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林兰的开导，我心头还是憋得慌，于是在晚自习时悄悄溜出教室，来到了楼上的B班教室。顺便，我揣了一件东西在裤袋里。
升上高二后，我们换了教室，B班教室也跟着换地儿。教室外的走廊面朝小天井，整条走廊是半敞开的，像一条长长的阳台。趴在阳台上，可以抬头看天上的星空，或是平视对面的一间间教室，看学生们在晚自习值班老师的看守下，谨小慎微又各怀心思地做着自己的事。
站在这样静谧的地方，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一片与世隔绝的空间。我正在更高的次元，透过空间的罅隙，窥视现实世界的一举一动。
我舒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刚才的那样东西——一把口琴。
我也曾和音乐结缘。小时候半自愿半被逼地、花了七年的时间学钢琴。那时我对钢琴深恶痛绝，甚至有一次找到收荒匠，让他把家里的钢琴拖走。
如今，我终于对钢琴抱有了真正的兴趣，却再没有机会弹钢琴，钢琴技艺也渐渐忘却……
不过我的乐感还在，口琴之类的乐器，也还能勉强应付。
我闭上眼睛，开始吹起一首歌——去年的十月新番《少年同盟》的片尾曲《爱哭鬼。》。这首歌和上次给穆晴听的《今天，我失恋了。》一样，都由女歌手沢井美空演唱。
口琴在我手中轻轻挪动、摩挲，随我的呼吸编织出悠扬的调子。
我只是个胆小鬼
这让我厌恶不已
你的笑容却仍渗入我的心中
你那晃动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晚风用力地敲打着窗户
听着那响声我难以入眠
但真正让我烦躁的
一定还是心头的杂乱无章
回忆起你的种种之时
我明明应该笑出来的
但在鼻腔的深处
还是感觉到一丝刺痛
为什么呢 不是说好不哭的吗？
我只是个爱哭鬼
这让我悔恨不已
你的笑容 却还在刺入我胸腔
哪怕是这种时候
你也能绽放笑脸
这样的你 果然是坚强又温柔的人啊
……
那天我失恋了，这件事至今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那天我失恋了，胸口痛得厉害。
那天我见证了你幸福的模样，心头难过不已。那天我第一次品尝了吃醋的滋味，心中倍增伤痛。
更让我难过的是……
“但你对穆晴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我之所以会那样责备自己、厌恶自己，全是因为这个啊。
我把你当成朋友吗？还是暗恋的对象？或者说……根本只是一团混乱的不清不楚呢？
龚诚说得一点都没错，如果我真的喜欢你，为什么我会这样畏首畏尾，驻足不前？
但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看到你和他亲昵，我会这样失落乃至心痛？
什么成长，什么变化，我连捋清和你的关系都做不到，只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遍遍地伤害自己……
我唯一能确信的，只有你的笑容。
那样浅淡，却又那么温暖的笑容，就像太阳，暖煦煦的太阳，散发着香气的太阳，照耀着阴冷的我。
口琴的乐声开始变得紊乱，因为手在颤抖。
既然如此，就在这里把音乐停下来吧，不要等到它乱到无可收拾时才刹车。
我收起口琴，又趴在阳台。夜风拂过，刮痛了脸庞。
这时，身后响起了掌声。
预料之外的来者，让我惊诧地转过身。
尤依还在拍掌。她的微笑荡漾，就像背后B班教室亮起的灯光。
*
“吹得真好。”尤依夸赞道，“看不出来呀。”
我羞涩苦笑，支吾着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我啊，找个清静的地方学习咯。”尤依笑道，随即两手叉腰，故作嗔怪地瞪我，“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今天反应那么大，闹得我都好丢脸，不敢跟大家待一起了。”
在我满怀歉意地冲她欠身时，她又吃吃一笑，大度地拍我的胳膊。“开玩笑的啦。本姑娘心那么大，还怕这点场面？不要乱想啦。”
她朝B班敞开的门伸手。“吹完口琴，感情也发泄够了，来教室里摆摆龙门阵吧？”
我自然接受邀约，走进教室，顺便带上了门。
我俩隔着一张课桌相视而坐。沉默了几秒，尤依问：
“怎么样，今天和她……关系好点了吗？”
我苦笑。怎么林兰尤依都用这个问题开场？
“本来就没什么变化，说什么变好变坏呢……”我轻声说。
“真的吗？”尤依狐疑道，“你四处瞎闹，她没对你发脾气？你怎么这么好命？”
我苦笑更甚。幸好林兰和尤依没碰头，不然观点截然相左的两人得吵起来。
“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了？”我反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尤依白了我一眼，接着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每次看到尤依这样一本正经，我便也跟着聚精会神，因为，我一定会听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事。
“我当然要关心她了。”尤依说，“她值得我关心。”
我的眼和嘴一起抡圆。
不听到尤依的解释，它们是不会闭上的。
*
时间回到那一天，我们三人在女仆店碰头。
那时你被两位少年架走，我便趁着这机会，向穆晴发问。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不太客气，“刚才不还一脸不情愿吗，怎么突然就要穿女仆装了？”
“没怎么想。”穆晴自如微笑，“是夏雨的话，我就愿意穿给他看。”
当时我的表情，你自己想象。
“什、什么意思……”
“在夏雨身上，我感觉到了尊重，就像他平时对我的那样。”穆晴答道，“他尊重我，照顾我的感受，那让他开心一下，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那句成语怎么说的……嗯，投桃报李。”
看穆晴恬淡的笑，我却突然有些生气。
“投桃报李……你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李吗？”
“你说呢？”穆晴把手一摊，“连高亚纪那样的笨蛋，有次都把我拦住，问我到底喜不喜欢夏雨呢。”
她的笑容，突然有点苦涩。“但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恐怕也不会有……”
“那你想怎么办？”我火气更旺了，“为什么还要穿女仆装，让他还抱有希望？”
“我让他抱有希望？”穆晴笑得很无奈，“拜托，我不会对他有别的想法，这不是他努力就能改变的；同样的，他喜欢我，想让他随便放弃，也不是我努力就能做到的……”
见我想要反驳，穆晴伸手止住，接着说：“但你不要误会，我绝对不是在推卸责任。如果我能做什么，让他期望破灭时不那么痛苦，我一定会……”
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注视她的眼神。
以前我总觉得，这是双妖媚狡诈的眼，机关算尽，让人厌恶。
没想到，我发现它们在说话。这话语并不可憎，反倒比我预料的更纯真。
“我其实……是个很弱小的人。”穆晴的双眼，这样对我说，“我在你们面前逞强，在所有人面前逞强，让自己看上去高傲冰冷，不可接近。但有很多事，比如与人相处，我真的，束手无策……”
她在主动示弱？那个穆晴，那个故事里充当反派女王的穆晴，在向我示弱？
“所以现在你很纠结，拿不出好的办法拒绝夏雨。”我替她总结。
穆晴艰难地点头。“换成那种一脸色相、不要脸皮的男生，我一点都不会犹豫，甩他们两耳光都不是什么难事。可夏雨……唉，我不知道，总觉得直白地拒绝他不太好……他对我很好，也没有坏心，我实在不忍心……我这方面，真的很差……我叫你出来，就是想问你这个⋯⋯”
她抿了抿嘴。“我不喜欢他，但他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伤害他。”
看她困惑无奈的样子，我发现这一刻，我和她，内心被连结在了一起。
“不，这件事你一定要做。”我正色道，“你拒绝他的方法要巧妙，这没什么问题。但你不能回避，时间拖得越久，对你们两个的伤害越大！你把他看作朋友，想让他开心，那就一定要下这个决心！”
见她愣神，我便加了一句：“你要相信他。他当然会失望，会难受，但他一定会走出来的。他以前掉进过更深的深渊，不还是爬了出来吗？”
这句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不信你看，穆晴在发愣后，重新拾起了笑容——她标志性的自信微笑。
“我明白了。谢谢尤老师指教。”她双手合十，朝我微微作揖。
我也终于笑了出来。
“哼，勉为其难，帮你一次，不用谢。”我惬意地挥手。
穆晴没有回嘴。她轻松地朝旁一瞥，笑得更开心了。
“小少年回来了。”穆晴淡然道，“我们，就此打住？”
我俏皮一笑。“好啊。具体怎么做，改日再谈。”
然后我俩盯着楼梯，看你一瘸一拐地走上来……
*
尤依讲完了故事。可我的嘴和眼，还是没有合上。
信息量好大，我一时不知先对哪条作反应，过了好久，才吃力地问：
“所、所以说……你帮她想的拒绝我的办法，对吗？”
“这个嘛，参与了一点点吧。”尤依神秘地说，“就提醒了她一下。至于她具体怎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哦。不过现在看来，至少意思是传达到了嘛。”
我有点苦恼地挠头。现在想来，当时我的邀约，对穆晴也正是个好机会。我脑子一昏，想更进一步，就这么一步，被穆晴敏锐察觉，随即做出了行动。这个时间点把我打醒，应该说还是很及时的。
“刚才我说的，你怎么看？”尤依问，“理解她的想法了吗？”
我没有立马回答她。我要先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一条条地整理。
“他尊重我，照顾我的感受，那让他开心一下，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我能做什么，让他期望破灭时不那么痛苦，我一定会……”
“我不喜欢他，但他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伤害他。”
这些话在脑海一句句回放，然后轮番流入心田。
我渐渐发现，烦闷越来越微弱，眼前越来越明亮，像是那些堵在心头的郁结，全都被冲散了。
原来她是这样看我的。对她而言，我不是恋人，也永远不会是恋人，但却是，很重要的朋友，是值得她回报尊重的人。
与她认识许久，这就是我最后从她那里得到的、对这段关系的结论。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可以，笑出来了。
“现在看来。”我对尤依说，“我没什么好责备自己的了。”
尤依皱眉。“什么责备？”
“你不要笑话我……我之前觉得啊，她一定打心眼里恨我，因为我这种人居然喜欢她，让她丢尽了脸……”我想起林兰的激愤，不禁一阵愧疚，“很傻吧？庸人自扰吧？但听到你说的，我才真的能把这种想法放下了。再继续自卑，那我才是真的无可救药呢。”
尤依也笑了，笑得很欣慰。
“这就对了嘛。”她拍我的脑袋，像安慰一个终于懂事的弟弟，“有什么好值得自卑的。你喜欢她，她不喜欢你，可她还是会把你当朋友，就这么简单。这种事，很多人都会遇到……”
我却发现，她说后半段时，似乎有些别样的意味。她是想到了自己和龚诚的关系吗？
唉，世间万千凡夫俗子，谁又不是身陷困局，难以脱身呢。
看尤依略显感伤的表情，我身子前倾，对她说：
“你说得对，很多人都会遇到。在我看来，这样的经历，就是宝贵的财富。”
“哦？”尤依挑了挑眉毛。
“怎么说呢，大概算是……爱的初体验？”我轻松地说，见尤依忍不住笑出声，还是脸上一热，“哎，虽然是单恋，但总归……还是有点行动的对吧？喂喂，严肃点……”
尤依却还是撒着欢大笑，眼含开心的热泪。
“好好好……零的突破？不对，现在还是零，那就是负一的突破！”她的吐槽，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逗你的。你说得对，对你来说，就是最宝贵的经验。好好吸取这次的教训，让自己变得更好，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个人……”
我看着欲言又止的尤依，想起另一句话。
“你要相信他。他当然会失望，会难受，但他一定会走出来的。”
一定会的。会越走越远，最后走到那个对的人身边的。
“谢谢你。”我诚挚地对尤依说。
不需要再说太多。这三个字，就是我全部的心声。
对这些把我拉出低谷的朋友们，表达的心声。
接下来就让我用行动，用自己的改变，来回报这些朋友们的善意吧。
*
“后来，你是怎么行动的？”文文问。
“当然是像这样……”
期末考试结束了。高二的学生们纷纷走出考场，但并没有急着走出学校——不出所料地，他们又要先补一周的课。
他们四散在学校的各个角落。考试结束于下午五点，到饭点还有一个小时，这期间他们没有任何课，大家便自由活动，有的回到教室，有的去操场运动，还有的则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
有一个女孩，便属于闲逛的那一群。
她在红色的胶皮跑道上，背着手，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四周的喧闹，仿佛与她完全隔绝。
而她的背后，走来了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手上拿了张小卡片，正离她越来越近。不过，他看上去，却依然有些犹豫。
最终，他还是憋了口气，走到她背后，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穆晴……”
刚刚还低沉着头的女孩，听到男孩的声音，一下子便转过头来。
“夏雨？”她惊愕道，很快便满脸笑容，背着手打量男孩。
“唔、那个……”男孩表情忐忑，“我最近在想……给你个东西……”
话音刚落，他便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一副做贼的模样。
女孩捂嘴偷笑，突然……
“迭！我在这儿！”
男孩吓得浑身哆嗦，手中的小卡片跌落在地。他弯腰捡卡，飞快起身，嘴皮都在发抖。
女孩笑得花枝乱颤。“你、你在想什么呀？怕他怕成这样……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我没有怕！”男孩嘴硬道，“我就是怕引起误会……来，你把这个拿着！”他把那张卡片朝女孩递去。
女孩还没完全停住笑，一边轻轻喘气，一边接过了卡片。她嘟囔着“什么东西”，准备把卡片上的包装纸拆掉……
“不要看！别看！”男孩紧张得要命，“呃，然后，你把卡片还给我吧。”
女孩不明就里。“你又在玩什么啊？”
“这个，嗯，是一个仪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你就不要管了吧，就这一次，好吗？”
女孩狐疑地打量了下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小孩子。”她说，“所以才……”
她还是遵照了男孩的请求，又把卡片还给了他。
男孩如获大赦一般接过卡片，朝女孩开心地笑了笑，接着转过身去，向她挥手作别。
“等一下！”女孩叫住了他。他瞬间回身，脸上写满诧异。
“我发现了……”女孩惬意地稍稍侧身，歪着头打量男孩，“你最近古里古怪的，因为你……”
男孩如临大敌，缩着脖子，两手紧贴裤袋，像是在罚站。
“因为你，不喜欢我！”女孩嗔怪道，随即又捂嘴偷笑。
在男孩吓得失魂落魄时，女孩又俏皮地说：“你不喜欢我，所以和我同桌，才那么不自在！那就这样吧，我已经找过了林白丽，今晚就和她换位子！”
男孩张口结舌，比手画脚，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眼见着女孩轻灵一转，悠闲地渐行渐远。
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捂住胸口，叹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
*
“什么鬼玩意儿？！”文文一脸茫然，不满地质问。
“就是我化解尴尬的方式嘛。”我笑着说。
“难道没有增加尴尬？”文文挖苦道，“还弄什么仪式……你几岁啊？”
“哎，你不要急嘛。”我说，“听完后续好不好？”
文文便满腹狐疑地两手托腮，听我讲完整个事件的结尾——
补课也很快结束了。高二上学期，便在春节前几天画上句号。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和几位朋友一一道别——当然，也包括穆晴。这几天我们又恢复了龙门阵，就像以前那所有的日子一样。
是啊，以前的日子。
暗恋风波的喧闹之后，我的生活总算是恢复了平静。每天上课、做题、和朋友们扯淡、闲下来看点漫画和新番……
没人再找我谈心了，我也不再成天出神，两眼发直。一切都那么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的吗？
至少，有一样东西会记得。
回到家后，我在卧室里，拿出了那张曾经递给穆晴又收回来的卡片，端详了一阵，便把它面上的包装纸给撕开。
那张小卡片上，只写了这么一行字——
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什么？！”文文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意思？！”
“嗨，亏你还是二次元记者。”我嗤之以鼻，“这都看不出来吗？我想了个办法，让穆晴给我发了张‘好人卡’……”
“好人卡”是一种对回绝表白行为的调侃。我们都知道，面对有人告白，如果不愿答应，人们通常会绕一点弯，最常见的措辞自然就是“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一旦有人收到这样的回复，我们便可以说，这个人领到了对方的一张“好人卡”。
由于在大众印象中，二次元爱好者“被好人”的比例很高，所以这个用法便在二次元圈子中广为流传了。
“总之就是，我用一种恶作剧般的方式，让自己暂时忘记对她的念想。”我对文文说，“要想完全忘掉，还需要时间的沉淀，这我很清楚。”
“嗨，难怪说什么‘仪式’……”文文恍然大悟，随即啧啧地感叹了起来，“你这个人啊，一辈子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我苦笑着摇头，无力反驳。
这个长不大的小孩，用孩子的心思应对一场恋爱，最后收到了理所当然的结果。他能做的，大概就是用孩子的方式，让自己释怀吧。
什么时候，他可以告别童稚，勇敢地学会大人的心思，大人的方式呢？
那时的我，盯着手中的“好人卡”。看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声由低至高，又被我给活生生压了下去——爸妈就在外面，还是别让他们听到吧。
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元元从屋外走了回来。他盯着我看，然后来到我的面前，蹭我的手背。因为一次手术，他现在再也没法出去找小母猫一唱一和了，此时此刻，他显然是最理解我的那个。
被压抑的大笑，让我的胸口有些难受。我趴在了桌子上，让自己能喘过气。
喘着喘着……
我感觉到，一滴水珠，滑进了我的嘴里。
有些咸湿，却又有些温暖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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