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东南方,有一片山岭,遍生枫树。每到夏进转秋之际,漫山遍野的朱黄色着实醒目,美不胜收,故多有文人骚客来此地吟诗作赋,进展才华。文客之中有一人,不期闲游到此,惊叹天地鬼斧神工,独爱枫叶红山之景,遂在此地筑起一座红漆高塔,挥毫泼墨,留下“红叶林”三字,雕成匾额,挂于塔楼门前。塔楼阁主本人也在当时舍弃自己原先名号,甘为漫山红林中一叶,笑看朝廷黑白事,冷观世俗千百态。
塔楼顶上,有一人,锦服加身,坐靠扶栏,轻抚羽扇,遥观塔下红山之景,眼神迷离,不知何所思量。少时,有脚步声近,是一位紫衣少女。少女身姿婀娜,信步款款,牵动袖裙微微起舞,好似山林之花,静谧绽放,从不求人观赏,美而不骄,巧而不艳。便是这样一个外表文静的女子,开口却又满是毫无遮拦的不敬之语:“你又一个人躲在这里发呆了。”
阁主红林叶闻听声音,思绪飘回,人虽未动,嘴却已开了:“又是这么没礼貌,你把我教你的东西都忘光了吗?这么不安分,可是会破坏美感的啊,杜鹃。”
“谁让你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又是花,又是鸟的,怎么可能安分!算了,反正你又会搬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道理来反驳我,不听也无妨。”
“哈,那从今往后,你可得好好修习礼数才是。至少,要做到能让我无刺可挑才行。”红林叶清笑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也有。”
“哦?此话怎讲?”
“你不是很聪明,你怎么不猜?”
“让我猜么?如果我猜错了,你会如何?”
“我会嘲笑你!”
“那如果我猜对了,你又会如何?”
“我会否认,然后继续嘲笑你!”
听到这直来直往的小性子脾气言语,红林叶不怒反笑,道:“既然无论我能否猜对,换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我为什么要猜呢?”
“所以,你又打算逃避了?”杜鹃柳眉微皱,语气也变得更加硬直起来。
“逃避。这句话要从何说起呢?我什么时候逃避过了?”红林叶问。
“你的学识渊博,却只甘愿在这红叶林中当你自己的山大王,这不是逃避吗?你说你剑术了得,却也从来没看你与人争锋过,在当初天下第一剑失踪后,也从来没有人想到过你,你自己也从来不去争取,这不是逃避吗?现在出了一个仁义会,出了一个武林盟主玉笛客,你也是对他俯首称臣,他说一你就不敢说二,这不是逃避吗?你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没有逃避呢?就算你脸皮厚,无所谓,跟着你的人又当如何呢?每次走到外面,都会被人嘲笑是无能者的手下窝囊废;就算我们也选择退避,人家也一样会追到门口羞辱,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杜鹃原本只是如实诉说,但看到红林叶不但毫无表示,还依旧摆弄他那羽扇,真当自己是诸葛卧龙在世。看得她是越发恼火,语气重得不行,就差没冲上前去一把抢过羽扇丢在地上拿脚踩了。
“原来是这样啊。”红林叶轻轻感叹,“看来这次有人让我的好杜鹃憋了一肚子的气了啊。”
“没错!而且那个人就是你!”
“这件事决不能姑息,但,还不是时候。”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到底在想什么!”
“哟,杜鹃都能说圣贤之言了啊,不错不错。”
“别打岔!否则我真要生气了!”
“嗯?现在的你是在假生气吗?别那样瞪我,眼珠子掉下来就不好看了。唉,好吧,既然你还有疑惑,我就跟你好好解释一遍,注意听。”说着,红林叶走回到厅堂中来,挥手一指摆放在四周垒满书籍的书架,反问道:“你认为,红叶林能在中原武林站稳脚跟的原因是什么?是剑术吗?是计谋吗?都不是,正确的答案是情报。剑术再高深,不过一个人而已;计谋再深沉,不过一代人而已。能够将这一切的知识与智慧流传千百年的,才是真正可以左右人、家、国甚至是历史的不世瑰宝。前来挑衅的人,所要的无非是我们手中所有的典籍和情报,但实际上,他们得手了吗?”
“没!”杜鹃回道,“我们全都守在门口,就是不放他们进来。”
“这就是了。”红林叶道,“因为无功而返,所以他们才只能出口辱骂。若是有人能凭借自身的武艺将你们全部打死,再堂而皇之地进入红叶林阁楼搜刮他所想要的一切。那我想,你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了。”
“废话!人都死了,还生什么气!”
“所以说,你现在会跟我怄气,根本原因在于滋事者不敢生事,只敢在门外叫唤。这与春秋时节的猫狗有何差别呢?至于你所谓的不与他人争锋,这一来的确是我无意争名,二来,时机未到啊。”
“又是时机,每次到了胡诹不下去的时候,你就用时机来推脱!”
“仁义会之所以能够成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时机的成熟。玉笛客运筹帷幄十数年,只为等待这一朝的曙光。随随便便就坏别人的好事,岂不是太过分了吗?而且,他也没有让我失望,真正让我在近处观赏了一出好戏啊。”
“让几万人跑到京城去送死,这就算是好戏吗?用原盟主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地位,这也算得上是好戏吗?”
“凡事只看结果,必然会少了几分乐趣。原本,这个人世,就讲究吃人。不把别人吃掉,不把别人推下悬崖,自己就无法上位。有的人靠拳头,有的人靠智谋,有的人靠混,有的人靠人,过程或许壮烈,或许悲哀,但结果却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若是能细细品味在这次行动中玉笛客所布下的几个局面,也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胡搅蛮缠了。”
“那如果是你,也能做到这种事吗?”
“不能。”
“那你还说那么带劲!”
“玉笛客再神再妙,也只能负责武林群侠这一块。把握整个局面的必须得是那个能够控制住朝廷的人,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玉笛客。如果我所想的不差,国师我慕濂就该是玉笛客的合作者了。如果还有其他变数,则说明,他们的队伍并不只有两个人。不过这样一来,也就能证明他们的目的远比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要大得多。”
“那会是怎样的目的?毁灭中原,还是毁灭整个人世?”
“不知道,不过为什么你一开口就是要毁灭这毁灭那的,你对这个世间有很强的怨气吗?”
“不用你管!我只问你,就算他们会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也一样坚守不出,甘心等死吗?”
“我不是说过了,时机未到。如果时机到了,那也就容不得我不出手了。”
“时机时机,又是时机,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人。”
“谁?”
“不知道。”
“你——”
“别生气,至少这句话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有人打算将玉笛客和我慕濂拉下来,红叶林的情报一定对他或者他们至关重要。为了达成他们自己的目的,就一定会来找我。”
“说的这么好听,你连对方是谁,什么时候来都不知道,就坐在这里干等吗?”
杜鹃话音刚落,红林叶还未接上话头,就听楼下传来急切脚步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就看一名书生装扮的人出现在这一层的楼梯口,抱拳道:“启禀阁主,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有事要一会阁主!”
“哦?对方可有报上名姓?”
“有,他说他叫白巅峰。”
“嗯,我明白了,请他进大厅等候吧。”
那书生应了一句,转身下楼了。杜鹃依旧狐疑地看着红林叶,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为什么这样看我,有人求见,我去接见,这也奇怪吗?”
“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谁想见就能见了?那个叫白巅峰的,又不一定是盟主派来的人。”
“唉,刚才说了那么多,一转身,你竟然都忘了。”
“啊!”杜鹃闻言猛地一惊,“那个白巅峰就是你在等待的人?”
“暂时不知。是与不是,等我与他见上一面就知道了。走吧,随我一起去见客。”
“是,主人。”
说罢,杜鹃就跟在红林叶的身后,走下楼去了。
-
却说仁义会盟主玉笛客带了两名随从进京,直至六扇门的正门口。玉笛客止步台阶前,一名随从走上前去,没有去拉门环,而是掌心运气,连拍三下门。这气劲用得极巧,既保证了叩门声响彻整个府院,又不致使门板有丝毫损坏,足可见他一身修为。
不多时,门开了一边,走出一名身着捕快红黑色官服锦袍的精壮男子。他年纪尚轻,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态,侧身倚在闭阖的那半边门上,一手叉腰,一手托着红色紫砂壶,直接对着壶嘴满满喝了一口,似是很不耐烦:“谁啊,敲门这么大声,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那随从见他年轻,又这副没大没小的模样,立刻冷下脸,冲他叫道:“快去通知你家大人,仁义会盟主来了!”
“老爷子不在,有事就跟我说吧。”那年轻捕快仍是无所谓。
“你算什么东西,盟主要说的可是重大要事,岂是你这样的人能听的!”
“那请便了。”说罢,年轻捕快重心一歪,人就倒进大门中,反手就要关门。
随从见状,立刻伸手撑住,不让门关。结果两人就隔着门板各自使起劲来。随从已是老江湖,练了数十年的功,经验丰富,出手稳重自不在话下。但门内的那个捕快却极为异常,看似漫不经心的小鬼,却身怀强大实力!门里门外刚一对峙,随从脸上随即留下一滴冷汗,不知不觉间使出了十成内力。然而,那漆红大门却仍是在一点一点地闭阖,任凭门外人如何努力,全然是为无用功!
正在这时候,玉笛客冲着门缝开口诉道:“在下玉笛客,仁义会盟主,先前已给了拜帖,今日前来与六扇门掌门,刀王墨血一会。还请捕快小哥给个方便。”
话音刚落,堵在门上的大力突然撤销,门外的随从一个吃惊,撤力不及,直接一跟头裁进门内。年轻捕快又探出头来似笑非笑地说:“早这么讲不就得了吗,真是麻烦。你进来吧,一个人。”
说吧,他扭头就走,也不管门外的三人到底会如何。两名随从自然气得窝火,但玉笛客还是独自一人走上前去,扶起门内的侠士,对他们道:“你们就在外面等候吧,我一个人就好了。”
跟着,也不顾他二人的异议,玉笛客径直跨入门内。江湖传言,朝廷能以一门而制约整个武林,六扇门内势必高手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一想到盟主将要一个人对付整个六扇门,门外的二人就只觉得寒毛根根倒竖,一股凉意从脊柱中散发出来。即便没有盟主的那句命令,他们恐怕也没有这个胆量涉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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