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山很高,耸入云霄的高。普通人若是想要上山,走个几天几夜才可能登顶。白帝山周围方圆百里都是浩瀚的林海,当真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然而从林海出去,没有几里路就能碰上一家酒家。门面不大,但也能做个七八桌人。店家做的是小本生意,在这糊口饭吃而已。
毕竟此处也是有名的福缘之地,每年都会有一大帮子傻瓜来这林海探险,就希望着能运气大爆发——找到白帝山然后拜入白帝剑派。
实则又有几个人成功呢,大概几万号人里面也不会有一个能走出林海。况且见到仙山也不一定能登上顶,说不准人家不收你,直接就给丢下来了。
而且这林海里面也没什么宝贝,你最多就掏掏鸟窝找点鸟蛋补补身子而已。那些野果子你都不敢瞎吃,说不准就两腿一蹬给倒地上去了。
话再说回来,这酒家在这有段年头了。挂在外面的酒旗都破破烂烂的了,木质的大门也有点腐朽。他们家的酒菜倒还过得去,特别是口感醇厚的高粱酒以及鲜嫩的炒腰花。
现在已经到了傍晚,这个时间段是没有人敢去林海探险的了。昏暗得连点光都没有,进去说不准还真要出意外。所以人们就干脆在酒家吃起晚饭,和几个同道兄弟喝酒聊天,夜深了就躺在店里的长凳上入睡。
阔绰一点的就问店家要间房间睡上一觉,等明日天亮了再上路。
今天店里也有四桌人了,清一色都是佩刀戴剑的青壮年男子,戴着斗笠扎着头巾也蛮有侠客风范的。他们大声吆喝着,把桌子拍得砰砰响,酒更是一碗接一碗的豪饮。
“哒哒哒……”
远处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这些江湖侠客当即耳朵一竖——能骑着马驰骋江湖的都是有不少银两的有钱人,说不准就是修士,他们这种侠客对比之下就是穷乞丐了。
最好来的是没什么武力的有钱人,发家致富最快的方法自然是抢劫了。
再过了几分钟,马蹄声从远处到了近处接着便消失了,估计来者已经在外面拴马了。听刚才的马蹄声,人数不多,不会超过五个。
“喂,有管事的吗?把你们的好酒好菜拿上来,顺便给本姑娘准备两间房,今晚在这住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和自称一样是很清脆婉转的少女嗓音。还带着点目中无人的傲气,听上去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随着一阵风吹入店中,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迈开大步跨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双手背在身后,佝偻着背的老人家,眼珠浑浊但是暗藏着慑人的精光。明显这老头实力不差,是根难啃的骨头。
侠客们只是看了少女几眼,随后就继续喝他们的酒了。若是后面那个担任保镖的老头不在,他们可就得动起这少女的主意了。看上去就是初出茅庐的雏鸡,仗着家里有点钱就无法无天,放哪里都得是被人抢劫的货色。
而且这少女姿色可不一般,真是漂亮极了,让人初见第一眼就会有眼睛一亮的感觉。还有那种清纯可人的气息,可是那种青楼小姐万万比不了的,对这些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来说更像是毒药一般诱人。
少女长着一张瓜子脸,五官清秀端正。一对舒展开的细眉,眉宇间尽是自信与傲气。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这样的少女形象很惹人怜爱,但她身上又具有一股傲气,让人望而生却。
不过她的发型却充满了少女气息,扎着两个圆鼓鼓的小丸子。一手就能握住一边的小丸子,随着运动还会摇晃,特别调皮。
穿着是内穿一身蓝色布衫,外面披挂着黑色的长袍,束了根腰带。覆盖到脚踝的紧身黑裤,勾勒出少女细长紧实的双腿,倒有点练家子的形象。
少女右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四处扫视着,寻找店家的存在。她的双瞳很是奇异,是一双闪耀着金光的黄金瞳。就像是下凡的天神一样,充满了压迫力。让人相信起来她的傲气是有来由的,有此等黄金瞳的人必然是能成就一番霸业的伟人豪杰,生来便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看到了这双黄金瞳,那些侠客们都不由发愣,然后是低下去了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使得他们开始战栗,再一想刚才自己所动的歪念头,汗珠冒个不停都湿了后背的衣裳。
这少女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要不是凡间一方霸主的子嗣,要不就是修仙大派的嫡传接班人。黄金瞳啊,这可跟珍奇异兽一样了,世间罕见。侠客们哪见过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还在同一家店里吃饭饮酒,沉重的压力就压在了他们的肩上。
店家是个老实巴交的布衣汉子,看到自家店里来到了这样一个大人物,腿肚子都开始哆嗦了。
“哎……客、客官,小的来了。不知您要些什么酒菜?我们这有……”
“不用介绍了,就挑最好的给本姑娘拿上来就好了。钱我自然是有的——喏,拿去吧,不用找了。”少女出手更是豪气,从钱袋里拿出一两白银就拍到了桌上。
店家和侠客们都是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乖乖,这可了不得啊!寻常人家在这酒家吃饭也只要花几十文铜钱而已,撑死百来文,哪有这样一拍就是一两白银的,这可是一千文铜钱啊!
店家吓得差点扑通一下给跪地上去了,这白银的确是很诱人,足够拿来干很多事情了。不过他们家日子过得下去,这横财还是不收为好。于是他将白银向前一推,连连摆手。
“客官,您这样做小人可受不起,哪敢受您这种神仙的钱啊。甭管您要什么,全是免费,就当是对客官的尊敬了。”
说完店家还在谄媚地笑着,虽然老实巴交,但还是通世故的人。少女皱了皱她那好看的细眉,也没多计较,把那银子收回了钱袋里。找了个位置和她的老仆一起坐下,静等着饭菜上桌。
她随身还配着一柄唐刀,约莫三尺多长,两寸宽。不见刀身,但能看见雕刻精美的刀鞘。白金二色相间,上面刻着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盘缠着刀鞘直到刀柄。金龙大张着自己的嘴巴,发出惊天长啸。刀柄是漆成白色的上好玄木,硬度极强,裹着同样白金二色的绸缎。
凡是江湖侠客,无一不想配上这样一柄宝刀,可给自己涨威风了!而今这黄金瞳少女就带着一柄,怎能不让人羡慕,还令人感叹——用刀而不用剑,这少女真是反常。
周围的人只管吃他们的,也断了打量的念头,否则惹祸上身就麻烦了。这些大家子弟性格乖戾,说不准就要挖人家眼睛,砍人家手臂的。
自从少女来了之后,吵闹的声音也减轻了,侠客们也显得不是肆无忌惮了。店家加紧了速度,平时做一道菜的时间,现在能端上两道菜了。而且这品质竟然还要更好,用的食材也没有偷工减料,全挑最好的来,使得侠客们不由腹诽起来。
少女吃饭的时候形象不像个大家闺秀,算不上是狼吞虎咽,但这大口大口地吃有点太破坏形象。越看越像是位女侠,心怀傲气但也豪爽洒脱。
旁边的老奴很守规矩地没有进餐,筷子放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少女先吃完才打算动筷。
店家给她上了满满一桌菜,这少女也不是胃口惊人的怪物,只是都稍微尝了点罢了。一碗饭吃完后也没再加,把筷子一放,就算是吃饱了。那一杯酒倒是动都没动,无色澄清的酒液缓缓晃动。
“客官,您要是吃好了的话可以回房歇息。我们已经都为您准备好了,虽然房间简陋,但希望客人您能谅解一下。有什么意见随意说,我们尽量为您做到。”
“那好,本姑娘没那么计较的。老刀,你先吃着,我就上去了。”
“哎呀呀,总算到酒楼啦!店家在吗,还有没有饭菜了,我都快饿死了。哇,好几个时辰没有吃东西,肚子开始咕咕叫啦!”
少女刚跟老奴吩咐完然后准备上楼,店里就闯进来了一个吵闹不停的家伙。冲进来停都不停一下,直奔着柜台就去了,活像匹脱缰的小野马。
少女眉头一皱,手都搭到刀柄上去了。要不是见来者无甚敌意,否则就要拔刀斩杀他了。随后她只是脚尖轻轻一点,向后轻飘,错开了那个吵闹的家伙。
“喂,你这饿鬼是哪里来的乡野匹夫,差点就撞到本姑娘了!”少女对来者怒目而视,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这个闯来的饿鬼自然就是刚下山的小师弟陈子甜了,下山然后出林海再赶到酒家可花了他好久时间。要不是他卯足了劲一路狂奔,一手云中流风运用得炉火纯青,他可能等到晚上月亮上来都吃不上晚饭。
其实主要是因为他一开始特别悠闲啦,走得跟个老年人一样慢,还时不时这边看看那边摸摸。
听到少女的质问,陈子甜只是歪着脑袋,手指点在唇上:“咦,小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都没看见你呀。难道我真的差点撞到你了吗?”
“废话!不然本小姐是打算讹你不成?”少女杏目圆睁,一对黄金瞳熠熠生辉,君临天下的威势直接罩在了陈子甜的身上。
然而陈子甜面不改色,只是笑着露出虎牙:“哎嘿,小姐姐你的眼睛好好看呀。天生的吗?怎么能这么闪亮的?能教教我吗?”
“我眼睛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要再看本姑娘可就要把你眼睛剜了!我提醒你了,可得识相点——哎,你怎么还看啊!”
“实在是很好看嘛。小姐姐,你走夜路的时候是不是不用担心看不清路啊?你的眼睛会自动照明吧?”陈子甜就像个好奇宝宝,问个不停。
少女气得都要岔气了:“不会!谁家眼睛能照明?你倒是找出来给我看看。”
“不能吗?明明那么亮呢。还真是可惜了呀。”
“你哪来那么多话……算了,本姑娘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吧——吃你的饭去。”
陈子甜可真够缠人的,而且他长得又那么可爱,就算要发怒也狠不下心。少女只得先放过他了,不过嘴上还要占点便宜,好显示出自己的大度。
“哎,小姐姐你别走啊,先告诉我你那眼睛是怎么回事好嘛。”陈子甜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去,伸手抓住了少女的刀柄。
一道白虹乍起!伴着铿锵的出鞘之声,震得人心慌慌,整个店内一片寂静。
只见一柄通体雪白的锋利唐刀已经架在了陈子甜的脖子上,前进一分就可能把那白嫩的可以看到青筋血管的脖子给割开。
少女单手持着唐刀,眼神锐利,有熊熊燃烧的光焰在她眼中燃起:“有的东西不是你碰得起的,注意点——不然,本姑娘要你头颅落地!”
她这一声娇吒要劈裂玉石一样,吓得听者要倒退数步好避其锋芒。这少女果然是条真龙,这还有碰不得的逆鳞,一发起飙来少女的甜美都没了。
陈子甜只是呆呆地站在一边,讪讪地向她笑着。少女气呼呼地嘟着嘴,转身一跺脚就直接上楼了。还留个老仆仍在那边进餐,刚才也被自家主子的发怒给吓了一下。
“这个小姐姐真有点意思啊——黄金瞳,还有那柄唐刀……貌似也就只有秦姐提过的那个家族有这等特征了吧。”陈子甜默默低语着,随后又朝店主喊道,“店家、店家,我要吃你们家的高粱酒还有炒腰花!记得腰花加多点花椒,二十文钱我先放柜台上了。”
“好嘞,客官先等着,马上就好。”店家也是找到了个开脱的机会,连忙躲回了厨房间跟他老婆一同做菜去了,少女那惊艳的拔刀真是吓得他汗毛乍起。
陈子甜明明刚受到生命威胁,现在又变成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坐在凳子上小脚一晃一晃等着好菜上桌。旁边的侠客们都还是后怕不已,要是被威胁的是他们,说不准都要尿湿裤子了。
被唤作老刀的老仆偷偷多看了陈子甜几眼,记下了他的面容,这等胆量的年轻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当然也可能是个傻子。
夜慢慢深了,再过几个时辰这一天也就过去了。陈子甜目前处于刚下山状态,小目标是先吃饱晚饭,然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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