试图与“教官”顶嘴……慧红那个小泼妇又又又发疯抓破了“教官”的脸,然后,第十一次大小便失禁地,被人从“电疗室”拖了出来,真是不知好歹啊……
哦!
不是“电疗室”,应该叫“治疗室”来着……可不是吗?!
一阵急促的电铃声后,老式的电视机突然被打开了,他手中没有遥控器,自然不是由他操控的;短暂“滋滋”的雪花后,电视机的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他表情麻木地从书桌前起身,坐在地上,很快就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当然,是装的。
放的是一位家长受采访的视频,屏幕中的家长看到据说曾经很“没教养”的儿子跪下来抱住自己痛哭的后,随即跪下来抱住“校长”痛哭,那位家长哭诉着自己的儿子之前是多么不肖、自己又有多么感激“校长”对孩子的再造之恩……全然不顾自己孩子眼中的茫然与呆滞!
他平淡地观看着,没有生出哪怕一点点悲哀情绪。视频中那个“走上邪路的儿子”他认识,还曾是最好的哥们……有一段时间,那货突然就失踪了,没有丝毫音讯……没想到原来也是被送到这这里?
说到采访,似乎曾有记者想要摸进来采访他们这些“学员”……然后“校长”一个电话,学员的家长们便蜂拥而至,如轰苍蝇一般,将那些不知好歹的记者轰走了……嘿!
——还真是嘲讽呢……也许他们这些人连野兽都算不上,“家畜”这个词汇,会更合适一些?
如果这世间有绝对的绝望的话,也不过如此吧?!
他还记得自己被送到这里前,父母对自己说的话——
“电子竞技?!那是什么?!不就是天天打那些网络游戏吗?!染上网瘾后找的借口还不错呵!!什么?梦想?!干这种不务正业的鬼东西你还敢说‘梦想’?!还犟嘴?!反了天了你!!”
噼啪两巴掌,刻骨铭心,打碎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美好希冀。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
183天,伤痛已逝;心痛,不曾有一丝减退!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他也不想重来——生在这个世界、这个氛围,即使能够重来百次,又能如何?!
根本不会成功,只会徒增怨恨罢了……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他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把玩着,用手指肚温柔的抚摸已经空了的镜框,很细致,好似在抚摸着什么慰藉之物一般。
在那里,曾经厚重的酒瓶底镜片,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空洞的镜架……空洞的灵魂……不空洞的……大脑!
有那么一句话,他曾对其十分不屑,但现在,这句被无数人讽为“中二”的台词,却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就算那是错的,我也宁可一错再错!”
他缓缓闭上了眼,眼珠在眼皮下疯狂转动着;深吸一口气后,他感觉心情从未有过如此的平静。
暴风雨前的平静!!
——是时候结束这场翻盘无望的游戏了……不论成败!
——这个世界,如果是一盘棋局,那么,我就偏要掀翻这所谓的规矩!将棋盘抡起来,砸它个劈头盖脸!!
不可名状的表情逐渐在他的脸上凝聚成型——其中蕴藏着的,是心中亘古不变的执着。
扭曲,但不可怖;疯狂,却不混乱……甚至圣洁!
就像狂热的宗教殉道者一般,即使被钉上十字架,也要在满腔鲜血流干前,大声吟唱着不被世人所理解的歌谣!
“是时候了……”他自言自语着。
这是属于他的,最后的朝圣!
信仰永存!
抄起脚边的方凳,他怒吼着将其用双手高举,随后奋力砸向那台正播放着“戒网心得”的电视机……
“咔嚓”!
一声巨响,碎片四溅,讲台上口若悬河的“校长”闪烁几下,连同整个显示屏一起暗淡了下去。
野兽般的嘶吼仍不曾停歇,他将方凳从四分五裂的电视机中拔出,甩向天花板的一个方向,正中标靶!
在爆出几朵金黄色的火花后,电子监视者,支离破碎,彻底失去了作用。
“嘿嘿”地干笑两声,他没有丝毫的顾忌,就地躺在了满地碎玻璃之间,粗厉的喘息声不是因为疲累,而是兴奋!
——很快……很快!很快就将结束了!
几十秒后,立即就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踹开了小房间的门,饿虎扑食似的直扑向躺倒在地的青年。
他象征性的喊叫和挣扎了几下,就顺从地被带走了。
——计划顺利,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来说,体力很宝贵。
……
昏暗潮湿的地下室,充斥着腐烂的霉味。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眼前是一扇铁门,漆黑色的,如森罗地狱一般阴森可怖。
其上三个艳红色的大字——“治疗室”!
门打开了。
最显眼的物件是一张焊满了铁环的床,它被放置在治疗室的正中央。其上挂载的铁环都由坚韧的复合钢打造,可开闭,用来拘束人体时……很方便!
一个白大褂站就在折账刑台的旁边,弓腰驼背,用两只老鼠似的尖细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残暴与戏谑。
一名大汉抬起腿,“嗵”地踹在他的腿弯上,强迫他跪倒在地。
白大褂走到面前歪头俯视着他,“嗤嗤”呲着嘴,露出几枚焦黄的板牙,就像是在欣赏一个有趣的玩具。
是“校长”。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感受着弥漫在脸前的一股混杂烟味的恶臭,他昂起头,语气冰冷,毫不畏惧的与白大褂对视着:“《宪法》保护公民享有人身不受任何非法搜查、拘禁、逮捕、剥夺、限制的权利!”
“你的父母已经与我签署了合同!”
“我已成年,拥有完全行为能力和责任能力,他人无权代行。”
“咯咯咯……”“校长”咧开枯树皮似的嘴唇发出了一阵瘆人的笑声,对他的辩驳毫不理会,“还真是巧舌如簧啊,可惜了……在这里,我说了算!我的话就是王法!!”
似乎再也不愿多费时间,“校长”转身,闪出“治疗中心”角落里的一台狰狞的机器,一挥手示意两个大汉:“这种可怜的迷途羔羊!需要治疗!!快!我……我等不及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猩红光芒,然而此刻,他的大脑却冷静地出奇。
“校长”转过身去摆弄刑台上的铁环,视角已然无法顾及身后。
——就是现在!
他疯狂调动着全身肌肉,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劲力!
一直以来,他对两个大汉的挟持都是极为顺从的,并无过多的挣扎与谩骂。而两个大汉习惯了之后,居然此时一个反应不及,就被他挣脱!
暴起!手肘大力捣在两个大汉的**!
全身最坚硬的部位VS全身最脆弱的部位!
顿时,某样器官爆裂的微妙“噗嗤”声,传入他的耳中。
大汉又惊又怒的表情顿时凝固,转而眼珠暴凸、鼻歪嘴斜,捂着脆弱的下体倒在地上;惨叫声如同菜市场里被掐住了脖子的肉鸡,在他耳中却比阳春白雪般的天籁更胜一筹!
至此!一切完美!
他的右手迅捷的往怀中一抹,便掏出了一片手心大小的锋利玻璃碎片!
不是那眼镜片摔碎后的衍生物,又能是什么?!
“校长”听到了凄厉的声音,转过身来时,只看见一道黑影在视野中瞬间放大,就被飞扑而至的他按倒在地。
待其认清情况后,顿时便是一声狒狒似的尖鸣:
“啊!你敢!!”
他用一声更为洪亮的怒吼做出了回答——玻璃碎片划出一道寒芒直,插“校长”的面门!
“噗!”
肉体被穿透的声音,随后便是校长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我的眼啊啊啊!!!”
他坐在校长的身上,癫狂地大笑着!看着眼前这张恶心的脸被涌出的猩红色液体浸没,精神层面的**与兴奋如潮水般冲击着他大脑。
而此时,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陡然开始他身体里凝聚!而他是如此地兴奋,以至于没有任何察觉……
“噗!”玻璃碎片在高举后,一挥而下,再次刺破了什么。
“嘎啊啊啊啊啊!!!救、救我啊啊!!”
身后两道劲气向他袭来,是蛋蛋尽碎的两个大汉终于恢复了神志。
他暴喝一声!眼中红芒大作,挥拳朝身后击去!
全然不顾这完全是找死行为!
校长看着这一幕,顿时发出了更加尖厉的呼喝声,显然是大为激动!
然而!
“轰!”
“轰!”
两声爆响,甚至连空气都荡过了一丝波纹!
两名大汉被双双击飞!以之前两倍的速度砸到墙上!心脏的位置凹陷出大洞,血液迸溅……随后,尸体无力栽倒!
两名“教官”!命丧黄泉!
他狞笑着,再次转向“校长”;看着后者已经完全呆滞了的表情,挥舞手臂,继续着自己的复仇!
手中,玻璃碎片为什么变成了小臂长的锋锐短剑?他不管了,现在,有且只有一件事存在于他的大脑:
——杀!!!
“噗!”
“呃啊啊啊啊……饶、饶命……”
“噗!”
短剑剖开了“校长”的喉管,大股殷红的鲜血如水枪一般喷溅而出,在灰暗的墙上泼洒出一幅幅形状扭曲的抽象画。
他的脸上也溅上了几滴猩红的液体,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又咸又腥,但……美味!
“噗!”
“咯咯咯……咕噜……饶……”
“噗!噗!”
“赫赫……”
“噗!噗!噗!”
大脑一片空白,潮涌似的刺激感在他脑海中来回奔涌!
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下,他化身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边歇斯底里地狂笑着,一边重复着机械式的扎刺的动作。
当他最终精疲力竭地停下时,白大褂“校长”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个满是破洞的烂布娃娃……粘稠的红色液体溅满了“治疗室”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臭气息……
校长死了?
校长死了!
被他杀死了!!
“哈哈……哈哈哈!”
他歇斯底里地狂笑着,右手无力地丢掉……短剑!后者在脱手后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随即爆散为一片淡蓝色的雾气消失无踪……
他却伏在这一地鲜血中,转而痛哭流涕。
太顺利的,顺利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但是!这不可能!他根本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在如此的情况下杀死“校长”!
刚才……那不是属于他的力量!
一个声音陡然出现……似远似近、似虚似实,就像是空气在朝他说话一样;浑厚的中性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满磁性。
“你已经死去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嘶哑地哭号了几声,又大笑,然后又大哭……
声音见此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在仅仅用碎玻璃划破了‘校长’的一点脸皮后,就被两名‘教官’殴打致死。”
他仍不做回复,大哭、大笑。
直到半晌后,他突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到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随即,开口道:“我该怎么称呼你,造物主?主神?还是上帝?或者泰坦之王?”
神秘的声音再次出现,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想去玩一场游戏吗?”
他也没有回答:“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
声音轻叹一声,似乎是在感叹他的执拗:“这是你对此处世界的唯一执念。”
“哈哈哈哈……不!”他问题,大力甩着头,点点血珠顺着他的发丝被一并甩下,“我的执念不在于‘校长’!”
“哦?说吧,我会尽力满足……”
站起身来,平端两臂转了一圈,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嘶吼声!甚至连喉管中声带被撕裂的痛感都全然不顾!
“这里!!在这里!!毁掉这里!!!在现实中毁灭!!!”
“此后!!随你把我怎样!!!”
“哈哈哈!”声音哈哈大笑一二,似乎突然极为满意:“好!那就如你所愿!!”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凭空出现,瞬间吞噬掉了他的身体!!
也吞噬了,罪恶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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