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正午的钟声同时响起的,是礼堂里奏响的祭礼最后的乐曲。
礼堂里并没有多少人,除了几个平时非常关心爱乃的亲戚以外,基本就只剩下日常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爱乃的女仆们。
而这些平时给予了爱乃最大限度关怀的人们,此时却因为爱乃的死而悲痛不已。
而与爱乃最亲近的茨娜,也只是一个人躲在礼堂的一角,低着头用手帕暗自擦泪。
礼堂几乎要被沉重的悲伤给压垮了。
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的爱乃,依旧和生前一样美丽得让人窒息。
欧斯能够做到的,只是遵循着她的愿望,让检尸人在将爱乃装棺时为她换上那套已经在安玫恩等待了她十年的纯白婚纱。
没想到这套婚纱只是刚刚到了爱乃的手中,就变成了她最后的华装。
因为失去了血色而变得无比苍白的爱乃的脸颊,即使是洒上温暖的阳光也无法再为她带来一丝生机。
但是她在离开前最后露出的悲伤笑容,却永远地深深映在了欧斯的脑海里。
在棺里的爱乃,和在棺外的自己。
心就像是被用力地拉扯而撕裂开来,传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还有她胸前摆放着的,那串只有九十九只千纸鹤的挂饰。
却永远等不到第一百只千纸鹤的降临了。
“安息吧,爱乃。”
双手合十地祈祷着女神保佑,欧斯此时却无比希望这祝愿能够传达给掌管死亡的女神。
爱乃已经承受了太多。
“爱乃终于还是走了吗……”
做在欧斯身旁的安达尔看着水晶棺里的爱乃,语气并没有悲伤得不能自已。
只是带着一丝丝伤感,以及一丝丝欣慰。
“这样,爱乃应该就可以和爱娜在那个世界再会了吧。”
抬起头看着装饰着琉璃玻璃的礼堂屋顶,安达尔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爱乃会得那么严重的病?”
“爱乃身体里藏着非常可怕的东西……你应该知道的吧?”
安达尔并没有正面回答欧斯的疑惑,却低声向欧斯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说的是‘巴塔利法’吧……”
“其实‘巴塔利法’的能量,不仅是维系爱娜和爱乃生命的核心,不过也是杀死爱娜和爱乃的凶手。”
安达尔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虽然我与爱娜是因为彼此相爱才结婚的,但是我也知道我要去保护爱娜体内的‘巴塔利法’……作为一个守护能够开启末日的钥匙的卫兵。”
安达尔的话音落下,两人又被沉默的气氛所笼罩。
像是没有办法忍受这股沉重压抑的气氛似的,欧斯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
“非常抱歉,安达尔大人……爱乃体内的‘巴塔利法’被别人抢走了。”
“……欧斯,你对爱乃真的就连一点爱意都没有吗?”
“虽然说出来很失礼……但是的确如此。”
欧斯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是不是能让安达尔听到,但是如果安达尔听到了的话,他也已经能够猜想到安达尔会是多么恼火了。
毕竟自己的女儿在一个根本不喜欢她的男人身上浪费了生命的最后时光,却连男人的一句充满爱意的话都没有得到。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了呢,我只能以一个被夺走重要东西的人的身份拜托你了。”
出乎欧斯的意料之外,安达尔只是无力地笑了一笑,似乎并没有想要责问自己的意思。
“请你帮我去把我的女儿爱乃的宝物夺回来吧。”
“安达尔公爵……”
安达尔虽然外表看上去十分坚毅果敢,但是却似乎在短短的一场祭礼中衰老将近十岁。
现在的安达尔,像是在因为失去爱女而悲痛,但是又像是因为爱女在临终之前最后获得了自己的幸福而感到欣慰。
欧斯直到现在,才发现安达尔的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
明明以前看着他在指挥军队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的。
因为心里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眼眶有些发红的安达尔声音颤抖地感叹道:
“虽然爱乃没有能够和你在一起,但是她却的的确确选择了一个好男人啊。”
“安达尔公爵,我不是……”
然而还没等欧斯说完,礼堂的大门便被“砰”地一下踹开了。
礼堂里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到了,目光集中在了被突然打开的礼堂大门处。
“请问欧斯将军在这里吗?”
一个身穿着厚重盔甲的军官扫视着礼堂里的景象,却完全没有露出因为打扰了一场葬礼而应该表现出来的歉意。
“你这家伙……现在在举办祭礼啊!”
一个贵族服饰的男人愤怒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军官的面前挥舞着拳头怒吼道。
“现在在执行公务,请给我让开。”
军官看到贵族愤怒的模样,只是冷漠地将长剑架在了贵族男子的脖子上,剑刃刚好擦着他的脖子,锐利的锋刃上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只要长剑稍微动一下,男子的大动脉绝对会在一瞬间被割断。
然而即使是被这样威胁着,男人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将军官还有他身后的士兵们拦在礼堂的门外。
“阁下要是继续阻拦我执行公务的话,我可是会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的。”
“可恶……怎么可以这样被你打扰爱乃小姐的葬礼……”
男子不甘地低语着,但是可以看出他的身体已经因为恐惧而有些许颤抖。
“我就是欧斯,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下你的剑吧。”
一个年轻而又成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而面前的军官也像是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一样将剑收回了剑鞘里。
男子回头看向身后,却看到了一个银发少年微笑着看着自己。
“红色瞳孔?!……吸血鬼?”
能够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的气场,可是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又无法让人对他产生敌意。
“你就是来自法瑞斯的贵族格林王子吧。”
男子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欧斯伸出的右手,欧斯手掌冰冷的感觉又让他有些许畏惧了。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做欧斯·博朗亚。”
“很高兴认识你……”
“那么,再见了。”
格林看着礼貌地向自己告辞后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欧斯,不禁被他身上的那股从容所震撼。
“对了……安达尔公爵,我还想最后问一个问题。”
欧斯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没有回过头来看离开的自己的安达尔。
“爱乃说她以前曾经见过我,这是真的吗?”
“你应该相信那孩子所说的是真的,因为她值得你相信。”
“……我明白了。”
虽然安达尔回答欧斯的时候并没有回过头来,但是听完安达尔所说的话,欧斯却微笑着转过身跟随着军官离开了。
——我终于得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啊。
那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为什么爱乃会舍弃一切地来追求着自己的困惑。
终于得到了最后的解答。
在送别爱乃的祭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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