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毕,推门而出的我,正巧看到母亲洗完结束从厨房。没有其他人来的气息,时间估计已经9点左右了,看样子,妹妹果然去同学家住了。
念及此,我不禁为这样令人担心又让我感到些许宽慰的家里王妹妹小小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叹气做什么?”
“啊,没事,就是想到学业繁重而已。”
要是说实话,母亲肯定又要说我瞎操心了。当然,学业繁重也确实让我头疼到叹气,所以,并不算撒谎。
母亲听闻我说的话,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并没有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担忧的对我道。
“你呀,有上进是好事,也不要太逼迫自己,有时间的话就跟同学出去玩玩。对了,茶几上的面包是你买的?夜宵?”
啊咧?我记得我高中那会,母亲对我学业还是挺上心的啊,难道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有可能。
“妈咋了,今天遇到什么喜事了?面包不是妹妹最喜欢吃的千层豆沙包嘛,不过可惜她今天去同学家了。”
我一边笑着说道,一边上楼回卧室准备熬夜恶补数学。
“你表妹不是不喜欢吃面包吗。”
“啊不是表妹啦,是你女儿,木祁啊。”
真是的,一般说道儿子的妹妹,不应该先认为是自己的女儿吗,怎么先想到表妹去了,关系好也不能这样啊。
“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家就你一个独苗啊。”
我愣在当场。
空气转瞬凝固,意识到母亲到底在说什么的我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寒并迅速侵食全身,仿佛赤身坠入冰雪洞窟令我双腿止不住的战栗,只能扶着扶手支撑住身体。
母亲是他人眼中的“大家闺秀”,举止得体,行为庄重,既不随意发表意见,也不会开玩笑。我非常清楚母亲的性格,然而,正因为没有比我更清楚母亲性格的我,才不愿相信母亲会拿子女开出这种玩笑。
我不愿相信。怀着肮脏的祈愿,我努力压制出颤抖的牙根,沙哑的转身询问。
“妈,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开这种玩笑?”
“你才是,拿妈妈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是不是学傻了。”
面对母亲责备的话语,我甚至连直视母亲面庞的勇气都做不到。我丑陋的祈求母亲会在下句说出“骗你的”这样的话。然而,害怕面对现实的我恐惧去直视母亲的双眼,去面对这份事实。
我是家里独苗?这怎么可能?
“妈,你在说什么啊,木祁啊,小我两年,12月24日出生的。”
母亲没有回话,取而代之的是我快步跑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烧啊,儿子你怎么了?你不会是真的学傻了吧。”
面对母亲担心的面庞,我无法接受这份冲击的事实。
与妹妹的记忆是如此清晰,我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脱口而出许多与妹妹有关的回忆,悲伤,难过,喜悦,痛苦···
然而,背负了10年自责的我,回到过去,回到妹妹出事的时间点前,抱着终于可以不再自责,可以拯救妹妹的我,却告诉我,妹妹根本就不存在?
开什么玩笑?没有妹妹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每天只是如行尸般活着,为了母亲,我不能寻死。只能依靠与妹妹的记忆渡过一天又一天,但,越是回忆越是痛苦,悲愤不堪的我只能将这份无处发泄的自责埋头投入工作之中,成为一具没有思想的工作狂。
而所谓的妻子,也只是为了满足母亲抱孙子的愿望,随意在相亲网找的而已。因为工资高,所以只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闪婚。
然而纵使是如此丑陋的我,也有坚持活下去的理由。纵使回忆如此痛苦,那也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哪怕人生如此不堪,那也是我唯一的目标。这样,虽然我的人生一无是处,但至少当我死后见到妹妹时,可以鼓足自信的说出:
你哥我可没有亏待咱妈。
这是妹妹的愿望,是妹妹临终前的嘱托。作为哥哥,没有理由不拼命完成。
现在告诉我,我妹妹不存在?
我瞪大瞳孔,思考母亲是不是中了信息素这种什么玩意的干扰。
对了!即使母亲中了信息素的干扰,但也改变不了妹妹存在的证明。我只要找到能够证明妹妹的东西,不就行了吗。
最简单的,就是去妹妹的卧室,就在二楼上楼左拐第二件屋子。
想至此,从不知哪儿生出一股力量的我支起身子,脚步踉跄的跑上楼。
左手边,左手边。
第一间是我的卧室,对了,门牌,妹妹以前写过门牌挂在我两卧室门上过。
切,没有吗?是被故意拿下来了吗?
我的大脑已经做不到去思考眼前的门光滑整洁的原因,只是盲目的笃信,只要看到妹妹的房间,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第二间!
我站在门前,抑制呼吸,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回事,除了心跳声,四周再无任何声响。
二楼的走廊灯不算太明亮,不过足够我找到门把手了。
深吸一口气,我尝试转动门把开门。
啧,被锁了吗。钥匙,钥匙在哪?不,直接踹开。
“咚!”
我狠狠的对着妹妹的房门踹了过去。
“木平!你在发什么疯!”
被踹门声惊醒的母亲吼着跑到我面前,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妈,妹妹就在这房间里,你快开门啊。”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从母亲那惊恐的神色中,想必,不是令人欢喜的神色。
然而,我已经失去了理智,连思考都做不到,只是纯粹的相信,妹妹就在房间里,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儿子你到底怎么了?这只是一间空屋而已啊,好几年没用了。”
“妈你在说什么呢,这是妹妹房间啊,妹妹太累了,就在屋里睡觉啊,妈你是不是没有钥匙,没事,我把门踹开。”
“有,有,妈这就开,儿子你别吓妈妈,妈下楼拿钥匙,儿子你别冲动啊。”
母亲说着,紧张的看了我一眼后,小跑着下楼拿钥匙。
妹妹在睡觉,不能打扰到她,不能踹门哦。
母亲找到钥匙后很快跑了回来,在我充满绝望的眼神中,房门被缓缓推开。
虽然没有开灯,但是借助二楼走廊灯,依旧可以看清房间内的情景。想着总算可以见到妹妹的我,期待着与妹妹再会的我,担忧着这幅模样会不会被妹妹嘲笑的我,在房门缓缓的转动下,伴随着摄入房间的光线与透过窗户的月光,房间内的景色,渐渐呈现在我的面前。
“啊、啊,啊。。”
无法接受的眼前现象的我抑制不住心中的颤抖发出了声,然而无力的倒在母亲怀中的我甚至提不起一丝力气去扭动脖子躲避这份现实,只能挣扎的,恐惧的,不可置信的,被眼前的房间的所充斥的,载着“空无一物”的信息巨兽,吞噬殆尽。
母亲静静拍打着我的后背,困倦如洪荒野兽,我陷入名为“睡眠”野兽的口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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