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沈连城没回家，不知道是拿到了地图在跟人通宵碰头。还是忙别的事情。
我把做好一桌子饭菜拿保鲜膜包好了放进冰箱，就开始惯例的无所事事。虽然事情下了结论，但我还是害怕的，把家里所有灯都打开，电视里放了银魂，窝着两层被子在沙发上边吃薯片边看。
所谓夜长梦多不是没有道理了，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着之后，我就开始做梦。我梦见那个钉子一样的巨大地下空间，似乎是俯视的视角，那钉子一样的墓庞大到不可想象，半径要用公里来算。
这种神迹一样的存在，是人力建造起来的。我梦见建造的现场，无数的人用古代的手法，在阴森的盆地里硬生生开出一个巨坑来，把同样无比巨大的零件放进去，那墓似乎是无数零件拼装起来的，而不是寻常的一砖一瓦。那些人像永动机一样，忘记生命的繁盛和衰竭，一批人累死了，马上第二批人换上去，数不胜数。他们的着装都是黑紫，带着半边脸的面具，腰间有日月刀。
日月神教。
我没看过笑傲江湖，却莫名其妙的知道这几个字。
再后来的梦境漫长而混乱，我梦见飘渺的宇宙虚空里有八个楼，围着中间的墓排成一圈，永恒的存在着，比凡尘间任何的东西都要漫长。还有……还有头上顶着光环的人，绝不是天使。
她看不清身形，仿佛在那个钉子的底部，深渊中的深渊，沉睡千年，有一双幽绿色的眸子凝视着我，瞳孔里映出不知道谁的脸。
林夏。有声音轻轻喊着我的名字。林夏。
……
这不算是噩梦，却也把我折腾的够呛，至少精神方面不行，等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却是在床上醒过来的，光着身子套了件睡衣，沈连城肯定半夜回来亲热过我。
我头痛着拿过手机，好像有几条朋友发来的信息，大概是说后天要不要去星海广场看跨年烟花。我打字回复打到一半，手机就震动起来，竟然是沈连城，他很少给我打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嗓子压的温温软软的。“嗯？”
“醒了？”他问我。
“刚醒……”我捋了下头发，他那边好像不止一个人。“门口柜子上有钱，你收拾一下立刻过来，越快越好，有事情。”
我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家离酒吧不远，但是路况实在让人心塞。领班把我往里送的时候低声问。“夏姐，不是我多嘴，您最近没惹上谁吧？”
“我都快俩星期没出去溜达了。”我无语。
领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夏姐，事情挺大的……您还是做个心理准备，一会进去别吓着，我看沈哥今天都有点心惊了。”
我心说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实际存在的东西能吓到沈连城吗？简直不可理喻，那领班把我送到最大的那个包间门口就匆匆走了，一副“不该看的我不看”的态度，我看着只觉得好笑。
这包间沈连城自己都不常用，地上太空旷了。他稍微有点旷野恐惧症，空间里不塞满东西就难受，这一点我至少是知道的……我弄了一下衣服，还没准备伸手，沈连城就脸色很难看的推开了门，可能是听见我的高跟鞋声了。
我看见包间里站着那天的几个男人，脸色都很难看，只有蚊子还依旧深陷在沙发里，看我到了，少见的没有打招呼，而这个包间本来空旷的地上，就是这么压抑的气氛源泉，那一瞬间我的瞳孔都收缩了。
——地上摆着四具新到的棺材。
……
我捂着嘴，本以为自己会尖叫，却意识到不该是这反应。想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冷笑起来。“今天的门卫又是新来的？没看见车？”
蚊子揉揉眼睛。“门卫拿了我车钥匙去停车，门口没位子了就去后门停，前后只离开了两分钟，四具棺材就摆在门口了，这不像人干的事情。”
“别扯那些没用的。”沈连城说。“不是人还能是什么，没这么有钱的鬼，自己不投胎买四个棺材来吓人。”
趁他们这几句话的空当我已经放下包把四个棺材扫了一遍，这四个棺材外形完全一样，但绝对不是同一年代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左边那个最旧，最右边那个看起来就好像放土里摆了摆就拿出来一样。棺材盖上都刻着无尽标志。我看着那个标志，突然觉得眼熟，这跟我看见第一个棺材的时候感觉不一样，我仿佛在遥远记忆里见过这东西。
沈连城咳嗽了一下。“老四，干活。”
不到十分钟，四个棺材盖黑老四强行打开，都被挪到一边的地方。棺材里不出意外的是无穷无尽的铁屑，更加不出意外的是，四具棺材里有四套衣服，也是从古旧到泛新，现在都被挑了出来，和首饰内衣什么的东西一起铺平在地上。
没有人讲话。
即使是毫无常识的人，也能看出这四件衣服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东西。从左往右分别是一件厚重的藏装，一件好似满清格格穿的宫装，一件古装戏里常出现的襦裙，而最后一件竟然是八十年代时候的简单布裙。鞋子也是配着这几件衣服同样的样式，至于首饰，我完全看不懂。
四件衣服几乎横跨了整个大江南北的中国文化。一个人这辈子可能都穿不齐这四件衣服。而现在，它们以同样的尺寸同时出现了。沈连城的眉头稍微皱着，围着那四件衣服走了几圈，像在遛一个隐形的狗。众人都知道他在思考。
成群结队的小蜜蜂疯狂的迷恋着这个男人，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男人兼之少年的热血和中年人特有的沉稳，外加狠绝的办事风格，简直就是暴力美学活生生的写照。只是事业方面不干不净了点。而且还有个致命的缺点……
我想到这些，摇了摇头。看见沈连城抬起头来，似乎终于看完了。“四件衣服是一个人的，身材跟你基本上一样，除了我昨天提到过的不同，至于其他能看出来的，这个女人应该一直都是长发披肩，因为所以的首饰里，都没有跟头发有关的东西……”
“也可能是尼姑啊。”老五坐在蚊子对面修指甲。“尼姑也不用带发饰，这是常识。”
“尼姑不穿藏装也是常识。”沈连城懒得搭理他。“不过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这四件衣服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不管以前人发质多好，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刚刚想了衣冠冢的可能，但是直接排除了，衣冠冢里的衣冠都会打理好，而不是像这样的。”他提起那藏装，毛领里一拍全是尘土。“这种衣服尘土太多，按以前的说法叫红尘纷扰，这衣服下了地就是死者的大不敬。”
“可是如果衣服是直接从人身上拿下来放进棺材的话，不可能一根头发都没有。”蚊子拄着下巴接话。“头发不会消解，起码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
“我不觉得明朝人不掉头发。”沈连城点点头。“就拿藏装来说，这么多尘土，很明显是风尘仆仆的表现，就好像一个人骑马赶了漫长的路之后直接躺进棺材里，怎么可能一根头发都没有，而且这棺材里也没有尸体……”
他的话头突然硬生生顿住，脸色突然变的非常明显，不说别的，这脸色就够吓人的了。沈连城猛然回头盯着那四具装满铁屑的棺材，大家被这个动作搞得大气也不敢出，时间大概僵持了一分钟那么久，他竟然手一抖，藏装滑在地上，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吓的，而是思维因为清晰反而变得极度僵硬。
“草！”他突然很清晰的骂了一句。“原来是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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