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凉枳子从紧贴着床榻的四格窗向窗外望去,视野马上就被一抹深沉的红霞所充斥,从水面的那一头安逸的升起,冉冉的耀照着平静的,一入既往的孤寂的水面,记忆中的清晨总是如此激荡着自己的心扉,却迟迟不能叩响空寂已久的孤独的角落。
从床榻跳下,稳稳的落在单调的蓝色木板的地面上,穿好新的制服,有些幼稚得发指的绢制蓝领巾垂落于弧合的双条边圆领下,明明以为成为了国中生就可以不用佩戴蓝领巾了,这规矩扣的死死的学校,制服也是,肥大的白裙完全盖住了半个小腿,腰上也只有一条细细的蓝腰带系着而已,想象中的白裙飘飘,现在看上去反而有几分孕妇装的样子,有些失落的枳子从二楼走下一楼。
晨风带来几分夏天的气息,挂在窗边的水母风铃丁丁当当了几下,拧开水龙头洗漱完毕,随便的从袋袋面包中拿出两片吐司,枳子转身走出了玄关,“咔”的一声,漂亮的海马自动锁上了门。
跨出第一步,是在水面上。
名为水之陆的陆地,没有名为泥土的物质,取而代之的是悠远而平静的浅浅的水面,枳子抬起头来,遥望境线的那端,地平线与那轮冉日交界之处,看上去遥不可及。
“ 尽头是有的,只要找到世界树。”老一辈的人口口相传,然而枳子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名曰水之陆的这片大陆,为了适应神奇的地理特征,有各种各样的用品,枳子的校服与鞋子都是防水的,房子也都有相应的抗潮的功能,普通的水面不会很深,往水面下一摸浅积水下是一层白色的不知名的物质构成的大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枳子自己也不清楚,历史书上没有半点记载,似乎刻意回避了这信息。
天空中的飞行机,霎那间划过一条白线,水面上,也出现素白的一条云线。
走吧。枳子回过神来。
话说在几天前的入学考试里,书卷左边一个小小的板块里有兴趣爱好班的抉择,枳子没怎么想,其他的项目都有一层功利化的光圈,唯独“手工制作”不起眼的缩在一个角落,枳子如获至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它。
水之陆的人口并不多,大都是来自森之路的孩子,所以一间80m³的教室,活生生的挤下56个孩子,冬天还好,56个人制造的二氧化碳让教室暖烘烘的,可是一到夏天56个人的热量以及个别男孩子的汗臭就令人难以忍受了。
枳子被分到了六班,据说是暂时的,班主任是一位文绉绉的大学生,毫无胆气,枳子抬头看向钟表,发呆。
夕阳西下,她踏着夕阳回了家,下周要进行军训。
枳子的家距离学校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不停歇的快步走需要十五分钟,从采光还不错的六班教室走出,步履也轻松了不少,略带溽热的九月的气候,枳子感觉自己背上已微微出汗,枳子边想着学校进门大堂的设计,不由得一阵耻笑,明明可以采用深沉的朱红的地面偏偏要选用荧绿色,愣是将宽阔的走廊一秒变得狭窄了起来,光大的文儒知识硬生生的挤在不足20m²的小旮旯,令人心生戾气,若是多懂一些风水知识的人应该都明白,绝对不会将高楼中的四合地用来僻个花园与过道 ,颇有落井下石的危险,而且有囚的意思。
一句话,校区俗得不行。
枳子微微踮起脚尖走路,黄昏下的水面上的浮云颇具美感,与那位半老徐娘的教导主任冗长而虚伪的演讲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枳子快乐的转了一个圈,水面上的涟漪都是一道美景,对于枳子而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贪婪的为自己夺取利益,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这样,我们这么配合你的演讲,教导主任你能将虚伪的笑容,浮夸的言辞收起吗?若真可以,那么就是大同社会了吧。
她爱这片水之陆,水孕育了万物,可她不知道谁孕育了她,她便承认她是水的孩子,对于她而言,亲人是可观而最好没有的财富,她不羡慕别人有父母,因为父母会有尖刻的言辞,而水,静静的包容,聆听她内心的一切孤独与欢乐。
月亮升起来,天空是皎洁的颜色;月亮暗下去,水面便亮起来了。
你曾听说星之水母这件事吗?每当潮讯的时候,从水之陆的西海岸开始,众多细流开始涨水并入格尔萨河,导致了整个水之陆的水平面上升,比平时高出5~6cm ,这天晚上,孩子们都会贴着窗户,等待“奇迹”的出现。
因为没有月亮霸占天空,星星都出来了,被暖流带入大陆的水母,这是会因为氧气不足而漂浮出水面,悬浮于水面上,将水面让给星星的它们,闪耀着暖黄色的光芒。
那是祝福的力量。
很温暖的,今晚因为星之水母的到来,大家都会拥有一夜好眠,失去亲人的孩子们都会遇上自己的父母,恋人早逝的人都会再次相见。
所以枳子是绝对不会睡觉的,她拒绝看见那对太爱对方的父母,爱得将她当做多余的物品,一个透明人,一个累赘。
枳子爬下床拿出自己小学的毕业照,自己站在队伍的中间,旁边的人看起看季熟悉又陌生了,她将照片翻过来,对照着名字一个个查看,潮讯的声音解释了她的心情。
正是因为爱,有时候是一种伤害,所以她不需要爱。
合上了照片夹,仰面躺在蓝色木板上,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发呆。
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似乎还在,今日偏偏组不成一首歌。
Yesterday once more
When I was young
我年轻的时候
I'd listen to the radio
常听收音机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总是期待我喜爱的歌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伴奏声起我会跟随歌唱
It made me smile
笑声在歌声中激荡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
那真是幸福的时光
And not so long ago
就在不久以前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
我还疑惑那些歌曲去了哪里
But they're back again
但他们再次回归
Just like a long lost friend
就像一位久违的朋友
All the songs I loved so well
我那么喜爱的歌又全部回归了我的生活
Every Sha-la-la-la
每一个沙啦啦
Every Wo-o-wo-o
每一声沃沃沃
枳子微笑了一下,看见留下的水母有一只被困在玻璃里面了,她的水母风铃里,丁丁当当的声音优雅动听。
要去帮忙吗?想象中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眼前,谁又肯放走美好。
夜幕,少女,困惑的水母。
枳子爬起来,换上一件背心和短裤,下到一楼的客厅,坐到餐桌唯一的椅子上,看着通知单上那200大元的费用,陷入了忧愁的遐思,不可以不去,但是自己又舍不得这么多钱,她没有经济供给 ,全靠自己打工,打工从来就没有足够的食物够她吃,她也没有奢求精美的饭菜下午放学回来热腾腾的摆在桌子上,一袋粗糙的杂粮平价面包她可以吃半个月,每天吃两片,权当应付胃酸的需要,这次开学就有大出血的花费,她不开心的吐了吐气。
家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大米这种东西,自己也没有下过厨房,感觉自己肯定嫁不出去的枳子噗的笑了出来,是吧,谁肯接纳一位脾气暴躁,无亲无故,五谷不分的女孩呢?
枳子拿出一个本子,她不需要台灯,自己的眼睛是一件神奇的礼物,可以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课本和书籍,所以枳子索性晚上不开灯,避免了电费,每月抄电表的人过来都一脸见鬼,枳子也没多在意,按下笔头,枳子写到:
1.只注重成绩,拒绝与他人交往。
2.少说话,多做事。
3.不要答应任何人的请求。
4.不交心。
……
丢下笔,枳子穿起芭蕾舞鞋,练起了基本功。
有一些孤独的路只能一个人走。
就好像很多年前父母的消失一样,兴奋的拿了奖回家,面对的确实空无一人的狼藉大厅以及遗产协议书。
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钱很少,教育这方面他们倒是给足了钱,衣食住行他们一分没给,年仅5岁的枳子感觉世界都特别安静,环顾了整个房子,他们做得真绝,一切有关于他们的痕迹都消失无踪,连地板都给他们粉刷成了蓝色,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就好像这个房子里,他们只是个路人。
她从此学会了挨饿,没有商店愿意收这么小的孩子打工的,真没有什么东西吃的时候,她会走向那遥远的境线,希望可以找到边缘的世界树。
然后跳下去。
但她从来没有成功过。
天边的云开始染上活一般的颜色,她知道自己胜利了,倒回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枳子可能弄错了一个事实,并不是夜晚使自己做梦,而是水母在的地方,人就会梦见,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事。
于是她就在眼泪中醒来。
我已被锁于昨日之中
今天和昨天之间
有少许寂寞
我想去那里
你多少次出现 哭着说【再见】
把它当成谎言就行
你留下的眼泪和说出的再见
因惭愧而落泪
希望能将所有忘却 回到从前
母亲,你为什么会有鳞片呢?
母亲,你为什么没有耳朵呢?
你为什么,眼睛会发光呢?
为什么跟平常人不一样呢?
为什么不肯看看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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