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凡雅的面孔的时候,他似乎见到了已经好久不见的母亲。
在很多时候,这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贵族小姐都有着类似家长的作用,如果不是因为有她,克罗自己的莽撞冲动、卡洛拉的天然,不知道能捅出多少篓子。
她今天打扮很简单,只是在丝毛混纺的连衫长裙上披了一件浅色罩衫,黑发搭在肩上,杏色的眼睛盯着克罗,看不出她的情绪。然而正是这种未知的感觉,才更让克罗心慌。
派里斯爵士见过几次凡雅,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克罗。克罗也想回头看,但他能看到谁呢?
“爵士,克罗已经册封了吗?”她冷冷地问派里斯,街上明明很嘈杂但凡雅的声音却莫名刺耳。
“对,小姐,现在这位是克罗·坦德爵士,他已经是太阳宫的人了。”派里斯也许领会到了克罗向他求助的暗示,他很礼貌地向凡雅欠身,“林奇小姐这么早就赶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顺路来看看。”她并没有在派里斯身上多用多少时间,只是眨了眨眼向他示意。
“韦桑老爹才是来找你有事的。”
韦桑·弗兰德来了?克罗扫视人群,很艰难才看到那个藏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老头子。那日在橡木大厅,克罗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印象可能还比较深,但在这条御河殿的大街上,他根本没有一个灵力魔导师协会的首席巫师该有的气宇宣昂,甚至只有和一群卖甜瓜的北方小贩站在一起才让人感觉意外地合群。
“克罗先生?”他甚至很有礼貌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听雷戈说,你今早去接受册封了?”
克罗点点头,听到雷戈,他又想起今天清晨雷戈跟他说的话,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克罗,你应该给我们保证过,要让我和卡洛拉见证你的册封的。”凡雅冷眼看向派里斯,“你又是这样,被别人一煽动就……”
“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你也只是想让我回烧霞领,给那群该死的老头子们认错。”
克罗脱口而出,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你要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但你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擅自行动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
“好了,我暂时不想跟你吵,听韦桑老爹跟你说吧。“凡雅生硬地打断了克罗的反驳,回头就走。
“我回去会跟卡洛拉说说你的态度的。你自己很清楚,你这个性子已经跟我们添了多少麻烦。相信我,总有一天也会毁了你自己。”
“那么韦桑大人················……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克罗问。
“我不该来吗?”韦桑笑着朝他走来,拍拍他的肩,“你最近长大了很多,爵士。”
“或许你还应该学着关系下你的朋友们,据我所知她们可是不远万里来看你在赛场上的精彩表现的。”
克罗点点头。
“我想派里斯爵士可能今天会很忙,我们就别耽误他的时间了吧。”韦桑看着派里斯温柔地笑,派里斯勉强让自己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二位慢慢聊,在下先告辞了。”派里斯轻抚自己的肩膀,“之后我们会联系你,请务必不要让太阳宫的大人们久等。再见。”
他抖抖披风,消失在那些花花绿绿的人群里。
“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吧,克罗爵士。”韦桑收起笑容,望向南方那些随着丘陵起伏的房屋。
克罗不知道韦桑要带他去哪里,总之要到午时的时候,他们走进了一家加别塔人开的酒馆里。酒馆光线很亮,温度也比外面高许多,吧台的老板娘操着西部话说个不停,几个佩剑的西方人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充其量只是在谈昨天某场外地人的打架事件,不过笑声和嚷嚷声已经足以掩盖两人的存在了。
“来,小姑娘。”韦桑招呼来那个一直紧盯着他们的麻子脸女孩,可能那是老板娘的女儿吧。
“两杯绿酒,两块羊酪,两条炸鱼,苹果,麻油翅尖……总之都要两份。你们都有吧?”
“先生,我没法喝酒。我受伤了。”克罗强调着。
“这里的绿酒会让你好些,不过别喝啤酒,会痛风的。”
“10个卡拉索,大人。”女孩态度生硬。
“好的,我给你12个,姑娘。你笑起来好看些。”韦桑拿出许多枚亮晶晶的铜币交给女孩,很放松地躺进羊皮沙发,摸出小烟斗,手上打出一点火舌点燃了烟草,随后一阵浓密的烟雾从他的口鼻喷出来。
“谢谢,先生!”女孩很高兴地跑开了。
“那个兽人小姑娘怎么了?过得还好吧?”韦桑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刚才那女孩应该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那女孩很好,想过和她结婚吗?“
“恕我直言,您这样看上去真不像个魔导士。”克罗沉默半晌,看着那个老烟鬼吞云吐雾说。
“当然,因为我早就不是魔导士了。”
“嗯?”
“我是巫师,小伙子。可能有一天你也会是的,如果你没有半路真跑去掺和太阳宫的破事的话。”韦桑慢条斯理地说道,“况且你以为魔导士都是一些干瘪瘪地窝在家里做研究的隐修士吗?谁都有自己的另一面,但我可从没像个哪些无赖骑士一样瘫在城堡里抽烟喝酒聊女人。”
“那今天有什么事您亲自来找我呢?”克罗说话很警戒。
“嗯……克罗啊,你在卡拉索瓦兰瑞有什么亲人吗?”
“如果您是觉得我没有自理能力那可能多虑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嗯,没有吧?”克罗似乎听出了眼前的老头话里有别的意思,“就算有,也不会知道我来这里了的。”
“哦……这样啊……”
韦桑皱了皱眉。
“或者你在这里有熟人吗?或者朋友?”
“那更没有了,我从没来过王都。”克罗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奇怪了。”韦桑皱起眉头,望望四周,尽管他们附近并没有其他人。
老头抓住了克罗的手腕。
克罗·坦德,请你如实回答我,欺骗我你没有什么好处的。
谁在说话?克罗明明看到韦桑的嘴没有动,但一股热流似乎牵引到了自己脑海中的某根神经。
是我,我在强制和你在高维交流。
“韦桑?”
试着别用嘴说话,小子,我们的声音不应该出现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王都到处都是老鼠,他们可能不认识你,但是一定认识我,这是保险起见。
克罗意识到老人紧盯着自己。
没几天前,有一封给你的信送到弗兰德堡——那时候我还不在卡拉索瓦兰瑞,这都是城堡的侍卫告诉我的——是王都本地驿站的邮差送来的。
王都本地?
但那封信你没有收到对吧?
没有,最近我没有收到任何信件。
你当然没有,因为那个邮差被带走了,我的侍卫不知道那些带走他的人是谁的手下。当时你可能还不能下床,可能你身边也没有其他人——鬼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卫兵们拦下了邮差,他说这是给克罗·坦德的,想把信交给其中一个卫兵,结果一群穿黑斗篷的人冲上来抢走了信,抓走了信使。结果这件事没有引起骚动,拖雷亚斯女士摆平了这件事,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也包括你。
“那位女士怎么能这样!”克罗不禁喊出。
“两位大人,你们的酒。”
端来午餐的女孩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这个大呼小叫的顾客。
“噢,对不起。”克罗喃喃道歉。
她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不应该被这些东西耽误了前途。韦桑放开了手,克罗感觉那股热流消失了。
“雷戈告诉你,我不希望让你知道这些对吧?”韦桑喝了一口酒,眯起了眼睛说道。
克罗点点头。
“我之前确实是那样想的。对一个孩子来讲,王都有些现实问题真的太过残酷。不仅仅是你,塔姬洛,我的侄女,就算已经结婚了,但在我看来她涉世还没有那些在黑福德区生活的五六岁异民族儿童深。”
“我知道您这样保护我是为了什么……”克罗吞了口唾沫,“那力量……”
“但是我还是必须告诉你这些事。就因为你加入禁军了。”韦桑打断了克罗,“我能想到的所有势力很可能都在找你,那天抢信的事件就说明了很多。”
“现在你是太阳宫卫士,名义上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保护你,虽然在国王的保护势力之下并不是什么坏事——但那些官宦老爷们可以随意把你带到任何地方去,换言之,你可能被派里斯骗了。但那是你的决定,我没法干预。”
“我以后可以退出吗?”
“不行,孩子,你以为他们会放你走吗?况且一日为白衣,终生为白衣。听我说,以后你一定要保持低调和谦卑,绝不能任着性子做事,我不希望看见你这样有潜力的年轻人白白送命。”
“不管那封信里写了什么——”韦桑又灌下一大口酒,“不管里面写了什么,也不管是谁写的,毕竟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最好是威胁信之类的无聊玩意儿——绝对不要主动告诉那些禁军卡拉奥的事。嗯……还有就是和你的朋友们和好,在王都,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才是奢侈品。
“如果有情况,就来弗兰德堡,灵力魔导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卡拉奥的力量对你们真的很重要啊。”克罗苦笑着,虽然他已经完全动摇了。
“卡拉奥固然重要。”
韦桑咽下苦涩的羊酪。
“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魔导士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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