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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飘飘潇洒客,风起云涌话此开

白衣飘飘潇洒客,风起云涌话此开

北国大都这些时日并不太平。说天,本是八月正当放晴的天儿,北国却接连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少地方都成了雪灾重地;说地,本就啥也种不出来的田地已被土豪乡绅们将租税炒到了十万贯的天价;再说人,那凌云宫少宫主韩少召何等俊杰之材,竟会甘愿为一风尘女子自断一臂,终引得仇家上门追杀,这等惨事实让人大跌眼镜。

原说此等江湖轶事也并不稀奇,可不知何故,这小小的龙霄城太守张之平,却终日为此愁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这天,张太守用过饭,倚在椅上哀叹时运不济,却听得房门“吱嘎”一声开了,原是大女儿张婉清端了参茶进来请安。她见父亲近来心中烦闷,便时常抽空相陪。

“女儿看爹爹近日来茶饭不思,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莫不是嫌女儿迟迟未肯出嫁,怕我吃光家中食粮?看来女儿从今日起也得陪着爹爹,多多节衣缩食的好~”

张太守知大女贤淑聪慧,与那二女心性截然不同,略一宽心,道:

“你这闺女哪里都好,就是一张嘴没个正经。不过总也好过你那妹妹,哪里都不成,还尽给我捣乱...不过为父心中烦恼,倒非因你姐妹之故。”

“女儿知道,爹爹可是在担忧那‘天剑论道’之期将近,要代那韩少主出席天剑峰大会的事么?”

婉清听得近来凌云宫少主受伤失踪的传闻,亦知父亲一身武艺系出此门,现下宫中乱作一团,门下年轻一代不堪大用,武功高强的前辈宿老,只余父亲一人在世,不消多想便已猜到,这代凌云宫出战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了父亲肩上。

“韩少宫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武学造诣更比为父高出千万倍。唉,可惜年轻气盛,为女子所误...现下北方群侠折了这一员猛将,要想与南方豪杰相较,胜负之数可说大不如前咯。为父身为北国一方代表,又怎能不忧心?”

“既是如此,那不妨由我姐妹二人代父出征罢。想来‘张二小姐’最近已将邻里得罪光了,再无人敢与她计较。她终日摩拳擦掌甚是技痒可怜,不如便由她上场打擂。说不得那些个武林前辈,见是弱女子让她三分,反倒还有些出奇制胜的功效。”

张之平知大女乃是玩笑话,但心中慢慢想象,情景倒也当真滑稽十足,不禁莞尔。

两人正聊间,衙门文书匆匆报来,二小姐张婉音当街闹事,现下正被人扭送官府。

张二小姐蛮横粗鲁,又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平素仗太守老爹作后台,在龙霄城里胡作非为已是无人不知。当街闹事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张之平对此是既惭愧又无奈。

他知老二娘亲死得早,自己又公务繁忙无心管教,这才让她养成了一番无法无天的脾性,因而平时也未太过责怪,只是常督促大女对老二多加照看。至于那些因此吃亏之人,大女也自会私下一一赔偿。众人知张之平身居一方父母官,手眼通天,亦不敢过多追究。

可今日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把土,不但不把太守千金放在眼里,还敢跑去官府自投罗网?此人若非长了十个脑袋,便定是有不善之辈在后指使。

老张思来想去越发担忧,便让大女留守家中,自个儿穿了乡民行装,悄悄到衙门一探究竟。

衙门口乌压压里三圈外三圈挤了三四百人,个个伸长脖子往里观望,好似无数挂炉待烤的鸭。

张之平从“烤鸭”中杀出一条血路,见人群中央一高一矮两人正拉拉扯扯,嘴里互相咒骂不止。定睛一看,那矮的少女身着粉纱金带,头顶云鬓冲天,眉目间一股娇俏傲慢之色,却不是老二婉音是谁?

原来今日张二小姐看上东城典当铺的一幅山水,非要让老板卖与她。那老板原已答应画主为其保留三日,又哪里敢卖。婉音见老板不允,一股小姐脾气上来,打了老板,撕了那画。谁知那画主正巧筹得本钱到场赎画,一抬头见自己珍宝被毁,如何不气?悲怒交下便说什么也要与她到衙门论个公道,这才有了这等闹剧。

那青年画主身材高挑清瘦,一身旅者行装风尘仆仆。背负行囊,腰间插一柄竹剑,也看不出系出何门,不过他脸上满是爪痕,显是被婉音所伤。那人一手抓少女袖口不放,一手攥着几张碎纸,神情颇为不忿。

“你这臭厮还不放开!待我爹爹来了,看他不把你大卸八块!!!哎呀~~我的袖子!”

“哼!你这瘟丧的大小姐,出言恐吓我?你打人在前,毁我画在后,光天化日,我便不信你还敢杀人灭口?”

少女见袖口开裂,胸中恼火,直恨不得将那青年打成残废,但她虽向来霸道强横,到底不敢当着这么多乡民的面当街行凶,只得屏住力气又捶打了几下。

那青年画主被捶得满脸血,神情却浑不在意,仍是那般理直气壮地要拉她进衙门。少女打人无数,这等硬骨头倒还是生平头一次碰到,再加上此次确是自己理亏在先,不免也六神无主,浑没了平常趾高气昂的架势。

“你一幅破画不过值得一星半两价钱,何必在此纠缠不清!拿着这几贯散碎银钱,快些滚罢!”

少女从怀中摸出一把大钱,没好气丢在地上,倒似在喂狗一般。

“碧海生烟图实乃我呕心沥血之作!若非着急换钱救人,莫说千金万两,就算是打折了我胳臂也不肯卖的,现下你抛出几个烂钱便想打发,却不是把人看得扁了?”

“那画笔锋潦草粗浅,构图也不怎精巧,好似个三岁孩儿所作,亏你还画得如此来劲?就这等水平拿出去也只会惹人耻笑,我帮你撕了一了百了,你反当酬谢我才是!还啰嗦什么!”

“你!你这恶女还敢倒打一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举动也滑稽幼稚,自然引得众人讪笑不已。老张问得旁人事情原委,虽颇感尴尬,但知自家姑娘无事,心中总算落下一块大石。

“这兄弟也是头铁,居然非把张二小姐拉来衙门评理,这衙门是讲理的地方?他这不是母鸡给黄鼠狼拜年吗你说不是?”

“他脑袋不太好使,但总还有些不惧权贵的骨气,我见那张家丫头平素伤人不少,也无哪家敢多说一句。”

正所谓人多口杂,人是越围越多,风声也越闹越大。张婉音听得周围几百张嘴多半是替这青年呐喊助威,心中一股怒火再难抑制,眼见抬手便要伤人,张之平自知再不现身,此事怕是没个了结,便要走出。却感肩头一袭白衣掠过,眨眼间一人已跳入场中。

只听得“啪”地一声,那青年画主未及防范,脸上已吃了一记耳光。他脸上吃痛,心中亦是一惊,本牢牢抓住少女袖口的手也立时松懈,那白衣人乘机向后一转,将那少女整个儿揽入了怀中,飞身飘出仗许后终才落地站定。

众人看去,见那白衣人十七八岁年纪,长相俊美潇洒,风度翩翩,颇似位饱读诗书的公子,又像个正气凛然的少年英侠。

少女一双妙目瞧着这张俊脸出神,忽地想起自己现下还被他抱在怀中,不由得挣脱那人怀抱,却不知自己双颊连带耳根已是一片绯红。

“快...快放开...快放开我!你这唐突小子,好生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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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必惊慌,在下绝非有意轻薄,只是一时救人情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

听那人一说话,张婉音只觉他嗓音也若石钟玉磬,说不出的好听动人。张之平倒没感得那少年如何俊朗,只是见他轻功高强,步法似在那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许多。

少年说罢,面向震惊中的画师青年,朗声道:

“我初到宝地,第一眼便见这位兄台堂堂男儿,对一个柔弱女子拳脚相向,却未免不太光彩?在下自幼学过些粗浅功夫,兄台若不嫌弃,让在下来替她讨教兄台高招可好?”

少年说得客气,但众人都知他意在挑衅,有好事之徒小声喊起了“跟他打!跟他打!”之声。

“高招什么的不敢当,不过明明是这恶女先行动手,你不辨是非还偷袭伤人,这未免也是大大的不光彩?”

青年摸摸被打得有些发肿的脸颊,脸色阴沉。他手扶竹剑剑柄,与方才镇定自若的神情大不相同,显然也动了真怒,不肯就此作罢。

正当两人斗意横生,即将动手之际,忽听身后“咿咿呀呀”声响,漆木大门门缝中窜出十来个锦衣高帽的彪形大汉,原来是一干衙门公差。

“嘿~当差的来啦,你俩这敢与我对簿公堂...诶?你们抓我干甚???”

那画主话语未落,已被公差们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绑了,人五人六押入内堂。只听得知府一通呵斥,糊里糊涂被安上个当街斗殴的罪名,挨了二十大板,接着才被丢入大牢。本来那白衣公子按律也当挨板,因张二小姐一旁辩解求情,便就此免了。

“多谢小姐求情之恩,在下锦云泰改日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姓锦的白衣公子向张小姐作个揖,正待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拉住袖子。

少女神色扭捏,一时不知该说什。她本来赢了官司心情甚佳,可一听得公子说“改日”二字,只觉胸中一阵烦闷哀愁,更甚方才的争执吵骂。

“小姐还有何差遣么?”

“...江湖漫漫...聚少离多...改日...当是个什么日子...”

那公子见少女说话时双颊羞红,眼目含星,甚是楚楚动人。心中怦然一动,只感心神恍惚,不自主道:

“...或许...那...便是今日...”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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