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沉落,落叶无风。
十数名黑衣人已摸到了撼乾坤疗伤山洞之外,却不敢妄动。人群中,手脚最轻的一人悄无声息来到洞口边,伸直耳朵,探听洞内状况。便在此时,从深处传来一阵严肃女音:“定气凝神,双脚解封。引毒回流,闭封心脉……”
那人向后打了个手势,其余人也都压低了脚步声,偷偷跟进。一群人蹑手蹑脚,鱼贯而入,行了十数步,发现洞中豁然开朗,不仅石若桌椅,更有草药火烛齐备。转头一看,果见撼乾坤盘坐于石床上,双手相叠,竟是在运功中途!在他身前,还站了一个白衣女子,口中振振有词,每换一句,手中银针便落在撼乾坤穴位上,竟是她在为这中原大敌疗伤解毒!
黑甲人见状,不由分说,亮起手中尖刀,照着那女子劈头砍去!岂料那女娃对身后危险全然不知,身心投入,手不停,语不断:“意敛丹田,五气朝元。内调吐纳,外收呼吸,黑物聚喉,逼毒出体!”
突然间,沁馨圮手腕反转,亮出最后一根针。这一根非是一般银针,而是一支黑针!这根针足有三指长,半指粗,通体光洁,漆黑如夜。就在她话音落在最后一个字上时,黑针入体,好似扎透了撼乾坤的心脏一般!
霎时间,撼乾坤面色转成酱紫色,无力一呕,就看一股浓似水,稠似油的黑泥从他口中流淌而出,低落在他的身上。那黑泥触碰到外物的一瞬,便蒸发为一股黑气,喷散而出,顷刻间就充斥满了整个洞窟!
黑甲军见状,急忙收住攻势,以手捂面,不敢吸入这莫名黑雾。然而,黑雾之毒,岂是他们这临时之举可以阻挡的!即便口鼻不吸,那黑气也能沾上皮肤,渗透而入,顷刻间便已攻至心脉!眨眼之间,便有十人中毒而亡,连哀嚎也不曾出一声!
洞内惨状迅速蔓延,站在外围的五人发觉不对,立刻抽身回退,躲避这毙命之烟!便在此时,一股澎湃巨力从洞中迸发而出!那五人只觉得自己好似撞在一堵高墙上,内息一阵动荡,意识瞬间模糊,活似沙包一般被那巨力狠狠弹出洞外,摔在林间落叶中,狼狈不堪。
十五人的队伍,竟在顷刻间全数覆灭!这是上天开给他们的玩笑,也是摆在他们面前冰冷的事实。重伤者挣扎着爬将起来,看向山洞方向,便见一条雄壮身影踩踏遍地黑烟而出,正是本该中毒重伤的天下第一狂,撼乾坤!
撼乾坤右手一抬,凌空一抓,就将其中一人吸到自己手中,用力捏住他的咽喉,不说一句话,只是用那一双无情的眼盯着他。
黑甲人心中恐惧顿生,却也惊讶发现撼乾坤胸口要害处竟还插着一根黑针,当时心生一计,伸手就要去碰。却不料撼乾坤手上稍加力道,便捏得那人气力尽散,犹如死人一般动弹不得。
便在此时,洞内突然传来一个急切声音:“喂喂喂!等一下等一下!你又想坏我的生意!”
话语一到,就看撼乾坤老脸一僵,就松开了手,把那人丢在地上。边上四人看着那叫一个心惊胆寒,完全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何时。就看沁馨圮满心怨恨地绕到撼乾坤前方,毫不客气地拿手指着撼乾坤的鼻尖骂道:“你是不是又想害我没人可以救!那他们的医药费也全要算你头上我跟你说!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我……”
话音未落,洞外的五人就纷纷从怀中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胸膛,干脆利落。
沁馨圮一看,当时尖叫一声,赶紧蹲下身翻开一具尸体看了看,好一会儿才神情沮丧地站起身,嘟着嘴,闷闷不乐。
撼乾坤此时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憋了许久,才化作一句:“这……应该与我无关吧。”
“你还说!气死我了!”说着,沁馨圮就拔出了插在撼乾坤胸口的那根黑针,嘴里还念念道:“还给我!这根针不能给你。”
那黑针扎在死穴上,又插得很深,这用力一拔,钻了一个洞不说,更是对心脉会有极大的负荷。哪怕是撼乾坤这样的高手,在重伤初愈的阶段,也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沁馨圮这边一拔,他那边立刻就浑身抽搐,不由自主地倒退四步,直至靠了洞口石壁才稳住脚步。要知道,就算是正面硬接刀王墨血一招,也不过才退了两步而已。
虽然身体又累又疲又痛,但撼乾坤仍是十分复杂地看了沁馨圮一眼,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没事吧。”
那边沁馨圮却还没有消气,板着张脸回道:“什么没事?”
“你不是也置身在毒物当中了?你不会跟他们一样中毒吗?”
“你是被毒坏了脑子吗?如果我会中毒,那还怎么给你解毒!与其关心这个,你不如想想要怎么付医药费吧!”
“医药费,我真的没有。”
“哟?你想赖账?”沁馨圮双臂环抱胸前,一脸无所畏惧地说:“别小瞧大夫哦,虽然以你的本事,要走我绝对拦不住,但你会被我追杀一辈子哦。”
“哈,我这一生已经被太多人追杀了,也不差你一个。”
“你——”
“但,你对我有恩,我也不想对你有亏欠。所以,我思来想去,能够折中的办法就只有为你做三件事。你以为如何?”
“三件事?”
“是。用你做不到的三件事,来作为抵偿。”
“真的?”
“我撼乾坤,从不说假话。”
“但是,我也不知道要让你做什么啊?而且,做什么事能值十万两?”
“为什么又涨价了!”
“我又少了十几个病人,当然要涨价啊!”
“哼,反正也就三件事,随便你涨好了!”
“那我要一天不说三件事呢?”
“……”
“啊,好啦好啦,不要这样瞪我啦。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该用哪三个条件,不然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现在我还有事要做,这笔帐就先欠着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赊账了。”沁馨圮说着,便要挥手道别。
“等一下。”
“怎么了?撼大叔你还想跟我一起走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见过那么多人,像你一样对我全无畏惧的,却是少之又少。”
“我怕你做什么?这世上哪有大夫害怕病人的道理!”
“你不怕我出手杀了你,用最简单的方法来两清欠债?”
“我不怕!”
“为什么。”
“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师兄和师弟一定会把你打到你家人都不认得!”
“家人……”
“怎样,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轻叹一声后,撼乾坤转过身,背对沁馨圮,只道一句,“后会有期吧,中原人!”
人语低落,双双背离。这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苗黎一中原,一狂霸一仁心。他们本是天底下最不可能相遇的人,却在此地莫名相识,而后又莫名分别。这既是天意,同样也是人情。
只是,造化弄人,犹未可知。
-
人生如烟,随风而逝。天地永隔,孤寂自酌。
道别了剑无封后,万灵带着尘世风与白巅峰再一次返回到万家帮废址。她独自一人进入庭院中,看着毁于秦霍一裂地一掌的残砖破瓦,面容殇而神不伤,眼神惫而心无悲。
十年光阴转瞬而去,回首之时却已物是人非。
曾几何时,她问自己,为何要习武。自己拥有一切,有父母,有兄弟,有大伯,有亲人,即便自己什么都不会,也并无关系。
曾几何时,她问自己,为何要习武。自己已失去了一切,无人,无钱,无权,无势,如果自己再不会武功,那该如何复仇。
曾几何时,她问自己,为何要习武。自己天资平平,费尽心力也不及旁人万一,自己想要的并非是武功盖世,却仅仅是有人能帮自己铲除仇敌而已。
现在,她却再也问不出同样的问题了。
若要理由,要欺骗,她可以编造千万句言语。但要回答,要正视,她却脆弱地讲不出一句话。堂堂万家帮长女,到头来,却是一个必须假人之手才能复仇的无能之辈。若是上天从她身边夺走尘世风,那她岂不是再一次回到十年前,那失去一切,只留贱命一条的浑噩状况了?
其实从一开始,万灵就不曾有过改变。十年前是什么样,十年后还是什么样。看似成长了,成熟了,实际上改变的只有外表与虚伪的底气。
她,清楚这一点,从十年前就明白这一点。虽然了解,却没有踏出改变一步的勇气与决心。
矗立在庭院中的万灵闭上双眼,脑中回想起儿时的记忆。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温柔,叔伯的呵护,历历在目,却又远在天边。伴随回忆,万灵的目光逐渐落在了院中一角。那里曾是一棵树,在万灵出生那日由众人栽下,以作留念。如今那树却已不复存在,只余一截树桩了。
行至角落,万灵身体不觉一颤。那树桩位置偏僻,虽然没有遭受秦霍一正面一掌,却也因土石崩裂而被劈成两半。就在裂缝中,有一株嫩芽不屈而生,虽在风中摇曳,却也依旧直指苍穹!
万灵盯着那树苗看了许久,方下定决心,挥手拭泪,转身离开。
在宅院门外,尘世风只是一言不发地等着,见她出来,也不多问。倒是白巅峰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递与万灵。
“老师,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所修习的功法,我得到它的时候,就已看不清书的名字了。论等级层次应该是下乘中的下乘,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转送给你好了。功法低微到不行,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你要是觉得不再需要了,也可以再送给下一个人。”
万灵赶忙恭敬接书,“那,多谢老师了。不过老师,为什么现在就给我?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白巅峰道:“是啊,原本就是这么决定的。我该去的方向也是北方,只不过必须和剑无封义士分开。”
万灵问:“那我要是修行有问题了,该怎么办?”
“放心,我相信以你的资质,不可能遇到问题。但如果你的确有疑问,就问你自己吧。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说完,白巅峰就迫不及待地往北方去了,只留下万灵仍有不舍地呼喊。
尘世风拿了书册翻了翻,就又将书交给万灵,一边还说:“嗯,写的浅显易懂,但是我完全看不明白。老板娘你好好练习吧,搞不好,这会是迄今为止绝无仅有的上乘功法。”
“啊?什么意思?”
万灵抛出了疑问,尘世风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踏上了前往西方的路。万灵十分不解,收好了那本书,随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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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仁义会总舵内。玉笛客站在自己房中,手中捏着一封信,字迹工整,笔锋苍劲。阅读完毕,他走到书案台前,将信纸送近红烛,烧毁了一切。随后又取出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三行大字,边写边道:“老大啊,老二,你们两人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写罢,玉笛客呼进一人,讲信纸封好,嘱咐下人务必尽早将信送往北方龙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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