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骤雨初歇,今日艳阳高照。趁着这个绝好的天气,当朝太子率随从三十人出城。此番离京,一不为赏景,二不为狩猎,而是为了求教。
一众人出城后直奔南方,快马加鞭急行百里,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凉之所。这里杂草丛生,万木常青,虽然清静,却也多有毒蛇猛兽,怎么看都不适合人居。然而,太子到了这里,却好似要祭天拜神一般敬重。队伍才刚到外围,他就已勒马止行,翻身下了马背。余下三十人见状,无人劝告,更无人阻拦,只是一一下马,跟随在主子身后,牵马步行进入。
这太子年过三十,国字脸上满是稳重与沉着。他虽然仍是太子,却已在当今圣上身边听政多年,也曾提出过不少政策之方,深得圣上喜爱。然而,这融洽关系却不能持续长久。
因中原国土富饶,百姓人人安居,士农工商无一不荣,惹得周边三国虎视眈眈。长期以来,北方炽戮国就对中原进犯不止,无论是通婚亦或是其他手段,都换不得长久和平。尤其是在当今圣上登基之后,炽戮国欺他胆小畏事,冒犯边境之举更是变本加厉,成为皇帝心头一根硬刺。身为太子,他自然想为父皇分忧。巧的是,他正在最需要的时候,得知中原上有一能人异士,名唤我慕濂,通军事,晓阴阳,明人情,善谋略。于是太子便想方设法找到了这位名叫我慕濂的老者,与他彻夜长谈,深表敬佩,遂于次日带他入宫,引荐给圣上。自那时起,这位老者就成为了宫中人人畏惧的存在,其身份之高,甚至超越宰相与将军。然而无论圣上与太子如何恳求,他就是不受一官半职,甚至不愿留在宫中与官僚为伴。然而,我慕濂越是推辞,这对父子就越是对他推崇备至。
是以,圣上降旨,在我慕濂先生居所方圆五十里内不得有其他人居住打扰;此外,为了照顾老先生的起居,宫中更是每月匀出大量贡品与金银送去给他。起先老者仍是推辞,但奈何由太子殿下亲自护送了三回,实在拗不过,才以代为看管的名头收下了。从此以后,每当在国策或军政上遇到了难题与困难,太子都会亲往我慕濂住处求解迷惑;但若真是事情紧急,则圣上会专门派车前来接他入宫相谈。
故,这次太子出城,也是有其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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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林间,沿途尽是藤条荆棘,地上也是坑坑洼洼,还有不少泥泞。但太子却不因此而嫌弃,哪怕险些一头扎进水坑里,他也没有丝毫退意。如此走了数百步,终于又看到了那间熟悉的茅草房,又看到了那令人浮想联翩的石砌棋盘。太子心头一喜,加速前行。
来到茅屋前,太子示意随从停止,自己则贴近有些残破的木门,低头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后才抬手敲门。
扣门三响,屋内便传来一句老声:“谁呀?”
太子连忙抬手抱拳应道:“先生!晚辈段奕,特来求见!”
言毕,就听屋内一阵忙乱,不多时,木门大开,从中走出一位身形健硕的年迈老人。他面向虽老,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发须皆白,却打理得仅仅有条。头戴白玉束发,身披鹤羽长袍,神清气爽。举手投足全无衰老病态,眼瞳深邃尽藏谋略智慧。如此一人,哪里会像尘世俗人?根本就是神仙下凡!
见到他,太子立刻把头一低,恭敬道:“先生,许久不见,看您还这般健朗,我和父皇也就安心了。”
我慕濂忙说:“哪里,太子殿下您这样可就折煞吾了。”说罢,他侧开半步,让开过道,抬手往屋内一摊,说:“殿下远道而来,还请进屋,鄙舍简陋,无有好桌良椅,委屈之处,请多担待。”
太子摇了摇头,“我来找先生,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还请先生莫要再嘲笑晚辈了。”
我慕濂微笑不止,太子也却之不恭,仅带了两名贴身近侍进了茅屋。二人就着小小的棋桌对面而坐,两名近侍站在太子背后。自从进屋入座的第一句话起,太子就再没有半句唠叨,每一句话都直奔主题,阐述现实,表明自己观点,再求问我慕濂意见。
太子想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多到他自己都有些记不住,还需两名近侍呈递上册书,以供太子翻阅求问。而在桌子的另一边,我慕濂则就轻松地许多,手执羽扇,轻轻扶摇,或直接口答,或以扇代物,翻手覆掌间,已将中原山河,炽戮疆土一一呈现出来。两个人便就这样一句一答,从正午时分一直畅聊到日落月升。
经由近侍提醒,太子才发觉时候已晚,不得不走。因为受困于朝廷上下口舌,无论是他还是圣上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拜见我慕濂请教,甚至于连时间都无法安排,更多的时候还是趁机行事。如此一来,见面的时间就有限制,能问的问题也会比预想的少很多。今次也不例外。
太子转头看了看窗外已是黑漆漆的夜色,面上不免忧愁。我慕濂见了,微笑着安抚说:“太子殿下莫要挂怀,草民就在这里,随时恭候光临。”
太子闻言,拱手以示谢意,但转念一想,还是说:“时候不早了,晚辈确实该走了,不过在离去之前,还有最后一事请问先生,还请先生一定赐教。”
我慕濂笑道:“请说。”
“先生对当今中原局势有何评判?”
“当今中原,虽无征伐,却是乱世。”我慕濂答道。
“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太子说,“十年前,北方炽戮发起进攻,侵吞我大片河山。如今虽然停止进军,却也没有退去迹象。反观中原,亦没有能将外敌驱逐的良将精兵。当年纵使有镇北大将军孟擎,也一样抵挡不住炽戮铁骑,今日只能以消耗战疲乏应对。外敌犹在,内忧滋生,红墙外各大武林门派丛生,却又都以攻击官府为业。长此以往,中原便算是腹背受敌,第一个十年姑且算是咬牙顶住了,但谁又能确保第二个,第三个十年不会生变呢?我恳请先生教我治国良策!”说罢,太子起身,向我慕濂深深弯腰。
我慕濂见状,顿时大惊,赶忙起身来:“太子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太子却是固执:“恳请先生教我!”
我慕濂心知太子脾气,便叫近侍二人扶起太子,自己则重新落座,稍微一思量,反问道:“吾敢问太子,您觉得中原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孰轻孰重?”
太子摇头,说:“请先生赐教。”
我慕濂道:“吾曾经说过,凡是策略,必讲两个要点,您可还记得?”
太子道:“记得!先生说过,凡策略谋算,只有二者最重,一是对方的动机,二是对方的手段。”
“不错。炽戮国率兵进犯,其目的乃是收中原疆土纳为己有,手段则是派遣大军正面开战。这,不是你我二人随口谈谈就能解决的问题。另一边,武林间江湖人分立门派,致使中原后院起火,这是什么动机呢?”
“这……”太子低头深思,随即将信将疑地说:“难道,也和炽戮军有关?”
“正是如此。”我慕濂道,“因中原国军连战失败,导致国土被占,百姓遭屠,这样,百姓便会认为朝廷无力。既然朝廷无能,那他们便会寻求他法以图生计。这只能说是战败以后会出现的必然状况。”
“既然是因为炽戮国的入侵,那为什么他们不去杀炽戮军呢?反而屡屡以官府官兵为攻击目标,这岂不是目无王法?”
“是,这就是目无王法。”我慕濂一脸严肃地看着太子,后者正襟危坐。“遵守王法,是为了安居乐业;如若王法无法保障自己,那这王法要来何用?江湖人手拿刀剑,能打拳脚,一旦摒弃了王法束缚,那么最先会做的举动就是针对官府。毕竟,即便是国难当头,对百姓而言,最令他们感到痛苦的不是外敌,而恰恰是那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官僚败类。这虽然是无可奈何的现实,但这也恰恰就是太子殿下您的机遇所在。”
“还请先生明示!”
“江湖豪杰攻击官府乃是因为百姓心中挂仇,不打炽戮则是因为势单力薄,不可能与大军正面对抗。可如果太子能将这股怨气聚集,并引导他们将仇恨转向罪魁祸首炽戮军,那局面又会如何呢?”
太子听罢恍然大悟,“如此一来,武林人士便能与中原大军一起同仇敌忾,不仅能夺回失去的领土,更能震慑边陲他国,教他们不敢来犯!”
“殿下果然明事理!”见到太子双眼清明,我慕濂也再度露出笑意。
“对了,先生可否将这想法书写下来,我可以将其当作奏章呈上御览!先生之言,父皇必然接受。到那时,我中原之难,指日可解了!”
“这……”我慕濂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想必是有无法明言的困苦。太子刚要询问,却听屋外由远及近,传来高亮喊声:“圣旨到——”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队御林军匆匆赶来。到了屋内一看,我慕濂与太子四人全数跪在地上。为首的那个卫队长拉开圣旨卷轴,大声诵读道:“皇上有旨!宣,我慕濂即刻进宫商议国事。钦此。”
“草民,我慕濂,接旨。”说罢,我慕濂朝向圣旨跪拜一叩首,随即从卫队长手中接过圣旨。在做了些许的整理后,我慕濂就与太子一道,在御林军与太子随从的护送下,趁夜赶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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