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让我去飞船那里找她也就罢了。你们也要一起跟来？”
“……因为难免路上会碰见什么意外情况，”溯翼一本正经道，“如果多一个人同行的话，也好有个照应吧。”
“其实姐姐你只是想近距离看看阿洛乔的飞船和机甲吧？”
“啊不，溯玥你不要乱——”
“怎么？”
阿洛乔闻声回头，正好看到溯翼一脸急切地试图向妹妹溯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不不……不是的，”溯翼看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虽然有那样的想法但是这可不是我此行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怕刚刚醒来身体虚弱的阿洛乔这就出去可能又出了什么事之类的——”
“我懂，我懂。”
“所以说你懂什么啊——”
“有能引人注目的东西，就是让人羡慕呢……”
溯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理会溯翼的反应；但很明显，她是非常想再次近距离目睹一下那些机甲的姿态。
阿洛乔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颗星球上，真的很少有十分精致的人造物。
这里的人们忙于建造防护设施，忙于防范那些菌群生物的袭击……艺术什么的，只有当生存环境得到绝对保证之后才能逐渐发展起来。
不过，也不尽然吧。
有人说战争也是一门艺术。但是，阿洛乔对此不想予以置评。
……
“你就是昨晚在外面控制那些大家伙战斗的人吗？”
瘦弱的小男孩，在街上闲晃的闲人，老人和青年们，都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真的很帅气，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机器人吗？”
“机器人的话，比这里的不知道先进多少……抱歉阿敏，我不是说你——痛痛痛——”
……“唉，果然宇宙中没有多少人欣赏这个。”阿洛乔扶着额头，“但是，大家能这样欣赏我开发机甲的技艺，就已经十分感谢了。”
“……我觉得他们欣赏的不是技艺……”
阿洛乔无声地叹气。至少，他还想自我满足一次。
在机甲开发的路途上遇到的艰难险阻，是难以估量的。
不过，就算这样说，溯翼可能也不太能理解吧……
大门就在眼前了。
阿洛乔一行人身后已经跟了一大群人，他们都想要亲眼看看阿洛乔的机甲。毕竟当时是夜晚，看不太真切，而且大家都忙于守卫镇子，实在无暇观赏……
但是只是去见个人，就有这么多人围观，也足够让人困扰了。
“大家可以先回家吗？我之后会让大家看个饱的。”
“为什么她们可以一起去，我们不行——！”
起哄的是一群小孩子。父母们很想阻止他们继续闹脾气，但是他们的气焰却有增无减。
“太不公平了吧，就算是都能看，也有先后顺序——”
——什么时候小孩子都开始变得这么功利了？
阿洛乔没有搭理他们。他遣散了跟在他身后的人群，用的是同样的承诺。
“没想到…阿洛乔也会烦他们呢……”
“不是烦……问题是，我只是出去见个人。他们实在是太能闹腾了，我担心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哟？怕给女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都说了不是——”
“喂，姐姐——”
“——身边簇拥着一群人去见独自等待你的美少女，这种感觉真的要飞起来啊——”
“你别说了——”
溯翼。
你这是报复吧。
绝对是报复吧？
……
横尸遍野的沙地，让刚刚经历了噩梦的阿洛乔感到一阵反胃。说得悲观点，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体内是否已经有真菌开始繁殖。
正在被氧化的菌群尸体，渐渐变成同沙地一样的颜色。天空厚重的沙色云层又为地面蒙上一层面纱，遍地的尸体散发出的恶臭意味着仍然有孢子在它们附近漂浮。
“溯玥把面具戴好。”
“姐姐呢？”
“我的被这边这个家伙拿走了。不过看起来昨天战斗的时候坏掉了……总之，我和他稍微小心些就好。”
“……总觉得，很危险的样子……”
“怎么了吗？”
“没事……但是，阿洛乔，你真的没有问题吧？总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对……”
“……我的脸色啊。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吧。”
被真菌的孢子感染了什么的，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
前方，伤痕累累的飞船残骸出现在视野中。大开的货舱内，五色涂装的机甲整整齐齐地站在里面，而融核照明也全功率开放着，看起来有人启动了备用电源，而且的确在这里等他。
驾驶舱依旧破破烂烂，不太可能有人。
应该，就是在货舱里……
“好大的飞船……”溯玥感叹道。
……这里的人们都觉得这艘飞船很大吗。
的确，水平高度十米，长度接近三十米的流线型飞船，以一般的人来作为参照物的话的确不小。但是这种规格作为货船来说，又小得可怜了……
“海平线，听到请回答。”
“我在听。请下达指令。”
AI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失真，阿洛乔费了不少功夫才听清。
“在你坏掉之前，告诉我飞船内的乘员身份和数量。”
“抗议：海平线号的质检结果……”
“少废话。”
“是。飞船内已登记乘员，一名。监控结果显示该乘员正静止在货舱内。”
“好的，没有你事了。”
……“果然还是很奇怪的AI呢。”
“溯玥，”阿洛乔指着飞船道，“不要以这种AI为标准，当你见过的人工智能多了以后，你就会发现它是多么弱智……”
“啊，阿洛乔，”溯玥有些慌张，“你……你指到人了……”
“哈？”
阿洛乔回过头去，发觉一个人影正站在货舱阶梯的顶层。而自己方才所指的方向正是那里……
还没有来得及道歉，那个人影便走下了阶梯。很明显是昨天把他送回安赫里镇的少女——面无表情，肤色苍白，头发和双眸闪烁着晶体般的透明紫色……
“经我判断，你有人工智能歧视罪的嫌疑，”少女的声音十分清脆，“根据库曼西顿帝国与新伊杜共和国两国立法议会达成共识后确立的人工智能和谐法第三十六条第八项所规定，任何在公众面前故意发表的与歧视高级人工智能有关的言论、文字或音像制品，都将被视为指控当事人违反人工智能和谐法的证物。”
是突然间大谈法律而且一口气把法律典章背下来的开场白吗……
“请问你是……”
“请先证明自己没有故意歧视高级人工智能的举动。”
“……”
另一边，溯翼与溯玥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不太好对付呢。”
“是呢……”
“……”
“我在此声明，”阿洛乔无奈叹气，“你可以调查海平线号的AI资料。它的AI系统是用库曼西顿帝国政府下辖的非具象生态模拟产品企业新智埠使用第三代开发工具开发。至于它是高级人工智能还是低级人工智能，你心里没点数吗？”
少女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洛乔，露出有些无辜的眼神。大概一秒钟后，她将脑袋歪向一边，头发与作为头饰的真空管，因为重力的缘故垂下。
“唔…？”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昨天是你把我送回安赫里镇的吗？”
“是的。”
“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了救我？而且你是谁？为什么要我来找你？而且还特地在这儿等我——”
“我只是偶然路过。我看见你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所以我把你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居民聚居地。因为你在这里死了的话，尸体会腐烂发臭。那样会加剧这里本来就不干净的环境的污染。”
……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连菌群生物的尸体一起回收？
阿洛乔把刚到嘴边的问题又生生咽了回去。
“胡扯到此为止，”阿洛乔皱了皱眉头，“我有很正经的问题想问你。我，到底为什么引起了你的注意？”
“因为，你的，机甲。”
少女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
“我的机甲？”
“你的机甲，外形精致，性能出众。但是操控性门槛过高，并不普遍适用。这些都很引人注目。”
“……你的意思？”
“我可以为你保养机甲，但仅仅出于我个人的兴趣。昨晚的一战十分激烈，你的机甲维修保养费用换算成典币，数额大概六亿六千六百六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我已经为你维修完毕。请立即线上付款，不接受债币现金。”
开什么玩笑？
这比研发经费还贵好几十倍；而且我没那么多钱；我没让你保养；这颗星球甚至没有连入银河贸易网络——阿洛乔很想这么说，但是潜意识中的绅士风度阻止了他说出口。
“……很抱歉我现在付不起。”
“那么我就只能赖在这里了。”
“你差不多点好吗。”
虽然感到很奇怪，但溯翼在一边已经憋不住笑了。
而溯玥……
“那、那个……”
“怎么了吗，溯玥？”
阿洛乔立刻变了一副表情，转过身来面对着溯玥。
然后发现溯玥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那个冷冰冰的、神经病似的少女。
“我……我想驾驶一下，那些机甲……”
“精神共振没有减弱，”阿洛乔立刻插嘴，“你可能会出现意外。”
“精神共振是什么……？”
阿洛乔还没有回答，那名奇怪的少女擅自说道：
“……现在解释的话实在太复杂了。不过你不妨试试，如果出现意外，我会负责任的。”
……你这家伙能不能别那么自作主张？虽然这应该不算坏事……
“阿洛乔，”少女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人愿意尝试驾驶你研发的机甲吗？”
阿洛乔看着那双淡色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对，就是这样。衣服不要紧，只要别卷进机器设备就可以。我要关舱门了。”
幻象大师，请保证溯玥的安全啊……
……
“……溯玥……？”
“……”
“溯玥？出事了吗？”
精神强震……不……不对，有人愿意尝试应该是好事，为什么现在自己如此不安……
“没有哦，阿洛乔。我感觉很棒……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现在我可以看见这台机甲看见的东西了呢。”
“……？！”
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而且，”溯玥的声音透过幻象大师的扩音器传来，“……在精神连通的过程中，我好像感受到……”
“感受到什么……？”
“……感受到一种……一种思念，说不太清，好像又有淡淡的伤感……啊，糟了…好像，好像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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