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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拾:行星仆禄达

章拾:行星仆禄达

当阿洛乔到达旗舰一层中厅的时候,他才见识了耶里翁联合从接到报告到做出决定的反应有多么快。

中厅的警报声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彻底回归寂静,而在这片寂静中却上演着丰富而动态的画面,巨大的观测窗外,已经排成阵型的护航舰队从再次从大舰队中分离开来,融核引擎启动时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透过坚实的舰船外壳传达至舰内;所有能够参与作战的舰内人员已经全部就位,中厅内已没有哪怕一个闲人。那巨大的蓝色球体正在逐渐远离,令人窒息的庞大星环渐渐在视野中变得密集、狭窄,原先能够看出飘动的星际尘埃与巨石的星环,现在已经完全融为一圈冰蓝与乳白相间的彩带。

“阿洛乔,你好。”

忽然间,一个全息影像出现在阿洛乔的面前。全息影像投射出的人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金发女性,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坚毅的男子气概,她的身量甚至与阿洛乔不相上下。

不同于寻常女性给他人带来的花或彩虹一般的感觉,阿洛乔看到她的第一眼,想到的是永冬行星岩壁上向外伸展的荆棘。

“NGA058号据点的第二颗行星仆禄达,其上的所有文明生物被帝国登陆部队挟持为人质。抵达仆禄达后,你将被投入地面解救作战,该任务的分配直接来自舰长奥涅武的命令。有无异议?”

将落后的文明种族挟作人质,试图以此令耶里翁联合做出让步吗……

在帝国早先的扩张战争和分离党起义中,也不乏这样的手段,而且屡试不爽,只要对方表现出恻隐之心,那就是帝国大举进军之时。如此一来,这次任务要承受的压力可见一斑。

阿洛乔紧咬牙关。作为曾经在帝国服役过的人,这种戏码见得也不算少了。

“无异议,听凭调遣。”

——————

连带跃迁力场正在缓缓展开,悠妮通过体内的力场感应装置明确地感受到了正在扩展的空间畸变。在先锋舰“重锤”的舰桥中,悠妮默默望着前方渐渐扭曲的星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在悠妮可以进行自我调取的记忆中,没有参与短距离太空战略策划的经验,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

由于被修改后的程式根植在了中央芯片之内,她在接受任务之前,必须得到阿洛乔的准许。

她觉得这样很麻烦,但因为命令效果带来的心理限制,让她又产生了「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样的想法。

她花了漫长的半分钟时间,为阿洛乔解释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又花了更漫长的半分钟时间,听从阿洛乔的各种嘱咐,最后才被准许执行任务。

更长时间的沉默后,悠妮开口了。

“我想知道允许我参与临时战术策划的原因,狄罗莎长官。”

“你在智能测验中表现出了远超当下人工智能的反应能力,以及情势预判能力。在既有的战术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临时战术的快速产生就相当重要。我们相信你能够帮忙。这次任务的分配直接来自旗舰舰长奥涅武的命令。”

与向阿洛乔发布任务的时候一样,先锋舰“重锤”的舰长狄罗莎,总是称这次的任务分配直接来自舰长的命令。

舰桥的指挥人员也已经各自就位。仅有的对话声只是传达出去的命令和对命令的回应,没有人说闲话。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航行检测系统的界面,包括悠妮。

一个声音从通讯台内清晰地传出,所有人都在这时做好了心理准备。

“连带跃迁力场准备完毕,永生火号旗舰,畸变引擎启动。”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场,悠妮并不紧张。说实话她并不理解“紧张”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充其量只不过是可以被称为“担心”的,为保全考虑而对战况做出消极预测的心态。

畸变引擎启动时,空间压缩爆发出的光芒强烈地涌入了舰内,这不是从某一光源散射出的光线,而是空间本身因畸变而导致的亮度骤升。

为了不让自己的视觉系统损坏,悠妮开启了视觉遮光。

畸变引擎此次启动,比上次跃迁时的功率更加疯狂,力图在一瞬间赶到目的地。变态般的功率,仿佛将周围的整个宇宙都湮灭在无边的棱镜中,悠妮眼前的星空开始变得畸形和怪异,仿佛正在坠入无边的深渊,视野左右两方分别开始变得泛蓝和泛红,而在空间畸变达到极致的时候,就连多普勒效应也被扭曲至消失,因视觉遮光的缘故,悠妮在舰桥中看到,整支舰队都在震颤中怒吼着,陷入了黑暗的尽头;在这黑暗的空间隧道当中,所有人都彻底失去了时间感,只有悠妮体内的计时设备还在坚定地流动……

悠妮从狄罗莎口中得知,NGA058号据点的恒星名字叫做阿疏佐,居住着文明种族的行星名叫仆禄达,其上的文明依旧处于无助而落后的时代。

据说,是抛弃一个充满希望的文明、与敌人进行斗争,还是竭尽全力保护这个成长中的文明,这对已经高度发展的星际社会来说,是一个两难问题。

悠妮实际上能够分辨出,牺牲这样一个小文明来对抗帝国,其利益远大于竭力保护这样一个小文明。

但是,这个答案,除了一名同为人工智能的歼击队员外,恐怕没有人会接受。

……

“先锋舰全体人员注意,畸变引擎停止运作,即将脱离超空间。目的地:NGA058号据点,阿疏佐第二颗行星,仆禄达。”

这声警告意味着,舰队的所有成员必须立刻绷紧神经,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悠妮能够隐约检测到周围人的脑波和心率,她感知到了他们的紧张,而只有那位身高不输男人的女舰长,狄罗莎长官,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流露出任何脆弱的感情。

不过,悠妮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不是像机器人一样的冰冷,而是钢铁那样的坚毅,就像旗舰的舰长奥涅武那样。但她又与奥涅武不同,狄罗莎并不像后者那样有着瞻前顾后的稳重,相反,她的坚毅中却总透出一股充满攻击性的无形锋芒。

映入悠妮眼帘的,是一颗浅绿和淡黄相间的类地行星,在畸变跃迁结束后,这颗行星突兀地出现在远方;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在这颗行星的上空,已有无数蝗虫般的帝国舰船蓄势待发,对已被迫处于守势的耶里翁常驻舰队虎视眈眈。

“第二歼击队已经出动,”舰桥的通讯台传出源源不断的作战报告,“第三歼击队整备中。第一歼击队随同护航舰队前行,留在旗舰附近。”

“执行第0号战略,”狄罗莎命令舰上的所有人员,“以最快速度介入常驻舰队的残余兵力之内。先锋舰,立刻加速!”

悠妮紧闭双眼。她用双手触摸着舰桥检测系统的第十八号终端,用她从拥有记忆以来就具备的可怕技术侵入了全舰的信息系统。

虽然有引起故障的风险,但随着海量的信息和与战况相关的数据瞬间涌入悠妮的处理器之内,她认定这样的风险已经不值一提。

一秒钟之内,悠妮已对目前的太空战场了如指掌。

——————

“确认地表坐标,G00435,”阿洛乔停止了曲速引擎的运作,“经纬度数据已经发送,请确认。”

领受者一号已经完全修缮完毕,跟随着先锋舰的前进,现在已经抵达了仆禄达的大气层外。望着即将降落的目的地,阿洛乔对这颗半葱郁的行星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好感。

这颗行星,是个尚未被文明的痕迹污染了美丽衣衫母亲。浅绿和青蓝相间的植被覆盖了绝大多数的地表,其温和的表面温度,使得这里的两极和山巅都完全没有积雪覆盖。

沙漠的颜色并不像被变为荒漠的厄谷南那样死气沉沉,而是那种令人相信能够从中淘出黄金的淡金颜色。比沙漠颜色稍深、在大气层的折射下呈现橙色的海洋波涛翻滚……

而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陆地上爆燃不止的、令人气愤的熊熊战火。

领受者一号的乘员,由原本的四人变成了三人:阿洛乔、溯玥和溯翼。阿洛乔虽然曾经申请不让溯玥和溯翼两个女孩子出战,但作为仅有的能够驾驶无意识阻隔的机甲的人员,依旧有着执行任务的必要。

“……紧张吗?”阿洛乔将驾驶权交付给AI之后问道,“这样的战场,你们还是第一次见吧?”

“我很好。不要紧。”

“……总觉得……有点害怕。但是,但是……”

总觉得现在的溯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之前的溯玥如果看到现在的情景,表情中流露出来的情绪绝对只有害怕。但现在她的神情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丝奇特 的期待。

“总之一定、一定要小心。”阿洛乔站在舱内,望着外面一片狼藉的黑暗真空,“虽然我已经尽全力避免让你们出战了……但是……”

“……没事,我……大概不会退缩的吧。”

溯玥的声音,听起来比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坚定了一些。或许经过了几次荷枪实弹的战斗的考验,对这种事稍微习惯了也说不定?

“到时候可不要哭兮兮地来求抱抱之类的啊。”

溯翼一句话便把当下紧张的气氛打破了……

“先锋舰舰长下了命令,我们要在降落地点立刻与地面装甲部队会合,”阿洛乔尽可能简略地解释了情况,“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被投放下去了,如果大家准备好了的话,我就命令飞船急速下降了。”

“……嗯,我…我准备好了。”

“我也是。”

看着这两个被自己完全搅乱了生活节奏的少女,阿洛乔狠命地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不能让罪恶感驾驭了自己的心。

“那就进机甲吧。”阿洛乔点头,“祝自己好运。领受者一号,进入大气层。”

“明白。”

还是第一次的阵容。

流浪公主、迷宫王子、幻象大师。

即使在机甲中,阿洛乔也能感受到这颗庞大行星的重力。大气刮擦着领受者一号的护盾,锐利宛若刀锋;几乎令人窒息的重力加速度,压得人的耳膜吱吱作响。但尽管如此,飞船的护盾依旧坚持着它的使命,直至将领受者一号送往近地高度。

仆禄达比一般的宜居类地行星质量更大,而在葱郁行星中,更可以算是重量级别的选手。阿洛乔尽了最大的努力,忍受住降落时失重带来的不适感,直到流浪公主完全将内部气压调整至最为合适的状态。

在即将降落至近地高度时,阿洛乔命令AI将货舱舱门立刻打开。

阿洛乔驾驶着流浪公主,溯玥和溯翼分别驾驶着迷宫王子和幻象大师,从距离地面数千米的高度上一跃而下。

他们能看见,在宽阔而平坦的原野上,无数来自帝国的地面载具,密密麻麻地排成阵列,对峙着耶里翁联合那明显弱势的抵抗部队;而那些地面作战载具,很明显与重装战车之流完全不同。

帝国也有比一般地面载具更灵活的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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