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勇者村,展现在杰克森面前的,是一片荒芜景象……
河水已经干涸,龟裂的大地。就连山林也不见了。
死气沉沉的村子,村民似乎搬走了许多。留下来的人们,眼睛里就像蒙上一层雾霾,看不到任何活力。
这个村子,已经死了。
杰克森跪在村口,双手触地。从他颤抖的声音可以知道他内心的动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娜叹了口气,说道:“杰克森大人。你知道魔王们的由来吗?”
“嗯,知道一些:最初的魔王惧怕勇者剑的力量,将魔力分成了数千份……我所遇到的魔王,都没有像那家伙那么强大……”
“把魔力分散让勇者各个击破?怎么想都是最下策吧?”
“那雪娜……你是怎么认为的?”
雪娜站在村子的泥泞小路上,背着手。
“魔王们的实力,似乎是以最初魔王的赠与程度为序列的。它们之间也许有着无法切断的联系,就像圆桌会议那样,在未知领域里可以随时与对方交流。然后分配各自的使命,时机成熟便开始反扑。”
杰克森有些诧异:“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雪娜摇头:“我猜的。”
“呃……好吧。”
“但近年来,有部分魔王的实力却实实在在地增强了,序列也就因此发生了改变……如果对魔王放任不管的话,它们会变得愈来愈强,存活下来的魔王,或许将拥有与初代魔王同等的力量。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整个大陆就没人能够与之抗衡了。”
“雪娜……你到底是从哪获取这些情报的啊?说的就像真的一样……”
杰克森无奈笑笑,来到自己家门前。
房屋仍在,但似乎有些破旧了……
雪娜见杰克森没有开门的意思,而是带自己往附近的小路走,于是借机问道:“你和玛丽安娜……是恋人还是夫妻?”
“恋人。”
“呵呵,你们很般配呢。以后要是生女孩,可以和我的孩子结婚吗?”
“喂喂。”
杰克森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跟平常人不一样了……
雪娜捂着小嘴,噗哧地笑了:“别介意别介意,我的确有些脱线了……毕竟伊莎纳明明还不满一岁,我就开始帮他找结婚对象了呀。”
杰克森看到雪娜笑的这么开心,也不好说怎么。
“因为,我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雪娜这句话,让杰克森心头一凛——
不到一年的时间?
为什么?
杰克森此时的心情就像针扎一般,欲言又止,但疑问却不得不提:“没人会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的吧?”
“嗯,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
“所以?”
“我还不能告诉你……抱歉呢?杰克森大人。”
雪娜的嘴角微微上扬,她那副俏皮的装傻模样让杰克森无法生起气来。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来到村子的禁地,杰克森劈开门锁,打开木门。
踏着长满青苔的台阶。
一路蜿蜒而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庙宇,藤蔓和青苔似乎欲将此处淹没,清泉从一旁的山崖落下,形成小溪和瀑布。
一片绿油油的宜人景象。
“这里……很美呢。”
雪娜脱下鞋子,在小溪中伫立着。闭着眼睛,享受着微凉的风,以及清流所带来的清爽。
她的衣袖翻飞着,嘴角柔美的笑颜让人一生难忘。
“杰克森大人,你不来泡脚吗?”
雪娜半开玩笑的话语,让杰克森无意识地展露笑容。杰克森走到雪娜面前,凝视着她紫宝石般的眼睛。
“雪娜……”
“嗯?怎么了?”
雪娜背着手,弯下腰仰视着踌躇不决的杰克森。
笑颜依旧。
“我……可能爱上你了……”
杰克森吐露心声之后,看到的是和平常一样带着笑容的雪娜。
对方温和地说着:“说真的,我被你吓了一跳呢……我可是有夫君的哦?”
杰克森用右掌按着心脏,诚挚地说道:“我知道……但是这份心意不传达的话,我会后悔一生!”
“你已经有玛丽安娜了啊?”
“我……其实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因为输了赌局和她在一起的!”
“杰克森大人。”
雪娜敛起笑容,认真地看着他赤色的眼眸:“玛丽安娜很爱你,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而且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虽然夫君已经过世,但我也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我不在乎这些!”杰克森按着雪娜的肩膀,说道:“一年也好,一天也好,若是能赢得你的芳心,我会做任何事!”
雪娜摇了摇头。
“杰克森大人,你觉得现在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吗?我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你了:魔王的力量仍然存在着,卡玛斯王国这片土地以及岌岌可危,数小时前王城才被侵袭……勇者所肩负的使命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当然没忘:守护弱者,惩处恶者……但是我此时此刻,只想着你的事情!我不介意抚养你的孩子,甚至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只要你能答应我的请求……我……”
雪娜摘掉杰克森的手,坐在小溪之中。
水浸湿了她的裙摆,和着水流的声音,在溪水中漂动。
雪娜的脸上,是失望和苦笑的复杂表情,眼泪如同珍珠般滑落。
杰克森沉默了一会,单膝跪下:“难道……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吗……”
雪娜轻轻地摇头:“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对夫君已经发誓只爱他一人……如果我答应了你,那么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他?杰克森大人,这件事……无论如何请你放弃,就算是为了我……”
杰克森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就像我所说那样:一年也好,一天也罢,那些都不重要。这一生我只会爱你一个人。就算你把我当做普通朋友也没关系……我不会做任何让你难堪的事情,尽管放心好了。”
“谢谢你,杰克森大人。”雪娜微笑着,但依然哭泣着:“你就像我心目中的勇者大人一样……温柔而强大,你和我夫君很像……抱歉……”
雪娜用她纤细的手指,触碰着杰克森的脸颊,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这个吻……就当做对你的补偿吧?”
“我不要什么补偿!”
杰克森抱住雪娜瘦弱的身躯,热泪盈眶:“为什么我没能早些遇到你,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不公?我只想给你幸福,难道这样也有错吗?从第一次见面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心里的痛楚只能默默忍受,请相信我,我不是在开玩笑!”
雪娜似乎有些动摇了,她的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在闭眼的瞬间绽放。
手指,慢慢扣住杰克森的后背。
“如果,杰克森大人在我死去以后,能够给予玛丽安娜小姐幸福的话……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杰克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雪娜所说的话语!
“你说的……是真的?”
“嗯……”
雪娜推开杰克森的拥抱,凝望着他的红色眼眸:那双仿佛来自魔界的眼睛,如同深渊的诱惑一般引人遐迩。
在冰凉的溪水中躺下,手指紧扣着。
雪娜轻声叹息:对你忠贞了一千多年,也不能算是出轨了吧?
伊诺……
自雪娜答应杰克森之后,与花间嬉闹,钓鱼,到很远的城镇买东西,寻找流浪艺人看戏法表演,品尝美食,一起抚育孩子,在月下缠绵……
不过是短短一周的时间……
但这一周,给了杰克森一生中,最为宝贵的礼物:幸福满满的回忆。
雪娜从简陋的棚子里醒来,起身之后,看到的是带着柔和目光的杰克森。
“睡得好吗?雪娜。”
“嗯。”
“我做了早餐,等你洗漱完一起吃?”
“嗯……”
她抚着杰克森的脸颊,说道:“抱歉呢,杰克森,有件事我瞒着你……既然我已是你的妻子,那么就不该继续瞒下去了。”
“没关系的,你说吧……”
“我就是那个雪娜……”
雪娜紫色的瞳孔变成了亮黄色,银白色的犄角渐渐从她的黑发中长出。
杰克森看到她的异变,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因为杰克森,或多或少已经猜到一些了……雪娜,不是人类这件事。
“没关系的,就算你是龙族,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仅如此……”雪娜的身上,出现了无数个小型的魔法阵,黑色的铠甲,一点一点汇聚凝结。
“我就是第1号魔王……毁灭王城,把你打伤的邪恶存在……”
雪娜的脸上,已经挂满泪珠。
“我已经无法控制魔王赐予的力量了……所以……请你杀了我吧……”
杰克森的脸抽动着,湿热的泪珠滑落,鼻尖酸得难以忍受。
“你从一开始想被我亲手杀死……所以……你才会说自己只有一年的寿命?”
“是的……可是事情已经不允许拖到一年之后了……”
雪娜将杰洛家代代相传的黑剑,召唤到杰克森手中。
杰克森苦笑着:“勇者剑……无法对人类造成伤害,但是有着封印魔族的力量……”
雪娜打开黑剑的剑鞘,搭在自己的颈边。
“我将已经净化过的力量赠与你……拥有这力量的你,将会成为史上最强的勇者。但,请记住你所做出的承诺……照顾伊莎纳直到成人,对玛丽安娜小姐一心一意……然后,猎杀所有的魔王。”
“放心吧,雪娜……我答应你……”
杰克森抽泣着,手指颤抖不已。
谁能够心平气和地亲手杀死心爱的女人?
雪娜吻着杰克森的嘴唇,将自己的魔力导入杰克森体内。魔力虽然是有限的,但魔核也一并转让的话,杰克森毫无疑问能够获得巨大的力量……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雪娜的生命之上的……
勇者剑,嵌入了雪娜的喉咙!
雪白的龙血,从雪娜的颈口溢出!
她的身体,开始急剧变冷!
就像融化的冰雪,雪娜的身体开始像泡泡那样消散。
最后只剩下一颗深紫色的珠子,在杰克森的嘴唇之间,散发着绮丽的紫色光芒。
一句话都没能来得及留下。
杰克森回过神来,看到自己不过只是抱着她的衣服,眼泪簌簌落下。
勇者的哭泣,都是带着笑容。
勇者的承诺,都是势在必行。
身为勇者,那么必须肩负起常人无法担当的重任。
斩尽世间所有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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