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菲尔彻盯着病房里镜子中的自己。
没有丝毫污垢的银白色短发，海蓝宝石般的明亮眼眸，有着精致五官的俏脸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感，没有年轻人活力的红润，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
这幅样貌比自己印象中要成熟一点。
“我真的死过一次了吗？时老师。”
“嗯。心脏停跳，生命体征消失，毫无疑问死亡了。”
神父给予肯定的回答。
“可我现在还活着……”菲尔彻把手按在左胸，心跳的震动透过胸腔传至手上，“心脏还在跳，五感也还在，死而复生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确实很难以置信，不过这就是现实，教会也在研究原因，不过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胧器’。”
“胧器？”
“对抗者的武器，也是选拔对抗者的最重要指标，能够和胧器建立主从关系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对抗者。教会对于这些武器还有许多方面没有研究清楚，胧器本身有着超乎常理的机能也不是不可能。”
要接受这些话一时半会是很难的，菲尔彻正在努力理解消化。
“胧器的事就先不谈了，这些都是教会的研究人员的工作。”神父转到另一个话题，“你现在的记忆保留到什么程度？”
“我只记得进行适格检测的最后我昏倒了……醒来时我就在这里了。”
“前年的9月25日，那时你通过了检测，实质上已经是对抗者了。”神父思索着相关的可能性，“作为对抗者的两年经历都遗忘了，说不定是复活的代价，也对，复活这种超乎常识的力量不可能随便使用。”
“可是，为什么只保留了检测前的记忆？”
“也许是那时和胧器建立连接的时候因为刺激而强化了精神力，那之前的记忆便被固定化了，才免于遗失掉。”
“之后的记忆没有固定吗？”
“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没有，强化的精神力在你作为对抗者活跃的时候大概只是以精神承受能力变强而体现出来。”
“……”
该问的都问完了，菲尔彻陷入沉默之中。
抱着头努力回想着，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刚醒来时脑里还残留着的记忆碎片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就像是睡醒以后的一场梦般遗忘得干干净净。
“什么都想不起来。”菲尔彻很苦恼，过度地回想让脑袋有些胀痛，“那些事都忘记了，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记起来吗？”
“就算有也不是现在能找到的。”神父站在病床旁，轻轻拍了拍菲尔彻的肩膀，“比起那个，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什么事情？”
“是不是还要成为对抗者。”神父面露严肃的表情，“可能因为胧器你才得以复活，但你确实死过一次，和胧器之间的连接断掉了，没有胧器是无法成为对抗者的。”
“一个人能再次选择是否成为对抗者，这种机会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了，你可要认真想清楚。”
神父说完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菲尔彻看着白色的被子发愣。
要不要成为对抗者？自己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说“要”。
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如果是前年的自己，大概可以自信地说“没问题”，甚至也许都不会有这种疑惑，抱着无比坚定地信念，毅然决然成为对抗者并为之不断努力。
自己作为对抗者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也就是说，现在的对抗者的对面有着能打败自己的东西，那是经历了两年对抗者生活磨练的自己所无法战胜的。
现在自己已经遗忘了两年的记忆，再成为对抗者，面对那“东西”的结局会是怎样呢？
咽下一口口水，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菲尔彻忍不住想象着自己被击杀的场景。
“时老师，我……”
嘟哝半天，依旧做不出决定，在不断地犹豫中，菲尔彻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清楚，深陷迷惑之中恍惚失神。
“这件事本来就很难考虑，估计也没有其他人经历过，没有人能告诉你这时候该怎么做，你只能一个人试着想清楚。”神父忽然开口，“尽管你有很大的困难，但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只有3天，31日的晚上之前你要给我答案。你的胧器受损，教会正在尽全力尝试修复，但因为断掉了和主人的连接胧器封闭了自身全部机能，无法修复其损坏，现阶段也没办法找到其他适合的人进行连接，最坏的情况……”
“是什么？”
“胧器会报废，你永远也无法成为对抗者，虽说胧器能有多任主人，但一个人只能连接一把胧器。”
原本就难以抉择的事被定上了限时时间，这让菲尔彻的苦恼增大了数倍。
“时老师……我，很苦恼。”菲尔彻垂头丧气地说，因为泄气眼中的神采都黯淡了许多，“我很想成为对抗者，那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一想到自己可能又会……我就很害怕，怕得难以下决断。”
复活这种事不可能轻轻松松地办到，使用限制，复活的代价，再次复活要隔多久这些都不知道，很大可能无法再次复活，这次可以说是侥幸，下一次呢？说不定永远都无法醒来。
不能乐观地说“没有危险”了，这是实实在在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对抗者的道路上，有死亡等待着自己，可自己并不是不怕死才决定成为对抗者。
陷入了彻彻底底的两难境地中。
“时老师，你觉得我应该继续当对抗者吗？”
“我觉得，你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不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哈哈……”菲尔彻苦笑，“就不能，给我个建议吗？”
“确实不能，在作为长辈之前，我更应该尽作为老师的职责。”神父轻轻摇头拒绝，“身为老师，我只能尽力指导你，让你能有抉择人生大事的能力，如果因为我的个人意见而影响你的决定，这就违背了我身为你老师的初衷。”
“……”觉得没有得到帮助的菲尔彻更加低落了。
“不过，我是相信你会主动做出无悔的选择的，三天的时间，应该够让你有做出决定的勇气，可以的话，和你之前的队友聊一聊吧。”
留下这句话，神父起身，径直离开了。
留在这里的话，菲尔彻说不定会有依赖自己的想法，以前的菲尔彻是不会这样的，神父很清楚。但现在的菲尔彻因为遭遇的各种事而有点手足无措，无法像之前的她那样决然。
神父轻手关上门，菲尔彻在寂静的病房里发呆。
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月光驱散病房里的黑暗。
“我，真的可以做出抉择吗……”
不自信的呢喃声。
菲尔彻屈起双腿抱着膝盖，头埋下，不再说话，在沉默中不知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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