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达·芬奇，你肯定充满着很多疑问吧？”
“是的，从那天我和那位剑圣分别的那一个晚上开始，我就充满了疑问。”
虽然只是背对着我，但是无形中还是可以感觉到公正之神泰尔那令人无力反抗的神力，以及能够将自己的面貌彻底掩盖的力量。
比如不现在的酒保就公然的擅离职守了，这简直和工作狂的他不相符。
“是吗？也对，这是我看重你的原因，泰尔神殿从来不缺乏骁勇善战的圣武士，也不缺乏信仰虔诚的泰尔牧师，跟缺乏的是你这样冷静思考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理由选择我吧，公正之神泰尔。我相信我绝不是费伦最为聪明的智者，你之所以选我必然有你的原因，对吗？”
“能够看清自己，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智慧。你很清醒，知道你的力量都来自于我，知道这一份力量不会是你可以掌握的，如果愿意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成为废人一个。因此就算你有这每个泰尔牧师都羡慕的实力，但是你却拒绝承担你自己本身无法承担的责任，包括这即将到来的灾难。”
“灾难？”
“是的，灾难。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灾难从来都不是一场饥荒、一场瘟疫。最大的灾难从来都是发自于你们人类内心对自己的不信任、对于众神的依赖以及信仰崩塌所产生的负面情绪的爆发。从前我以为如果我来主张公正，就会让这个世界变得和平。但是当我看见人类是如何依赖众神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人类终究是如同家畜一般羸弱，被众神圈养的家畜。”
“一个倡导公正的神明对他的牧师说出这样的话语真的没事吗？”
“就算我这么刻薄的对待，一样会有信徒，会有牧师。这就是因为你们人类中遇到事情不依赖自己的偏多，反而是希望依赖神明的力量免除灾厄。”
“是吗？”
我不置可否，只是靠在柱子上，问道：
“那公正之神泰尔来找我这个不虔诚的牧师，有什么神谕要降给我？”
“看起来你身为我的牧师对我不是很信任啊，哪怕是拥有着我偏爱武器长剑的天赋知觉，你的弩也从未放弃过练习。”
“我的力量在人类中不算高，近战武器我更加处于吃亏的状态，因此对于弩这种能够击杀更加强大的存在的武器，也许更符合我的爱好。”
“你很会隐藏，几乎整个无冬城泰尔神殿的人都认为我对你的眷顾是因为我已经瞎了眼胡乱下的决定对吗？”
“也许吧，谁知道呢？也许我的本质就是个街头流氓，你可曾见到过泰尔的牧师在这种场景宿醉？恐怕很少吧？所以说收回你的眷顾吧，泰尔，我害怕我会使用你的眷顾而上瘾。比起相信神术的力量，也许我更加相信我自己。毕竟来说，就算现在在这里见到你本人，我心里也只有感慨，没有信徒的虔诚。”
“你对神明都很不感冒，我说的对吗？莱昂纳多。”
我的声音很平淡，努力压住自己心里突然间滋生出来的无名怒火。
“我也明白了你为什么会给予我如此强大的力量。是的，因为我那个在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小乡村家乡，就是在你的圣骑士因为一个邪恶牧师的原因而拒绝发放救灾粮食！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就因为一个人曾经私藏了一名邪恶牧师！！这有算是什么公正和正义！其他不知道的人又有什么错？！回答我！泰尔！”
心中的愤怒突然间不可抑制的爆发出来，一直以来对于那一场饥荒唯独自己所在的村子没有分发到救济的粮食感到疑惑。在牧师班里阅读了不少宗卷以后的我对于那一场天灾总算有了清楚的认识。
也就是在那一天开始，我失去了对于众神的敬仰。
“是啊，为什么号称公正和仁慈的我会因为一个村民收留了一个邪恶牧师而惩戒一个村子的人呢？这是一个很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好像我当初以为由我来主持公正的话，这个世界就会秩序的运行下去一般。直到那天神上之神爱欧亲自挖去了我的眼睛，我才真的看明白了。莱昂纳多，之所以我会来到你的身边并非是出于什么补偿的心理，而是因为你如果堕落以后，会比深渊炼魔还危险。”
“所以说就劳烦伟大的公正之神泰尔亲自为我传教？”
“泰尔神殿最大的用处不在于拥有多少虔诚的信徒，而在于改变了多少原本将会堕落的不幸者；不在于拯救眼前的几个生灵，而在于拯救未来无数的人。”
泰尔如此说着，自始自终，我都不曾见到泰尔转过脸来看着我。
“你的未来已经如同在迷雾一般，我看见了一万人敬仰的大英雄，也看到了一个人人唾骂的魔鬼；我看到了一个英勇捍卫城市的勇士，也看到了横征暴敛搜刮的暴君；我看到了一个以事迹流传的吟游诗人，也看到了将手伸向别人的口袋的卑微游荡者……我还看到了很多很多。有的场面甚至就是灾难，为此我不得不出手干涉你，莱昂纳多·达·芬奇，这个变幻莫测的未来。”
“哈！神明不是据说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泰尔。”
“能力从来都不是绝对的，莱昂纳多，就好比我也没有办法相信，你会是一个如同动荡之年的幸运者。原本我想让你加入我的神殿，约束自己，但是却不得不降临到你的面前——即使你并不是我的牧师，莱昂纳多。”
哈？什么？我不是泰尔的牧师？那我的神术是怎么来的？
“你肯定在疑惑，如果不是我，究竟是哪一路神明给予了你神术的力量？”
“虽然我一开始就觉得我能释放出神术肯定是泰尔你真的眼瞎了，但是我还是很好奇，究竟是哪一路神明给我这种不虔诚的人赐予神术。”
“无论善恶中立，无论守序混乱的神明，你都不献上你的信仰，这时候你还看不出来，你的信仰究竟在哪里吗？莱昂纳多。”
“我的信仰？混蛋，我怎么知道我究竟是信仰谁的。”
一边说着，我一边喝我的苹果酒，试图活跃一下自己的脑袋。
密特拉斯？不可能，我不久前还打那些法师打得满地找牙。
托姆？开什么玩笑，他的教义和眼前的这个泰尔算是半斤八两。
至于那些自然神，因为我不是德鲁伊，所以我自然一个都不会去信仰。
降临到我和泰尔之间的，就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神上之神，爱欧。”
我再度将苹果酒喷出来了，我没记错的话凡人是根本感应不到神上之神的。
连自己都感应不到的东西，谁会去信仰它？那还真的叫信个鬼啊！
“我说公正之神泰尔，这是神明们特有的开玩笑的方式吗？就好比你那天说过我的身上有你的影子一般，仔细想想，你就是这句话避开了我第一时间的怀疑。至于爱欧？！那神上之神我根本感应不到，又怎么会说得上信仰。”
“你当然感应不到神上之神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你怎么会将那些神术看作是我赠与你的神术呢？虽说神明可以赐予凡人力量，但是恐怕你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泰尔神殿最为虔诚的牧师了，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公正之神，讲究的是公平，就是多少付出对应多少回报，自然不会做出不符合自身行为的举动，去给予我这个不虔诚者如此强大的力量。
“是啊，对此我也曾经怀疑过，但是却找不到答案，按照你说的，我的神术都是来源于神上之神爱欧的力量？”
“也许，你应该看看你拿到手上的那一枚戒指，莱昂纳多。”
“？”
带着疑问，我低着头，看着从地精身上拿到的戒指。
戒指的造型很古朴，看上去没有什么特色，但是却难以分辨它的材质。
但是仔细观看，却在戒指的一旁，两个对称的符号。
Alpha和Omega
……这还真的就是爱欧，号称集合了初始与终结的人。
我开始有些头疼了，我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我没心情去翻仓库的箱子，却还会有心情去搜刮走地精身上的这一枚戒指。
这根本就是神上之神在某个地方干预我的行为。
神上之神爱欧肯定能把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就如同我自己的本能一般。
“看起来你已经搞明白了究竟是谁在赐予你神力了？”
“是的，那个神明果然不是你，泰尔。”
“你的消极和冷漠，几乎是在俯瞰周围的视角，恰恰是神上之神的神性。就如同神上之神可以俯瞰我们这些神明一般，无论我的神力有多么强大，终究还是需要臣服于神上之神。神上之神对于这个世界充满了冷漠，他让这个世界自生自灭，无论是善良如何被打压，无论是邪恶如何滋长。绝对中立尚且要维持平衡，但是神上之神并不关心平衡到底还存不存在，只要自身的存在并没有被威胁。而你莱昂纳多，或许来说就是因为你同样不曾虔诚的祈求过神明，甚至从没有对任何神明抱有虔诚，对于爱欧而言，反而更加符合他的神职——如果有的话。”
似乎是说的有点累了，泰尔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因为爱欧已经太过于强大了，因此也不在乎你会对于这个世界能有多大的影响，事实上来说，你对于整个世界的影响还不如他亲手造就一位神明。因此他对你采取放纵，我更认为爱欧是在一旁以看戏的态度观看这一场主物质位面的棋局——他已经看腻了那些与自己无关的棋局，或许他想看看，如果他丢下一颗巨大的苹果将某些棋子撞飞，对于整个棋局会产生多大的变化。尤其是这一颗苹果不属于黑色，也不属于白色。”
“也就是说我就是那一颗苹果了？泰尔，既然如此，你来找我这一颗苹果有什么事情吗？”
事实上来说，我已经开始厌倦了这样的对话。
“冷漠是神上之神爱欧才应该有的特性，爱欧不会对你收回这点儿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礼物，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还有身为一个人类应有的公正、怜悯和善良，即使因为你有爱欧的眷顾使得我无法干涉你。”
说完之后，泰尔逐渐的消失在月石面具的大厅里，而我依然靠在柱子上沉思。
众神果然很无聊。
最后我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这是我第一次与泰尔见面，虽然我们始终没有正面看着对方。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泰尔为什么会亲自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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