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魔法工坊那扇门中,我们再度看到三具骷髅正鱼贯而出——也就是说少女的魔法确实还是有战果的,但无论是三个还是四个,其实对我们这些现在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你还不能用魔法吗?”
我站起身,顺手自然地拉着她也一并站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对于迅速处置这种时不时陷入的尴尬局面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尴尬其实都是两个人相互之间激发的,只要我佯装不觉,少女也就不会过于尴尬。
“我试一试。”
少女面色发苦地说道,她银灰色的眸子对上了那三个骷髅,瞳孔再度试图聚焦在它们身上。
然而马上我就看出了不对,比起刚才施法瞬间她刀锋般凌厉的视线,此刻少女的眸光显得涣散而难于集中。
她白皙的脸上几乎立刻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随即身子就是一个踉跄,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她肯定就又跌倒了。
“抱歉。”
她十分内疚地仰起脸看着我,轻声说着。
“……”
果然还是勉强不来。
我完全顾不上礼貌地回答她,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三个骷髅兵。它们进入大厅之后动作明显快了不少,几乎转瞬之间就掠过了半个大厅,逼近了我们。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哪怕最起码反抗一下的办法?
我急迫的目光在整个大厅中迅速地扫视,几乎立刻就停留在了插在石台上的那把黑色的剑上。
更正。
我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潜意识地在欺骗自己。
我其实早在魔导工坊里就想起过这柄剑,在少女提到手中的书名是《所罗门的钥匙》的时候,我自然地也想起了那位死灵法师所提到的“前代魔王陛下的圣剑”,那大概就是这柄剑。
但是剑和魔法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魔法的攻击可以相隔数米之遥,天然地给人以安全感。而持剑作战意味着近身直面对方的尖刀,时时刻刻的面对死亡。
面对骷髅兵冷静地策划规避,和直接挥剑上阵真刀真枪地与对方较量,是截然不同的两重概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天朝高中生,忽然让我面对骷髅兵挥出的刀剑进行反击,我确实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是,我有的时候真的得承认所谓男人自尊的存在,无论如何,总不能和少女一样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被骷髅兵砍死吧?!
我可丢不起这种人。
“呆在这儿。”
扔下这句短促话语的同时,我松开了少女让她站稳。
迎着寒光闪闪的剑,我抬脚冲了上去。
“诶——?!”
我清楚地听见身后少女发出的惊呼,我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她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的惊讶表情。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的脑筋转的飞快,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
如果这种剑有所谓的封印,我根本拔不出来该怎么办?
更进一步,如果石台上有保护性的魔法或是机关该怎么办?
哪怕抽出了剑,我又从未学过任何剑术,如何能和这些异世界的骷髅兵较量?
从一开始挨那一剑时我就知晓,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从未受过来自异世界的任何优待,身体素质面对力量惊人的骷髅完全不堪一击。
但是我背后有个女孩儿。
一个我现在得承认,性格秉性难得都蛮讨我喜欢的女孩儿。
对我这种本质上还是血气方刚年纪的年轻人而言,上面这个理由就够了。
我过往所受的教育,我的自尊心,都不能容许我躲在女人后面。
为了赶在骷髅兵之前冲到剑的旁边,我跑的飞快,几乎脚不沾地。
本来以为自己抱着少女一路冲到这里体力消耗已经很大,再加上受过伤身体其实还很虚弱。我没想到自己还能跑的这样快,几乎刹不住脚步,差点一头撞在石台上。
就算这样,我也只比同样高速移动的三个骷髅兵快出三步的距离,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骷髅兵向我高速刺来的剑刃已经在视线中汇成一个焦点。
我手紧紧地握住剑柄,狠狠地一抓——握住的剑柄就像是寒冰一样,传来了十分冰冷的触感,是在平时足以让我立刻缩回手的冰凉。
但对现在赌上一切几近疯狂的我而言,哪怕是火炭,我也能一把握住!
没有感到任何阻力和停滞,也没有触发什么机关或是魔法,我干脆利落地抽出了这把黑色的剑。
长剑扬起之时,最近的骷髅兵刺来的剑刃同样与我只有咫尺之隔。
所以我几乎本能地横剑于身前。
对方挥出的依然是撕裂风一般的极快剑速,我完全没时间去思考究竟能不能挡住,连害怕都来不及。
铛——
银白色的长剑和我手中青黑色的古朴长剑在空中相撞,剑刃和剑刃交错之间闪过明亮的火花,仿佛是十分激烈的碰撞。
然后我下意识将剑向下一压,让手中的剑就此和银色的长剑彼此分离错开,我只感觉手心微微一沉,下意识地借住对方的力道的势头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虽然看上去剑光眼花缭乱,简直是电影里高手过招的漂亮场面,回过神来的我才发现自己刚才格挡骷髅剑手这气势逼人的一击,居然没花多少力气和心思!
剑术,怎么会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门外汉?】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在我的心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感觉那完全是幻听,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在我的心底发出这种清冷又动人的女声。
这声音听上去高贵优雅,就像是夜里在山间流淌的清泉,又天真可爱的像是一片轻盈羽毛缓缓地落在了我的手心里,好像很自然地就能撩动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虽然是讥讽的词汇,但完全听不出恶意,很像是孩子天真无邪的口吻。
【你说什么?】
我疑惑在心中回应。
【你没学过剑术吗?刚才那一剑顺势而进,就可以轻松地击败对手了。】
就在我立刻觉得自己完全是做蠢事的时候,下一句话已经再度在心底响起。
【我确实没有学过剑术。你,你是谁?!】
在心底做出回答的我回过神,发现自己依然在借助骷髅那一剑的力道向后倒退的路上。
这样看来和女声在心底交流速度快的简直骇人——几乎就是心电感应般的速度,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消耗。
【我是谁?】
女声重复了一下我的问题,语气听上去有些迷茫和迟疑。
【等等,你难道是魔王剑中的剑灵么?】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种有所谓“剑灵”的剑在地球上的奇幻故事或是动画中也不算少见。我既然是握住魔王剑才遇到这个女声,那很可能这个魂灵就是寄居在这把剑里。
【魔王?魔王?】
这个女声十分郑重地重复了两遍,好像在竭力回想着什么。
【等等,我好像有些印象……】
随着她懵懂的话语,我的眼前浮现出一片幻景,那简直是末日般的景象——
烟尘滚滚,飘向铅灰色的天空。
被撕裂的大地上,到处都燃烧着吞噬生命的烈焰,到处都是各种各样不同生物的尸体,有侏儒般矮小丑陋的绿皮地精和小恶魔,也有达到山峦般大小的黑色巨龙的尸体。
除了火焰燃烧枯干的木头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脆响,只有一片死亡沉寂。
一个模糊的人影腰系长剑,孤身一人立于巨龙的尸体上,立于这苍凉破败的世界之前。
那幻想太过真实,以至于哪怕我看不清这人影的面孔,也能感受到了这人身上隐约散发出的渊渟岳峙般强大的气势。
这难道就是那位所谓的魔王?
那种苍凉孤高的气势实在有着摄人心魄的压迫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我几乎目眩其中。
“小心!”
直到我的身后传来少女的高呼,我眼前的幻景于转瞬之间就模糊不清,那个站在龙脊上的人影也为之虚化,转瞬之间就消逝无踪。
换成我眼前突袭过来的两支剑——在我击退了冲在最前面的骷髅兵之后,原本位居其后的两个骷髅兵超越了它,它们火焰般跳动的眸子中投射着幽蓝的冷光,毫不迟疑向我递出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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